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绥摊开手着急要:“对!把口脂给我,我再抹深些!”
百薇忙不迭从鼓囊的怀里掏出口脂盒和菱纹小镜,喜绥拿五根手指各挖了一团朱红的腻子,对着小镜一顿划拉。
“怎么样了?能让人一看就只想把我推开吧?我的嘴能守住吧?”
百薇扭曲着脸,龇牙列齿地道:“你放心,这个厚度,就算真亲上,不拿牙齿凿个三里地的,他也碰不上你的嘴。”
喜绥这就放心了,满意地扶了扶鬓和摇摇欲坠的流苏簪,起身佝腰往外钻,估错了高度,仍旧一头撞到了楼梯角,她赶忙压下身躯,摸着发髻,“没乱吧?啊?”
百薇为她捂住角,“没有没有!别忘了你这双云梯靴高三寸!等会儿莫要眼睛一闭亲人家鼻子上了!”
喜绥摆摆手保证睁着眼睛亲!
再度回来,各茶间已围上了幕帘,青绸朦胧,珠玉击鸣,外边人瞧不见茶座里的人,也听不清动静。
喜绥稳步缓进,临了回头看一眼百薇,百薇摇头示意看不清,她只好钻进帘子,独自迎敌。
小二摆好红泥小炉退了出去,温火燎着咕咕沸盈的清茶。
傅遮为她沏好一杯,放置于对座,听见她回来,不冷不淡地说:“茶已备好,洛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忘掉那一切,你我自在相处。请坐吧。”
喜绥疑惑地打量着他,一会儿功夫,他也改策略了?果然是喜怒无常!先顺她的意,点起她的火,再给泼灭,让她伤心,这招叫什么来着……?若即若离!目的是让她患得患失,暴.露她一直在试图引起他注意的招数?
喜绥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划着圈儿步,摇起好几层的大裙摆,转了过去,一下滑倒在傅遮身侧的位置,往他身上轻扑去,一抬脸,朝他眨眨眼:“人家不想坐对面,就想坐你这儿。”
傅遮从前哪里见过她这般粘人,随着她的倾靠,一阵似山风若雨水的温香侵袭而来,他屏住呼吸,暗自咬着牙,原主好一朵妖花,凭一张脸就得到喜绥这样热烈的爱。
以后这些好处统统由自己没收。
他蹙着眉心有不甘,侧头看向喜绥,瞬间被她唇上艳红到发乌的颜色吸引,怔住。若非她方才说自己去看妆,傅遮还以为她中了毒。
喜绥笑着偏头凑过去看他,“傅公子,怎么了?这是今年最时兴的颜色,很衬气血呢!”
傅遮挑眉,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属于李昭的奸恶玩味,想瞧瞧洛喜绥平日里为了摘取美男的心,到底都在做什么把戏,“哦?在下不太懂,想请教姑娘,这款口脂,与方才那款口脂,有何区别?”
机会来了!喜绥清了清嗓子,仰头道,“傅公子有所不知,这款口脂中捣取了数不尽的名贵药材,就算食进腹中,也只会有益无害,且有百花蜂蜜调制入味,吃起来香甜可口……”
说着,她撅起嘴,对准傅遮的玉口凑了上去,因谨记百薇的话,把眼睛睁得太大,几乎要成个对眼:“呶,公子要不要尝一尝?”人影模糊,她胡乱扑倒一通,硬是把傅遮按了下去。
“唔…”傅遮猝不及防地被扑下身,一刹兴奋得浑身发抖,匆忙闭上眼匀息,不行……忍住,她在攀折傅遮的心,不是李昭的。原主傅遮厌恶真情,不会回应。
一旦亲上去,自己只会流露出与原主相悖的反应,失去她对自己的征服欲,从而被抛却。
这般劝着自己,傅遮却又睁开眼,脉脉不舍地与她对视。怎么有人如此犯规?睁着这么双灵动的杏眼索吻?
喜绥感受到他的颤抖,猜测他此时身心抗拒,不免心底得意,又往前扑了些,甚至直接盘腿坐在他的腰腹,故意拧眉委屈:
“公子不想尝吗?难道是不喜欢喜绥?公子不是同我爹娘说几生几世都唯有喜绥一人?既然只我一人,婚事又尘埃落定了,为何不能亲近,这么见外是有什么顾虑?难道……是空口谎话,只为了欺骗喜绥?”
她的裙装很厚,傅遮明显感觉到被一堆裙子包裹掩住的热。他再度闭上眼不看她,喉结不停地滑动。
“公子,你不回应,也不拒绝,到底是何意啊?难道是胃里翻涌如潮,恨不得揍我这猛浪之人一顿?”
