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审问

夜风正盛。

街道上的繁华散去,只有窸窸窣窣几道人影还在行走。

褚青霄走到了客栈门口,看向门外。

他手中的临渊剑在轻颤,说道:“天悬山是名门正派!诸位要做恶事,想来也巧立好了名目!那就请现身吧!”

他的声音很大,并无遮掩,说出的瞬间,周围的行人们都纷纷侧目,神情古怪的看向他,显然并不明白这个少年到底在做什么。

但很快他们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数十道黑影忽然从街道阴影中走出,皆身配灵剑,迈步而来,将客栈的房门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男人面容阴沉,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贯穿半个脸颊。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褚青霄,问道:“你就是褚青霄?”

“阁下有何赐教?”褚青霄不答他此问,反问道。

“区区杂役弟子,胆敢盗取天悬山灵剑,这份气魄不错,你现在交出灵剑,我或可饶你不死!”易石泰冷声言道。

褚青霄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你们六桓峰给我们安的罪名?”

说罢这话,褚青霄不待易石泰回应,转眸有看向对方的身后那数十位模样大都二三十岁的年轻弟子。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诸位,刀剑无眼,真的打起来会死人的。”

“我们也算是同门,郑铃音为一己之私,险些杀害神河峰内门弟子,如今更是处处紧逼,诸位若有心大可退去,免得为了不义之事,而丢了有用之身。”

褚青霄的话说得正气凌然,可听闻此话的那些六桓峰弟子,却面面相觑,纷纷露出嘲弄之色,看褚青霄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易石泰也是一愣。

虽然褚青霄的修为不高,但易石泰在了解过,他所作所为后,对于褚青霄是有些忌惮的。

至少从未朱仁照报仇,再到策划盗剑之事,褚青霄看上去是有头脑的家伙。

而这样的家伙,如果单是因为修为而轻视的话,往往会造成大麻烦。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被他如此重视的家伙,却天真道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说服他们。

“如果这就是你准备的对付我们的方式,我的建议是,还是投降吧。”易石泰如此言道。

褚青霄面露遗憾之色:“你们都不准备走吗?”

他朝着易石泰身后的众人问道。

他的神情认真。

易石泰身后的六桓峰弟子们,在这时再也憋不住了,纷纷放声大笑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

“他让我们走?凭什么?”

“臭小子,要是怕了,就赶快束手就擒!”

一句句嘲弄声从那些弟子的嘴里响起,传到了褚青霄的耳边,响彻在这客栈门前。

而听闻这些话,褚青霄的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畏惧。

易石泰笑问道:“怕了?”

他褚青霄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还不太习惯杀人。”

这话落下的瞬间,易石泰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浑身忽然有一股让人心颤的气息弥漫开来。

“小心!”

他大喝一声。

可声音方落,少年的身形却猛然杀出,直奔向易石泰而来。

易石泰的心头一惊,摸不清这少年的底细,这第一次出招便显得有些犹豫。

他选择了守势,以此摸清对方的套路。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也是褚青霄想要看到的结果。

就在褚青霄的临渊剑要轰击在易石泰的剑身上之时,修罗界传来的感知,让褚青霄清晰的洞悉到对方并无伤敌的打算。

他的剑锋顺势一偏,攻向易石泰身旁的六桓峰弟子。

那位面对褚青霄攻势的六桓峰弟子面露骇然之色,他赶忙举起手中的剑抵御。

而这一次,褚青霄没有选择佯攻,临渊剑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对方的剑锋上。

二者僵持不下,周围的弟子也回过了神来,纷纷提剑攻来。

可褚青霄却面色平静,他的身子一弯,避开袭来的一剑,同时另一只手伸如背后,乾坤剑匣之中,便有一柄断剑落入手中。

“春不晚——雁去归!”

伴随着一声轻喝,那柄断剑顿时化作流光,飞向前方杀来的弟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其中一位弟子割喉,又旋转着插入另一位弟子的臂膀。

血光骤现。

场面上的气氛顿时冷冽下来。

“你敢伤我门中弟子!”易石泰也暴怒言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才还似乎露出惧色的褚青霄再这时却忽然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竟然举手之间,便以如此狠厉的方式杀死了一位六桓峰的门徒!

这可不算是一件小事。

天悬山内部虽然有诸多分歧,但在对于内门弟子保护上,却还算做得不错。

敢明目张胆的杀死一位内门弟子,就等同于在打天悬山的脸,任任何人在做事时,都会有所顾及。

但褚青霄却面不改色的完成了此事。

他甚至并不理易石泰的怒骂,身形一闪避开了杀来的大批人马。

同时背后又是一把断剑取出。

“二更天——阎罗鸣丧!”他暴喝一声,手中断剑轻颤,刺耳的剑鸣荡开,首当其冲的弟子顿觉脑仁发颤,一个恍惚,待到回过神来,胸口已然被那断剑刺穿。

一击得手的褚青霄根本不抽回插入对方体内的断剑,身子及时的避开。

在修罗界的帮助下,哪怕是在数人的围攻之中,他已然显得游刃有余,仿佛早已料到了众人进攻的规矩,躲闪的步伐显得从容不迫。

同时,他再次抽出断剑。

“长恨水——凤鸣霄!”

这一招剑势如虹,身形跃起,如神鸟降世。

“破阵子——崩山!”

这一招朴实无华,却裹挟崩山之威。

“门前燕——秋雨绵!”

