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威疾驰而去之后,爱妮花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她可真不会取悦自己的丈夫呢,是不是?她很想追上去向他道歉,也许被他漠视总比惹他生气好,也许——
“夫人,谢谢你。”
爱妮低头看见一个瘦弱疲惫的农妇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裙襬亲吻着。其他的农人也都还跪着。爱妮痛恨看见人们这么卑贱地被凌辱。她父亲领地上的农人个个都是肥胖健壮,而这些人却又累又惧。
“你们全都站起来。”她命令道。他们服从了,眼里的恐惧却有增无灭。“我要你们听着,你们也听见我丈夫说的了:他要小偷,而你们便要负责把小偷交出来。”她看见他们的眼神变得坚强顽固起来。他们愿意保护一个小偷儿免受苛主的虐待。
她的声音软化了。“但是首先你们要先吃点东西,你——”她指着其中一个男人。“去杀一只最肥的牛和两只羊,然后带到这儿来烤。你们要先吃饱,因为从这星期起你们会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没有半个人动。
“时候不早了,快行动!”爱妮催促道。
一个人跪了下来,脸上尽是痛苦。“夫人,洛威爵士不准任何人动他产业上的任何东西。我们不能吃他的牲畜或谷物,他全部都留起来卖掉。”
“那些都是我没有来之前的规矩,”爱妮耐心他说。“现在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缺钱了。快去杀牛羊,洛威爵士怪罪下来,自然有我担着。”她咽了一下口水,但又不敢让他们看见她的恐惧。“好了,面包店在哪儿?那家曾经和我丈夫有过纠葛的?”
爱妮费了好几个小时才把一切分配好。她命令收割一片麦田,谷子交给面包店,麦杆则用来修补农舍。她派一名骑士监督街道的清理,另一名则监督农人们自己的清洗工作。爱妮感到很惊讶的是,面包店不肯相信她会付钱,后来她想起那个故事,只好掏出银币来付现。
常她准备回莫瑞城堡时已经是黄昏了,她对两个在马上打瞌睡的骑士微笑着。她的计划是要使农人能很快获得舒适及温饱,这样他们就会把对小偷的忠诚转而对主人。因为在以前的情形下,小偷可能会分给他们一点好处。要在两星期内把一切做好并不简单,但是她决心一试。
当她走近城堡时,护城河的臭气依然老远就可以闻得到。但是到了城堡里,她却可以感觉出明显的不同。地上的秽物减少了,马厩四周和各处都空矌起来。当她骑进来时,四周的工人和骑士都停下来,手触前额向她表示敬意。现在他们可注意到她了。
她上楼来到大厅。女人们都在忙着刷洗,工作得十分卖力。虽然依她的标准,这房间还不算干净,但是起码走路不会踩到骨头了。
希曼和撒尔坐在厅里,他们身边的桌上堆了满满一大堆的老鼠。爱妮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肥、这么多的老鼠,牠们几乎就像狩猎时猎到的兔子。
“这是什么?”她问道。
撒尔对她笑了,爱妮再次发现他是一个俊美的男孩子。
“我们统统杀光了,”撒尔得意地宣布说。“你不知道怎么算吧?洛威就知道,但是我看他一定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老鼠。”
爱妮不敢靠近这堆老鼠,但是撒尔的话使她不得不过去。她开始点着数,她每数一只,撒尔就抓起来丢下护城河。爱妮本想抗议,但后来又想:多几只老鼠也不会比现在糟到哪里去。其中有一只还活着,爱妮吓得往后跳,撒尔一拳打在老鼠头上。希曼骄傲地笑了。
爱妮数到五十八,桌上便没有剩下半只了。她疲累地坐到希曼身边的位子。
“五十八!”撒尔说。“等我去告诉洛威!”
