第14章 一四

杜桑听见“盛夫人”三个字有点儿脸红。

倒不是因为害羞,单纯只是因为说人家坏话被抓个正着的羞耻感。

杨助举着手机,一副想吃瓜又不得不将手机递给“盛夫人”的遗憾表情。

如果可以,他当场就想公放。

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干的。

他面无表情将手机递给了杜桑,杜桑面红耳赤地接过来。

“你,你好啊……工作顺利吗?今天已经结束了吗?”她决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跳过刚才的话题。

“还好,还没有,但看起来你离职得很有顺利。”盛昭回答了两个问题,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杜桑:“……”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绝不这么说了。”她见风使舵的功夫,向来玩得很好。

这次换盛昭:“……”

漆黑的玻璃透出屋外极致的夜空,宛若一块澄澈的明镜。他单身立于前方,倒影晕染成墨,单单透出光泽清冷的眸子。

左侧上前一位西装笔挺的人,俯身在他旁边,用外文低声说:“盛先生,您卡里的钱,在刚刚已经全部输给了盛立松。”

盛昭原本残留着几分柔和的眼眸,在这一刻,又恢复成本来的冰凉模样。

“把电话递给杨伟吧。”盛昭道,西装男人传完话便退下。

那边的杜桑呼出一口气,为他不再纠缠的质问。

杨助的声音很快传来:“盛老师。”

盛昭朝落地窗前靠了一步,脚尖抵在玻璃上。随着他步伐的前行,18层外的景色渐渐透出,五光十色,纸醉金迷。

拉斯维加斯,赌徒的天堂。

他忽然勾唇一笑,宛如一株盛开在黄泉河的曼珠沙华,正在悄无声息绽放:“后天晚上,岸边钓鱼。”

杨助顿了顿,道:“好的。”

……

杜桑和沈非月约在一家水煮鱼馆碰面,将辞职的事挑三拣四地说了。

沈非月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越听越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你们一个两个在演无间道吗???”

“……”杜桑招来服务生,为她重新填了一双筷子。

沈非月一脸严肃地接过,严肃地端起茶杯,杯沿被重重地磕在桌上,沈非月低声“艹”了一声:“我早就觉得你不应该待在‘志奇’了!辞了好!爽死!!”

杜桑以为自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没想到沈非月忽然来了个山路十八弯。

“不过杜小桑,”沈非月继续严肃着,“请问你为什么能去‘宁瑞’?以及你既然能去‘宁瑞’为什么之前不去?!!说说说,从实招来!!!”

杜桑暂时不准备将已婚的事实向沈非月透露,虽然相信她,但多一个人知道总归多一分风险,她不想给自己和盛昭添麻烦。

“我爸爸不是在盛家工作吗?”杜桑为自己挑了块鱼,面不改色心不跳,“交的朋友中,有一个叔叔的儿子恰好在‘宁瑞’工作,前段时间又恰好知道我想在干这行,我爸又恰好知道我最近遇上困难……所以就去拖了个关系。”

沈非月听得目光灼灼:“这位儿子不会恰好姓盛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非月的敏锐简直超出她的预料。

杜桑换成了一副“你在说什么”懵然表情:“你是高估了我爸在盛家的地位,还是高估了我的地位?”

沈非月顿了顿,审视的目光落在杜桑那张白净的小脸上。

杜桑埋头,慢吞吞地吃着鱼头,眉眼平淡沉静,看不出说谎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纯透。

沈非月松了口气,刚想感叹姐妹牛逼姐妹未来可期姐妹苟富贵勿相忘,忽然又想到——郑肃云和曾清岚好像也在宁瑞啊???

她看着杜桑沉默的头顶,隐隐约约懂了。

艹。

桑桑忽然跑去宁瑞,不会是为了追随郑肃云吧!!!

沈非月猛地瞪大眼,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杜桑吐出鱼刺,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好友:“怎么不吃?”

“……没什么。”沈非月顿了顿,亲切地牵起桑桑的手,痛定思痛道,“亲爱的,未来你一定大红大紫,一帆风顺。”

杜桑也是一顿,反手抓住她:“亲爱的,你知道这句话,就像前段时间一名神棍说我有桃花运一样,没有丝毫可信度吗?”

还桃花运呢?

沈非月心中更加确定了郑肃云的猜想。

——造孽啊!

