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威看着那女孩跑开,心里颇为遗憾没有多一点时间给她。他很乐意摸摸她雪白的肌肤——还有那头头发!那颜色就和他小时候那匹马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匹马在打仗时被霍家人杀了,地偾恨地想起,一面狠狠拉起袜子。
他的一只脚趾从破洞里跑了出来。他心不在焉地又穿上第二只,这次大脚趾还没穿到底就露了出来。现在他可注意到了,他举起披风,对着阳光望,看见几百个小洞。他又抓起衬衫,上面同样满是破洞。
该死的乡下丫头,他气愤地想。穿着这一身他怎么去娶费家的女继承人?如果再让他看见那个女人,他要——洛威停下思绪,重新看了一下衬衫。她并不想替他洗衣服,她真正想要的是在草地上作乐一番;一旦无法得到,只好想办法报复了。而报复的心情洛威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尽管生气,但是当他朝太阳看着衬衫上的洞时,他作了件稀罕的事:他微笑了。小泼妇,她竟然不怕他。她冒着被他痛揍的危险,在他的衣跟上打洞。如果她真的被他捉到了,他也许会……也许会如她所愿,在草地上好好地作乐一番,他微笑地想着。
他把衬衫丢上空中,接住之后便开始穿上。现在他比较不介意去娶费家的老小姐了,也许等他结婚以后他会与回来找这个金发美人,满足她的为要。也许他还会把她带回去,让她把她说的那九个孩子生下来。
穿好衣服之后,他骑上马,回到他弟弟和手下等着的地方。
“我们也等得够久了,”希曼说。“你现在有没有勇气了?有办法面对那女孩了吗?”
洛威脸上没有半点幽默。“如果你还想留着你的舌头,最好是咬着不要动。上马,我要去结婚了。”
希曼走向马匹,突然间草地上有件蓝色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他捡起一看是条丝带,随即又丢到地上,跟着他顽固的大哥后面骑走了。
“小姐!”乔丝喊了一下,等着,但是爱妮没有反应。“小姐!”她喊得更大声了,但是仍然没有回答。乔丝看爱妮双眼凝视对街外,思绪有千百里远。自从昨天骑马回来之后,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许是为了她的婚事——今天一早使者就被派去通知施提顿爵士了,但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事。不管是什么,看来爱妮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乔丝退出了房间,关上厚重的橡木门。
爱妮昨天一夜没陲,今天也无心工作。她只是坐在房间里窗户边的位子上,看着下面的村落,看着人们嬉笑、追逐、怒骂。
砰的一声,门开了。“爱妮!”
她继母的愤恨音调使她无法漠视,爱妮冷冷地看着她。“做什么?”她看到丽娜便彷佛看见施提顿正喜孜孜地看着壁炉上的纯金饰品。
“你父亲要你去大厅,他有客人。”
丽娜的音调里有种奇特的尖刻,爱妮不禁好奇起来。“客人?”
丽娜转开头去。“爱妮,我不认为你应该去。你父亲不会怪你,他向来都不会责备你的。你去告诉他你已经把心给了施提顿爵士,其他的人你都不要了。”
现在爱妮开始感兴趣了。“什么人?”
丽娜转头去看着她的继女。“就是那些可怕的欧家人。你对他们也许一无所知,但是我前夫的领土就在他们附近,我可清楚得很。那一家人的祖宗八代全都穷得像乞丐一样——而且也差不多跟乞丐一样脏。”
“那这些欧家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昨天晚上有两个人来了,大的还说他是来娶你的。”她甩了一下手。“这就是他们的作风:从来不问别人肯不肯,就宣布说他们要来娶你。”
爱妮想起了另一个脏鬼,一个吻她并嘲弄她的脏汉。“但是我已经和施提顿伯爵有婚约了,同意婚约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丽娜坐在床上,担忧使她的肩膀下垂。“我难道没告诉你父亲吗?但他就是不听。那两个人带来两只大鹰,就和他们一样的欧氏巨鹰。吉伯整晚就和他们谈论这些鹰的事,他认为他们是最好的男人。他才不管他们有多穷、多臭呢!甚至谣傅说他们有多凶暴野蛮,他也不理睬。光他们的父亲就累倒了四个妻子呢!”