“不是。”傅遮睁开眼即答,挣扎一瞬,干脆凭空靠着腰腹力量坐起,环住了她因动作而仄歪的腰身,将脸探到她的面前,垂眸仔细锁住她的唇,又徘徊于她的眼。
喜绥不笑了,进入戒备状态,比赛正式开始,粗略估计要比耐力和心态,她得稳住。
她打量着傅遮的眼神,正如百薇形容那般,阴湿蛇视。傅遮的脸已红透了,符合他不近女色的清名,喜绥便把视线挪到他的嘴上,红唇湿润,微微颤抖,翕动开合。
喜绥的脸上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阵温软,侧目看去,傅遮正抬手捧起她的脸,她瞪大眼把目光再挪至面前人,他的鼻尖不知被什么事涩红,正犹豫地靠近她的唇。
别别别别!等等等等!喜绥心底忙喊。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转头,遂看向帘外,嘴上假意嘀咕着:“啊这糕点、上得真慢……呃!”谁知头刚转一下,抚脸的手就强硬地把她的头转了回来。
啊啊啊啊啊——!
他不会真的要亲吧!不近女色之人居然为了和她较劲牺牲这么大?!喜绥一直维持着杏眸圆睁,有些酸涩了,眨了两下。
可最后落到她唇上的,不是吻。
傅遮的手指轻轻揩拭着她的唇脂,厚腻的红色一层层被剥落,却因太黏,拂去时不慎花了她的唇角,他忍不住轻笑,微眯了眯眸。
太可爱了。
阿绥是世上最可爱的女郎。
原主他到底凭什么。傅遮又敛起笑,深吸一口气,这张嘴,他是真想亲,可是他心中的疙瘩总是拧巴,除非她因他的拒绝难过,否则自己如何也不敢……
傅遮推开她,身体一瞬间就开始回味,心火熊熊燃烧。他恼然,转头看向窗外,遮掩脸上的羞红。
喜绥见他没有动静,自己垂着脑袋爬到旁边,坐正了。
还好还好……喜绥缩如鸡仔,瞪大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眼也不敢再看身侧的人,就那么被他锁住眼和唇的一会儿,背上的冷汗都落下来了!
不愧是擅长歪门邪道的纨绔,居然直接拿美色相诱,试图与她僵持到底!赌注下得真大!
可这一回算自己赢了吧?毕竟是他先受不了,用别的法子引开了注意力,最后还推开了她!喜绥暗道高招有效!
傅遮无奈叹道:“洛姑娘,你太会撩拨了……”
啊?
啊?!
鬼画符一样的嘴,被他当成撩拨?这人分不清膈应和撩拨的区别?还是故意这么说?
喜绥不敢置信地平移眼珠,“傅公子,你……无须给自己台阶下。”
傅遮狐疑地转过来,“?”
“你方才是被我膈应到了才推开我的对吗?你就承认吧!你不喜欢我,我一试就试出来了!不然你作甚推开呢?”
喜绥凑过去:“我求求你了,你就承认吧!喜绥不想看你为了报答我的痴心这样忍辱负重地迎合,喜绥怕你在这桩婚姻中太勉强……”
“不用委屈自己,喜绥只愿你好,你娶旁的谁都没关系,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真的!”
没反应?喜绥又故作伤心地再度挨近他。
“喜绥知道,你只是想让喜绥承认自己在玩欲擒故纵的招数,承认自己在勾起你的注意,你不用再与我较量了。”
“喜绥承认,一直在欲擒故纵,想惹傅公子对我也生出兴趣,公子也确实与我玩耍了两回合,喜绥心动不已,于是如法炮制。”
“方才对公子索吻,以为公子还会为了较量而与我亲密到底,没想到公子遵从自己的本心拒绝了!喜绥见不得公子被我的手段蒙骗,还请公子按照心意而为,与我退婚……”
“我…”傅遮一怔,喜绥一贯要风得雨,如今却为爱无私奉献,他黯然神伤,低语道:“我既不勉强,也没有忍辱负重。洛姑娘…你痴心于我,是我的奢望。”以他差口气儿似的懒散口吻说出来,倒像反讽。
还装,还在装!
喜绥暗暗咬着牙凑过去,娇嗔道:“不信!公子还在与我较量!你说是奢望,除非你敢亲我!就亲这样的我!你敢不敢?”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甫一后仰,维持着跪坐的姿势,被傅遮轻巧地拖了过去,傅遮一手握住她的后颈,一手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在她口脂花乱的唇角吻下。
柔软微凉的东西吮住她的唇角,花乱的口脂被蛇信一般的东西掠过。
傅遮眉宇紧蹙,胸中妒火燃烧,既心疼她贬低自己,又不得不替那挨千刀的原主回应着她的炽爱。
不消多时,脸上烧得猩红,他退开一点罅隙,心头一会甜滋滋,一会悲戚戚,求问她:“洛喜绥,你说我敢不敢?你现在不委屈了吧?”
洛喜绥这辈子没被除了阿娘以外的人亲过,哪怕只是嘴角。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遮。
“啊——!”捂着张开惊叫的嘴,委屈哭了,“百薇……百薇!快过来啊百薇!!他、他真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