这一招,剑势绵绵,急如秋雨,一瞬间数剑攻出。

一旁的易石泰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冷静了下来。

虽然褚青霄的修为看上去远不如他,但他还是选择了作壁上观,看着被自己带来的门徒围杀褚青霄。

在这二十余息的功夫中,死在褚青霄手中的六桓峰门徒已达五六人之巨。

但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褚青霄等人与青雀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易石泰柄无法摸准这些联系到底意味着什么,而青雀峰那位年轻的峰主如今风头正盛。

与孙离那样在神河峰并无什么背景的寻常弟子不同,如果褚青霄等人真的与那位赵念霜有什么关系的话。

伤了他们,甚至杀了他们,东窗事发后,易石泰并不敢保证,自己的峰主会不会拿自己出来顶罪。

这样的事情,易石泰看得太多。

他很明白,要为主子做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前提是,得先保全自己,至少给自己主子一个可以保全自己的理由。

所以,让褚青霄杀上几人。

一来,他可以看清褚青霄的底细。

二来,褚青霄动手在先,东窗事发时,那也有说辞作为依仗。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熟了。

易石泰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剑。

褚青霄确实有些古怪。

他手中的那把漆黑色的长剑,绝非凡品,但他似乎并不能特别好的驾驭它。

在大多数的时候,只是以那剑作为守势,真正的杀招却藏在他背后剑匣中那一枚枚断剑之中。

并且最为古怪的是,这少年每一把断剑所用出的剑招都截然不同,出自风格迥异的派系。

同时,那些剑招也都不是简单的招式,都有其玄妙之处。

但褚青霄对于一招一式,都拿捏的极为到位。

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却能掌握这么多不同的剑招,这绝非寻常人可以做到。

他的心底有些警惕,但也仅限于此。

他看得真切,对方的修为就只有三境,并无任何藏私,只是靠着诡异的身法,以及精妙的剑招,方才能在如此多的六桓峰弟子的围杀下,进退有度。

“是个好苗子,只可惜选错了路。”

他如此感叹道,腰间的剑被他拔出,他就要上前,一股凌冽的剑意从他的体内涌出,将褚青霄的身形笼罩。

那股气息溢出的瞬间,褚青霄的身子明显一顿,僵立在了原地。

他错愕的侧头看向易石泰,眸中泛起惊骇之色。

“受死!”易石泰没有半点与褚青霄多言的性子。

此言一落,他的身形猛然杀出,剑锋如火,直取褚青霄的面门而来!

易石泰修为六境,这一剑所裹挟的威能根本不是褚青霄这样一个三境武者可以抗衡的。

眼看着剑锋距离他越来越近,修罗界的存在,让褚青霄明白危险的靠近,可对方的速度太快,他根本难以躲避。

而就在眼看着他就要被这一剑刺穿眉心之时。

铮!

一股盎然的剑意忽然从易石泰的背后升腾。

易石泰的心头一紧,回眸看去,只见一位紫衣少女,正将一柄长剑祭出,剑身悬空。

“银光落雪!”伴随着她一声轻咤,剑身之中八十一道银色流光涌出,攻向易石泰。

“地煞王剑!”

只是一瞬间,银光来到了易石泰的跟前。

易石泰不敢大意,不得不收回攻势,同时以剑身横于胸前。

面对密集的银光冲击,剑身之上不断传来阵阵闷响,他的身形也旋即暴退。

足足十余息的光景之后,他方才稳住身形。

脸色在这时竟然有些苍白。

而还不待他回过神来,街道两侧的房檐上,忽然有一道道黑影,振翅而来。

易石泰心头一惊,看向那些事物,却是一只只猩红着双目的黑鸦。

黑鸦的速度极快,袭杀过来的刹那,易石泰难以招架,顿时身上被黑鸦锋利的嘴喙啄伤。

他赶忙云集起周身正阳真气,同时将剑意激发,以此护住身躯,似乎意识到再难以伤到他,那些鬼鸦竟然退去,然后再他的身后汇聚,化作一道鬼魅的人影。

人影被生双翼,在那是一振,无数黑色的羽毛如利剑一般暴射而出。

易石泰哪曾见过这样诡异的攻势,赶忙连连躲避,在地上狼狈的翻滚,周身虽然有不少被羽毛扎伤之处,但好在并未被伤及要害。

他半跪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叮。

而就在这时,一声轻响却忽然传来。

他警觉的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倒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开始死在褚青霄手上的六桓峰弟子。

他的胸前插着一把断剑。

而那轻响,就来自于此。

剑身在轻颤,仿佛在回应某些召唤。

易石泰愣了愣。

但下一刻,那把断剑猛然从六桓峰弟子的尸体中飞出。

他循着断剑遁去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数把被褚青霄挥出断剑,都在这时被某种事物召唤,飞遁到前方,来到了另一位少女的身后悬停那处。

那少女手持一般明亮的长剑,背后一道道握剑虚影在那是浮现,很快那虚影的数量便达到了数以百计的地步。

同时一股可怕又凌厉的剑意从少女的体内涌出。

她看向他。

她身后数以百计的虚影亦看向他。

滚滚杀机,如潮水,如江河,将他笼罩。

那个分明只有四境的姑娘,在这一个却给他一种仿若神祇的错觉。

在巨大的惊骇中,他看着眼前并肩而站的三位女子,方才醒悟,原来褚青霄只是这群人中最弱的那个。

褚青霄似乎看出了易石泰的惊讶,他走到了对方跟前,低头俯视着易石泰。

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言道。

“如你所见。”

“我的修为很差。”

“但我的软饭……”

“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