爱妮坚定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担心我嫁给谁?只要我离开这个房子,我嫁给谁对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丽娜把手放在她渐大的肚子上。“你永远不会了解的,”她疲惫地说。“我只是想在自己的屋子裹作个女主人罢了。”
“而我却得离开家,嫁给一个——”
丽娜抬起手来。“我来和你谈这些真是愚蠢。去你父亲那儿吧!让他把你嫁给那个无赖,他也许会把你打得半死,拿走你所有的钱,让你连件衣服都不剩。衣服!哼,那些人简直不知道什么叫衣服。那个老大穿的连个仆人都不如;他走动的时候,衣服上面的几千、几百个洞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下了床。“随便你怎么恨我都行,但是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故意要和我作对,而毁了自己的一生。”说完她便离开房间了。
爱妮对这个宣称要来娶她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一个样子。他们为的都是费家的家产,他们都只想要——
“衣服上有洞?”爱妮大声喊了出来,她的眼睛大睁。“衣服上有洞?”
乔丝走进房间。“费小姐,你父亲他——”
爱妮冲过女仆身旁,跑下陡斜的阶梯。她得去看看这个人,她得在他看到她之前先看看他。她经过了庭园,冲过正在工作的人,跑进了厨房裹。旺盛的火炉使厨房里闷热不堪,但爱妮仍然继续跑。在底端她推开一扇小门,三步并两步地爬上了阶梯,到了音乐厅。当那儿的乐师想向她打招呼时,她把食指放在唇上要他不要作声。
这间音乐厅正好位在正厅底端,是一个突出的阳台,旁边有及腰的栏杆。爱妮躲在角落里朝下望向大厅。
是他!是她昨天碰见的人。他坐在她父亲的右手边,中间停着一只巨大的老鹰。阳光照在厅上,他的头好像着了火一般。
爱妮靠着墙,心怦坪地跳。他不是农人!他说他要去求婚,原来他就是要来娶她。
“费小姐,你没事吧?”乐师问道。
爱妮挥手叫他走开,又回头望向楼下。那个黑发的人坐的姿势和谈话的模样似乎控制了整个大厅的气氛,她爸爸和金头发的男人都笑了,但是她的男人没有笑。
她的男人?想到这儿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叫什么名字?”她轻声地问乐师。
“谁呀,费小姐?”
“那个黑头发的,”她不耐地说。“那一个,下面。”
“洛威爵士。”乐师回答。“他弟弟叫——”
“洛威?”她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其他的都听不进去了。“好名字。”她突然猛地抬起头来。“丽娜!”她低声说着,便又冲下了阶梯,经过厨房,跑过石道,来到了南塔楼。她几乎撞倒两个捧满衣物的侍女,然后冲进了一间房里。丽娜正坐在绣帏机前,瞧也不瞧爱妮一眼。
“把他的事告诉我!”爱呢喘着气质问道。
丽娜还在气爱妮一小时前说的话呢!“我不知道任何人的任何事,我只是我自己家里一名可怜的仆人罢了。”
爱妮从房间角落里拉来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把你所知关于这个洛威的事情全都告诉我。是他要娶我的吗?黑红色头发?大块头?黑皮肤?黑眼睛?”
全屋子里的人都停下工作望着她,费小姐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这么有兴趣过。
丽娜关怀地看着爱妮。“是的,他是个美男子,但是你能看透他美丽的外表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衣服上爬满了虱子,起码在我洗——把你知道的事快告诉我嘛。”
丽娜一点也不了解面前的这个女孩,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活泼、愉快,而且美丽,恐惧的感觉袭上丽娜的心头。理智成熟的爱妮不可能因一张漂亮的脸孔就着迷的,过去一个月来不知来过几百个英俊男子了——
“快告诉我!”
丽娜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几世代前欧家最长的继承人把他的爵位、领地和财产全给了他第二任妻子的家族,他的长子并且被解除合法地位。他死了之后,他的妻子嫁给一位堂兄,于是欧家的后代变成了霍姓。现在霍家拥有欧家以前的名号和土地,我就只知道这些了。国王曾经说所有欧家家族都是无赖汉,现在他们就只剩下两座残破的城堡和一个次等爵位,其他什么也没有。”
丽娜往前靠向爱妮。“我见过他们住的地方,简直是令人不忍卒睹。他们根本不管什么虱子、灰尘,他们心里只有一件事:报仇。这个叫洛威的人根本不是来娶妻的,他要的是费家的钱,好让他向霍家发动战争。”
丽娜深吸了一口气。“欧家的人都是危险人物,他们满脑子战争和死亡。我还小的时候他们有六个儿子,后来四个被杀了。也许现在只剩下这两个,但也许那个人像免子一样生很不少咧!”