吃饱喝足后杜桑条件反射就想打车,刚打开手机,耳中便窜进沈非月的声音:“我还能在你租房住几天吗?楼上的装修还没好呢。”

杜桑动作一顿,心跳一度非常快。

她刚才差点就将地点定位在盛昭的别墅了。

“好啊。”杜桑换了个定位,朝她笑了笑,“那走。”

还好这几天盛昭不在家,也还好刚才杨助接了盛昭的电话,转而抱歉地对她说:“盛老师有事会耽搁几天,我需要去协助他,这些天能就麻烦您自己照顾自己了。”

“谢谢您,”杜桑说,“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

不夜城,白天与黑夜的两种极端,将此处与别国划边界线。

这是爱德华主厨第三次将甜品摆放在顾客面前,顾客微抬骨骼分明的手腕,银色的汤匙取出一小块送入口中,浅品鉴后,很快便被置于一旁。

“谢谢您。”助理一般的男人面无表情朝爱德华走来,为他打开房门。

还是不满意。

爱德华被给予了三次机会,拼尽全力拿出看家本领,不太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请告诉我原因,谢谢。”

助理男人淡声道:“我们老板说,您做不出我家夫人的味道,他就不喜欢。”

杨助返回总统套房前,接到一通电话。

他敲门进去,对靠在沙发椅背看书的盛昭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您要亲自参加吗?”

“去。”盛昭头也不抬道,“为我找一处最佳的观影地点。”

杨助明白了,低头点开手中的平板:“我们将游艇停放在此处,可以将事情发生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盛昭思量一番,点头:“可以。”

顿了顿,他将手中的钢笔轻轻一转,补充道:“重新再找一个甜品师。”

杨助点了点头,便立刻着手去办。

这件事关系重大,杨助上次在“林小姐”事件上面失手过一次,这次决不允许自己的失误。

黑夜渐渐降临,拉斯维加斯的夜幕却被染成了金碧辉煌的画染,城市最大赌场为画染增添了声效,似纸醉金迷的亡命生涯。

“大大大!”

“小小小小小!!”

一群人围绕赌桌边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目眦尽裂,恨不得将整颗心扑在薄片筹码上。

筛盅打开,人群中一阵惊叫。

“小。左侧胜。”荷官将压大的筹码全部挪到压小的顾客那方。

盛立松看着面前堆成山的筹码,至今还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周的运气。

他向来是个倒霉赌徒,十赌九输,唯一赢的那一次,大概是人家看在盛家的面子给他一次机会。

但他赌博成瘾,贪玩好耍又争强好胜,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戒不掉了。

他爸骂他不成器,同为娱乐圈的演员,他就是个三流不入门的,而三叔叔盛昭却能做成影帝。他爸骂他爱好没品味,同为一个家长大的,他天天拿着扑克,而三叔却手持书籍。

千言万语,盛昭就是家里最牛逼的,最厉害的,最没有缺点的。

“放屁。”

盛立松将筹码抱在怀里,喃喃自语:“这一周我赢的钱,可比盛昭在拍摄电影时出生入死容易得多。”

演员有什么厉害的,钱多但也累啊,也要受伤啊,尤其是盛昭,哪次动作片下来没看医生的。

哪有他坐在这里吃喝玩乐赢钱来得轻松。

盛立松将身旁的性感美女搂在腿上,亲了一口:“lucky公主,再来一把。”

盛立松咧嘴狂笑,最后一把!然后收工,春风满面回家!

美女将胸部压在他肩上,唇吐幽兰,轻声浅笑:“先生这一周运气绝佳,不如最后来把刺激的吧。”

“怎么刺激?”盛立松得意扬眉。

美女咬着他的耳骨,软软笑道:“All in。”

这有什么难的。

盛立松这一周all了很多次,根本没有输过。他大气一笑,闭眼听了一会儿筛子撞击在筛盅的声音,将成堆的筹码推向了“大”。

lucky公主在他耳边娇笑,听得他命根子都yin了。盛立松咬牙,决定这把结束之后,必须得将人带回酒店。

筛盅开,盛立松兴奋看去时,脸色顿时褪成煞白。

盛昭合上书,指骨在衣帽间一排领带中划过,抽出金丝暗黑的那根。

他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系上,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款银丝边框眼镜戴上。

时针指向晚上九点。

他动作一顿,朝窗外眺望而去。

五光十色倒影在瞳孔中,仿佛在黑夜中绽放的一簇簇烟火,无声却绚烂。

他要去欣赏今晚的表演了。

盛昭一边整理着袖扣,一边将酒店的房门打开。

就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甜腻味道悄无声息飘来,牛皮色的纸袋豁然出现,差点撞在他脸上,下一秒,盛昭听见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surprise~~”

他一愣,单手搭在门把上,看见熟悉干净又白净的脸颊,从牛皮纸袋后面探出来。

“三少爷,新鲜出炉的甜品赔偿来啦!”杜桑语气欢快地说。

他鼻梁的银丝眼镜让她陷入了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她又展现出愉悦的笑颜。

她依旧那么甜腻。

这为阴狠晦暗的盛昭,缠上了几分不适应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盛:谁是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