“有人忘记把那骨头丢掉了。”爱妮望着壁炉疲倦地说。那上面挂等六具马头骨。她立刻意识到希曼和撒尔奇特的目光,彷佛她长了角似的。“哪儿不对吗?”她问。
“那些是欧家的马。”撒尔以一种抑制的声音说道。
爱妮不明白这男孩子的意思,她转头看向希曼,他的表情正逐渐变成冷酷、深遂、愤怒。她向来只有在洛威身上才看过这种神情。
希曼的声音十分沉静。“霍家人包围了巴曼城堡,我父亲、撒尔的母亲,还有我们的哥哥威廉,全都死在里面。我父亲曾经要他们放走女人,但是他们不肯。”希曼的声音更低了。“他们在死前就是吃那些马的。”他转头看着墙上的六副马头骨。“那些马,”他又回头望着爱妮。“我们不会轻易忘记,也不许任何人去动它们。”
爱妮骇然望着马骨。人居然会饿到吃马的地步,她想。但是,欧家的佃农如果有马肉吃可能就很高兴了,她几乎这么说出来。
“我丈夫在哪里?”一会儿之后她问道。
“在他的沉思室里。”撒尔愉快地说,希曼快而警示地看了他一眼。
爱妮并没有追问下去。也许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想,只不过她还不知道而已。她站起身。“容我告退,我要去洗澡了。请告诉我丈夫——”
“洗澡?”撒尔说,他的样子好像爱妮说她要从悬崖上面跳下去似的。
“这是很愉快的活动,你有空时应该试一试。”爱妮说。
撒尔向后靠坐在椅子上。“别算我的份。你真的叫那些星期女郎今天晚上全滚回老家嘛?”
爱妮笑了。“是真的。晚安,希曼、撒尔。”她走上楼梯,爬到一半时,她停下来竖起耳朵听。
“那女人真够胆。”她做到撒尔说。
“要不然就是个没药救的笨蛋。”希曼回答说。
爱妮笑着继续上了楼。一小时之后她便在房间裹、浸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看着水中七彩的光线变化。
右手边的门突然被人踢开,洛威像是一阵龙卷风席卷而入。“你太过分了!”他对她吼道。“你没权力解雇我的女人!”
爱妮转眼看着他。他的白色长衬衫一直垂到大腿,腿上是长裤袜,腰际系者腰带。他的袖子卷得很高,露出结实的肌肉。
爱妮可以感觉到额上冒出一颗颗的汗珠。他仍在对她吼着,但是她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她站在浴桶中,纤细、结实、丰满的身体被热水浸得通红。“请你替我拿那条干毛巾好吗?”她柔和问道,这时洛威已经住口了。
洛威只能呆望着她。他虽然有过许多女人,但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们。他眼前这个粉红色的美女可能是他所曾见过最美的东西了。
我不会让她用身体来诱惑我的,我不会忘记她今天对我做了什么,他想。但是他却向前踏了一步,伸手触摸她胸部的曲线。
爱妮告诉自己不要冲昏了头。她想要这个男人,哦,是的,她渴望这个男人,但是她不只要这几分钟。她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肌肤。“也许你允许我为你沐浴。”
对洛威来说,洗澡根本是浪费时间,但是由一个赤裸的女人侍浴……
他很快便褪下了所有的衣服,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全身都耸立了起来。他想抓住她,但是爱妮笑着躲开了。
“先洗澡吧,大人。”她说,于是洛威不由自主地走进浴桶中。
热水盖住肮脏身的感觉很好,水上的香气也很好,但最好的是这个女人,他的妻子,这个漂亮的……“爱莉?”他问,看着她蹲在浴桶前,圆润饱满的胸部靠在旁边。
“爱妮。”她笑着纠正道。
她开始替他擦洗,手臂、胸部、背部和脸。“爱妮!”他向后靠着闭上眼睛。朦胧之中他彷佛记得这女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是现在他却记不起来了。
他抬起腿来让她清洗,然后服从地站起来好让她清洗腿间。她的动作美妙得使他无法克制,于是撒了她满手。为了掩饰尴尬,他粗鲁地推开她,把她推撞到墙上。
“你弄疼我了。”她喊道。
洛威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从来不曾眨一下眼睛。但这个小女人的哭喊却震动了他。他万分惊讶地发现自己跨出浴桶,跪在她身边。“我看看。”他说着向前注视,她的皮肤有点青紫,但没有伤。
“没关系的,”他说。“你的皮肤太脆弱了。”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抚摸。
爱妮抬出眼睛看着他。“你喜欢洗这次澡吧,是不是?”
洛威想起来又再度红了脸。这个女人在调戏我,他想道。“我非常喜欢。”他听见自己说道。
爱妮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还能再喜欢一次吗?”她狡猾地问。“或者你已经喜欢够了?”