丽娜在冲动之下握住爱妮的手。“请你不要考虑这个人,他会把你当作早餐吃下肚子。”
爱妮挺直着背脊。“我比你想象的耐嚼多了。”
丽娜缩回手。“的确,”她低语。“但,不要考虑他,不要嫁给他。”
爱妮移开目光。也许丽娜不要她嫁他有别的理由,也许她自己想要他,也许当她在她前夫那儿时他们是情人。乔丝走进来时,爱妮几乎要说出口来。
“小姐,”她对爱妮说。“巴尼特爵爷到了,他是来向你求婚的。”
“接受,”丽娜立即说道。“接受。我认识他父亲,很不错的人。”
爱妮看着乔丝和丽娜两个人,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冲出门外,跑下阶梯。乔丝和丽娜在后面喘吁吁地追着。
庭院里有十几个人,个个都穿得辉煌耀眼。爱妮想冲过他们到马厩去,骑马跑跑也许会让她清醒一些。但是丽娜抓住了她的手肘。
“尼特爵士?”丽娜说。
爱妮不得已转头看着这个人。他年经、英俊,有深褐色的头发和眼睛,他的穿著讲究,他的微笑迷人。
才第一眼她就恨透了他。
“这是我的继女,费爱妮。”丽娜说。“你父亲好吗?”
爱妮僵直站着,听两个人聊着不相干的话题。她迫切地想离开这儿去好好思考;她该不该嫁给一个嘲笑她、逼她洗衣服的人?
“我相信爱妮一定很乐意你能陪她一起去的,是不是,爱妮?”丽娜问道。
“什么?”
“巴爵士同意陪你一起骑马,他会像你父亲一样地保护你不受任何的伤害,是不是,巴爵士?”
爱妮痛恨丽娜对男人微笑的样子。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她是不是也和其他男人上床?“但是谁来保护我不受他的伤害?”爱妮甜甜地说。“但是我又没有戴什么珠宝钻戒,也许我不会有事的。”
丽娜制止地望了爱妮一眼。“我这继女真是有趣,”她瞪着爱妮。“但是我希望不要太有趣了。”她推了爱妮一把。“和他一起去,”她压低声音说道。
爱妮迟疑地走向外庭,她的马就系在那儿。
“本来我是为了你父亲的财产才想来求婚的,但是现在见到你以后,却发现你才是最大的奖赏。”
“哦?”她停住脚转过身来。“我的眼睛像翡翠还是蓝宝石?”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会说是蓝宝石。”
“我的皮肤像象牙还是最白、最纯的丝绸?”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我会说是最白的玫瑰花瓣。”
“我的头发呢?”她摘下头饰,甩了甩长发。
“金色的太阳。”
她愤怒地转身,没见到巴爵爷的闷笑。
“你肯不肯让我陪你一起骑马?”他有礼貌地问。“我以我母亲的灵魂发誓,我绝不再赞美你的任何一部分。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叫你丑巫婆。”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当然肯了,他会作她希望的任何事。
她骑上马,骑出护桥,直接骑向树林。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但是她正朝水塘骑去。她知道巴爵士在她后面拚了命想赶上她,但是她并没有慢不来。
当地来到池边时,她坐在马上回想着,就在昨天洛威还躺在那儿。
“费小姐的骑术和你的美貌一样杰出。”巴爵士骑到她旁边时说道。当爱妮准备自行下马时,他坚持一定要协助她。
她和他一起过了两小时,发现他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绅士。他很体贴,生性愉悦而且博学:他对待爱妮像对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脆弱花朵。
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爱妮不断回想和洛威爵士在一起的景象。他无疑是个可怕的家伙,肮脏而且傲慢,他像对仆人一样地命令她。当然啦,当时她是穿着农家女的衣服,他又自以为是个爵爷——如果丽娜说的没错的话,他就是个公爵了。但是他吸引人的地方,却是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力量,这使她满脑子只能想到他。
“男人通常希望他的妻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突然问道。
她并不知道她的话给巴爵爷增添了多少希望。“妻子就是让丈夫尽量舒适、提供他协助、为他生孩子的人,妻子应该要给丈夫爱和温暖。”
爱妮想起洛威的话,不禁皱起眉头。他说:“我绝不娶泼妇,我要的女人要绝对服从命令,说话轻声细气的。”
“我猜所有男人都喜欢乖巧、温和的女人吧。”她说。