他的手滑向她的臀部。“我相信我还可以再喜欢久一点。”然后他便做了件他从未做过的事:他抱起她走到床边,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
他在她身边躺下,伸出手来感觉她腹部的肌肤。
爱妮不知道这整件事对洛威是多么新颖的经验,但是这却是她向来幻想的样子。他像是从未见过女人似地用手探索她的躯体。他抚摸她的腿,手指梭巡在丰美的肌肤之间,抚着向上滑向腹部、沿着肚脐,然后十分缓慢地触到她的胸部。他捧住一个,接着另一个,大拇指摩搓着中央的深色敏感地带。
她睁开眼来看着他,突然间她知道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决定嫁给他。她发现在坚硬冷酷的外表下,他隐藏着超乎一切的温柔。为了这副伪装,他不知已忍受过多少痛苦。爱妮不禁一阵颤抖。
我爱他,她想,我用全部的灵魂及精神在爱他。愿上帝帮助我,我也要让他爱我。
她的手伸向他的下颚,抚摸他的头部。我要让你像我一样地爱我,我要在穿上衣服的时候也看得到你眼里的温柔。
她将身体扭近他。他用力抚着她的背,然后吻上她的嘴。他的唇顺着她的喉咙,最后停在她胸前。爱妮向后弯曲起来,发出愉快的轻叫。
洛威很清楚她的每个反应。他喜欢她在他抚摸下扭动的感觉,他喜欢她像小动物一样的叫声,她的快感使他也愉快起来。
当他的唇迎上她的唇时,他讶异自己竟然如此想要她。她的手抓住他的肩膀,当他进入她时,她用一股强而有力的冲力迎向他。
洛威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缠绵过!她简直是不可思议地充满精力,一会儿拱向他,一会儿翻在他身上,她长及腿的头发缠绕着两人赤裸的身体。
洛威以前并不知道女人可以带来什么愉快,但是这个女人的申吟、动作,在在都让他感受到欲仙欲死的快感。
当他最后终于爆发时,如地震般的力量使他由头到脚彻彻底底地更新、苏醒了。
他瘫在爱妮的身上,一反平常翻身就睡的习惯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
爱妮扭动着想更接近他,她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美好的感觉。“太美了!”她轻语。“这是我所遭遇过最好的事,我就知道嫁给你会是这样子。”
她并不知道洛威心中兴起的澎湃情绪,他想离开她,却无法动弹。
“你哥哥威廉长什么样子?他和你一样也是红头发吗?”她问。
“我的头发不是红色的。”洛威翻到床的另一头去,但爱妮紧跟着他。
“在太阳底下你的头发像着了火似的,”爱妮回道。“威廉长得像你吗?”
“我们父亲是红头发,但是我遗传到母亲的黑头发。”
“那么你们两个都是红头发喽。”
“我不是——”洛威说着,但又停下来,他几乎微笑起来。“着火,嗯?”每个女人都顺从他的意思说他的发是黑色的,除了这个女人。
“你其他的兄弟呢?他们也是红头发吗?”
他想到那些去世的兄弟,不禁黯然。“路德、山亚和提姆的母亲都是黑头发,所以他们也都是黑头发。”
“那希曼和撒尔呢?”
“希曼的母亲是金发的,就像——”他停住了。她正和他的手交握着,细细端详着他的手指。
“就像我。”爱妮笑着说。“她也是撒尔的母亲吗?但撒尔是个黑头小子呢。”
爱妮没有见到洛威在黑暗中微笑。“是啊!没错。撒尔的黑头发就是来自他母亲,希曼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死了。”
“那么你父亲就有四个妻子、七个儿子喽?”
洛威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有兄弟真好啊!我一直都希望我母亲能再生个弟弟。你们会不会在一起玩?或者你们被寄养到别的地方?”
她话一说完便感觉出他的身体逐渐僵便。
“我们不知道什么叫作‘玩’,我们的孩子也不寄养在别人家。”他的声音冷硬。“我们从走路起就开始受训作战了。威廉十八岁时被霍家杀死了,提姆和山亚则在二十岁和二十一岁。两年前他们又杀死了路德。现在我要保护希曼和撒尔。”他抓着她的肩膀,深深望着她。“我害死了提姆和山亚,就为了一个女人。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所以我劝你离我远一点,少来缠我!”