巴爵士充满希望地看着她。虽然他也顶喜欢她的蛮劲儿,但是他可没有笨到会这样去告诉女人,他要她服从、柔顺。
他们静静地走着,但爱妮的脑里不断翻搅。她为什么竟会考虑嫁给像洛威爵士那样的人?他简直一无是处。他像是根本不懂礼貌似的任意使唤她,但是当时他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如果他知道她的身分,他也许会亲吻她的手,向她朗诵情诗。但是,虱子会不会爬上她的手臂?她猜测着。
她看着巴爵士,对他微微一笑。他很干净、愉快,而且枯燥——哦,这么枯燥无味。“你会吻我吗?”她冲动地问道。
巴爵士无须第二次请求。他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将唇贴上她的。
爱妮几乎要睡着了。她往后退一步,讶异地者着巴爵士。原来这就是她为什么想嫁给欧洛威的原因了。她渴望他,当他吻她时,她连脚趾都有反应。当他近乎全裸地站在她面前时,她感到全身发烧。而现在就算巴爵士脱掉所有衣服,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爱妮?”他轻声喊着,向前靠近她。
爱妮很快地转身,引起的微风飘动他的头发。“我得赶快回去了,我要回去告诉我父亲我要嫁给谁。”
巴爵士震惊地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接着他赶上爱妮,把她拉进怀中,开始吻她的颈项和喉咙。“哦,亲爱的,你使我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你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意义。去年一整年我们那儿火灾频繁,我几乎对重建家园不抱任何希望了呢!”
她推开他。“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我蓝宝石的眼睛和黄金般头发呢!”她转身,跑向马匹。“你得另外找人为你重建家园了,因为我决定要嫁的是欧家长子。”
巴爵士发出一声由衷的惊愕声,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你不可能考虑他们的,他们简直是——”
她举起手制止他说下去。“这不是由你决定的。现在我要回去了,他可以留在这儿也可以跟我一起走。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建议你赶快带你的人离开,再去找个有钱的女继承人帮你重建家园。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产业,不要等火灾发生了才急着找有钱人的女儿。”她骑上了马。
巴爵士看着她的背影,失望已经无影无踪了。娶这种女人作老婆一定不会好受,也许他宁愿失去一些领土,也不愿和这女人过一辈子。
但是,那些混蛋欧家人!虽然他们既脏、又乱、又粗鲁,女人似乎都喜欢他们。如果爱妮真的嫁给其中之一,不出三年她就会又老又衰,像是被过度使用的耕田老牛一样,他得意地想。
他骑上马跟在她后面。他最好是赶快带他的人离开,他不能忍受亲眼看见她和欧家人订婚。他耸耸肩,反正无论如何这都不干他的事了。
爱妮站在她父亲和继母面前,宣布她要嫁给欧洛威爵士。
“明智的抉择!孩子,”吉伯说。“全英格兰最杰出的养鹰家族。”
丽娜的脸色渐渐转紫。“不要这样,”她喘着气说。“你只是想气我。”
“我已经如你所愿的选好了丈夫,”爱妮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丽娜想要镇定下来,她重重地趺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摊开双手。“你赢了,你留下来好了,我让你掌管产业和一切。我可不希望在我去见上帝时,被指责说我逼迫我丈夫的女儿去人间地狱。你赢了,爱妮。这样子你高兴了吧?去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爱妮被丽娜这番话搞迷糊了,她转身走出去。但是到了门口时,她才意会出丽娜的意思。她很快地走了回来。
“不,”她略带急促地说。“我要嫁给这个人。你知道,昨天我和他见过面,我们单独相处了一会儿,我们……”她低下头看着手,脸开始发红。
“做,老天哪,他强暴她!”丽娜说。“吉伯,你一定要吊死他!”
“不!”吉伯和爱妮不约而同地说。
“他的猎鹰——”吉伯开口说。
“他没有——”爱妮说。
丽娜伸出双手制止他们,然后抱住肚子。她怀孕期间这个继女给她的刺激,已经足够使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为最佳武士了。“爱妮,那头野兽对你做了什么?”