他一说完便把她推倒在床上,跳下床去穿衣服。
“洛威,我不是——”爱妮想说,但是他已经走了。“该死!”她说着一拳打着枕头,然后突然翻身过来,睁中眼看着天花板。他说他害死他的兄弟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女人?“什么女人?”她大声说。“我要把她抓来当早餐吃!”
这个想法使她感到好过了一点。她想到还有明天晚上,这使她安慰许多,在思绪中便渐渐睡着。
第二天早晨爱妮很早就醒来了,她想去找她丈夫。但是楼下的景象使她暂时忘记了洛威:楼下空无一人。她走向城堡另一端的侍从厅,她一直都还没来过这儿。在比主厅大两倍的厅房里坐了大约两百名侍从,他们咬着面包、喝着酸酒,房间里脏得无以复加。爱妮几天来的成就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静静地离开了房间来到中庭。
希曼正在南城墙附近抚弄着一只大鹰。
“我丈夫呢?”她问。
“一早就骑马去巴曼城堡了。”希曼头也不抬地说。
“巴曼城堡?就是你们家人饿死的地方?”
希曼很快地瞪了她一眼。“就是那儿。”
“他会不会回来?”
希曼耸耸肩走开了。
爱妮提起裙子来半跑步地追上他。“他没有告诉半个人就自己骑马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那么我要你下令挖护城河。”
希曼停下来,转身看着她。
“挖护城河?你疯了不成?霍家会——”
“现在这样子他们照样攻得过来。”爱妮瞪着他。“我丈夫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又耸肩。“他我是不知道,但我是不会下令的,让洛威回来看到一条干干的护城河?我可不是傻瓜!”希曼说着便转身走了。
爱妮呆望着他的背影。洛威走了她固然不高兴,但是她想:他不在办起事来也许更容易些。希曼要比他温和多了,也许她能想个办法说服他。就像以前她要说服她父亲时使用的法宝:食物。
爱妮要乔丝去拿她珍藏的食谱。她整了整头饰,踏步迈向厨房。
那夜爱妮独自爬上床。她很疲倦,但也很高兴,因为现在她已经获准可以挖护城河了。这花了她一整天的功夫。她将厨房大约清理了一下,然后开始准备。她让希曼和他的骑士们吃了一顿国王才享用得到的美昧:包括了烤牛肉、橘汁腌鸡、洋葱葡萄野免肉、奶酪馅饼、芥末蛋塔、加味梨肉、碎肉饼和苹果泡沫冰淇淋。
当这群饿么停下嘴之后,爱妮知道她可以有求必应了。希曼拍拍突起的肚子,他不但准许了挖护城河,甚至还主动要帮忙。爱妮笑着说不必了,一面在他面前盛满一盘的鲜奶油红草莓。
如果我丈夫也这么好应付就好了,爱妮躺在床上疲惫地想。她避免去想洛威在巴曼城堡做什么,他会不会正拥着别的女人?
洛威坐在巴曼城堡里的壁炉前,看做面前美丽的农村少女。
那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他只知道他一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娶回来的金发女魔。他立刻跳下床,现在非得和这女孩保持距离不可了。他派了几个人跟他到村子里去找星期四,要带她一起走。
但是星期四颤抖地求他不要逼她,因为火焰夫人会杀了她。洛威嫌恶地甩开她。后来在星期天和星期二那儿的结果也一样,于是他只好没带半个女人便到日曼城堡。
日曼城堡位于一座陡峭的山坡上。上山前他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找到这个健康漂亮的女孩子,现在她正蜷曲在他面前发抖。
“别抖了!”他对她吼着,她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很多。“到这儿来,亲亲我。”
泪水滑下女孩子的脸颊,但是她向前很快地吻了他一下。洛威抓住她油腻腻的头发气愤地用力吻她。他感到她正在啜泣。他放开她,把她推倒在地。
“请不要伤害我,大人。”女孩哀求道。“我会照您说的做,但请不要伤害我。”
洛威的欲望消退了。“滚开!”他低吼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女孩子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洛威想起一个热切盼望他、身上没有臭味的女人。他用脚踢醒在附近打瞌睡的随从。“起来,”他命令道。
“去给我找骰子来,我需要东西来帮助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