他吻了我,她想。“什么也没有,”她说。“他连碰都没碰我一下。昨天我出去骑马的时候遇见他,然后我……”她怎样?喜欢上他?爱上他?恨他?也许全没有,但无论是什么,那都是最强烈的感觉。“我就想接受他的求婚了。”她把话说完。
“选得好,”吉伯说。“那男孩是男人中的男人。”
“你是个傻瓜,爱妮。”丽娜苍白着脸低声道。“很少女孩的父亲会让她自己选择丈夫的,我现在终于明了了。我从来不知道你会笨到这种地步。”她叹口气。“好吧,既然你决定如此,他打你的时候——你如果还活着——就回来这儿疗伤吧。走吧,我受不了再看见你。”
爱妮没有离开原地。“在婚礼前我不想见他。”她说。
“终于有点脑筋了,”丽娜讽刺地说。“有办法的话尽量和他分开。”
吉伯正在吃葡萄。“他也没有要求见你,我猜昨天那一面就够了,嗯?”他笑着对他女儿眨眨眼睛。
“我想是吧。”爱妮说。她害怕如果洛威在婚前见到她,发现她就是在河过对他丢衣服的人,他也许会拒绝娶她,他不喜欢凶悍的女人。如果他要的是温柔的妻子,那她就要作一个温柔的妻子。
“哈!那就好安排了。我就说你在出疹子,他可以派代理来交换戒指。婚礼呢,就订在……”他看看丽娜,但是她僵得像座石像。“三个月后。你觉得如何,女儿?”
爱妮也看着丽娜,她突然想起丽娜原来曾打算让她留在费家当老处女。也许丽娜根本就不讨厌她。“我会需要一些衣服,还有家庭用品,”爱妮柔声道。“你愿意为我挑选东西吗?”
丽娜的脸色十分苍白。“你不可能改变心意了吗?”
“不,”爱妮说。“不会了。”
“那么我会帮你,”丽娜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替你安祥葬礼。”
“谢谢你。”爱妮笑着说,然后离开了房间。接下来的三个月她可有得忙了。
欧家的旗帜在营区中飘扬着,上面画的是只白色的猛鹰,三具马头骨,一条白色斜纹横过白鹰。有些人睡在帐篷或马车里,洛威和希曼则躺在草地的毛毯上,四周满是武器。
“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上你。”希曼再一次地说。自从费吉伯宣布他女儿同意婚事之后,他就不停的猜测着。洛威却只是耸耸肩,然后开始协议嫁妆的内容。洛威和吉伯两人似乎都不觉得爱妮拒绝了几乎全英国的爵士之后,不见洛威的面便同意婚单是一件奇怪的事。
“她拒绝了所有的人,”希曼说。“我并非赞成让女孩自己来选丈夫,我只是不懂,她怎么可能拒绝像施提顿伯爵那样的人?”
洛威翻了个身。“这女孩有头脑,她作了明智的选择。”他不耐地说。
这回换希曼发牢骚了。“一定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有私下勾引她吧,有没有?”
“我看都没看过她,我忙着勾引费老头的金子都来不及了呢!也许是他揍了那女孩一顿,然后叫她嫁给我。”
“也许,”希曼说。“但是我仍然认为你——”
洛威在黑暗中气愤地望向他弟弟。“我从来没见过那女孩,我从早到晚都和费老头在一起。”
“除了在我们抵达费家城堡前你溜掉的那一段时间。”
“我没有——”洛威开口说,但随即住了口,想起那个给他的衣服打洞的女孩。等他三个月后结完婚之后,他要记得回来找他。“我没有见过她,”洛威轻柔地说。“一定是她父亲替她作主的。她老爸是个胡涂虫,我看只要用几十只鹰,我就可以买下他的灵魂了。”
“我看还不用那么多。”希曼嘲笑道。他停了一会儿之后又说:“你对那女人不感到好奇吗?她也许又胖又丑呢。”
“我管她做什么?我要的是她的土地。赶快睡吧,小兄弟,明天又是星期三了,星期三是个大忙天呢。”
希曼在黑暗中笑了。明天他又能见到兰蒂,一切又会恢复原样了。三个月后费爱妮小姐就要加入他们的生活,但一切仍然不会有所改变的。因为若是她有一点点像她的父亲,她就不过是个怯懦的小丫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