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丽娜对她的丈夫吼叫着。“六个月来你那个女儿只会挑男人的毛病!那么多男人没有半个合适。我告诉你,如果再过一个月她还不走,我就带着你未出世的孩子离开这儿,而且绝不再回来!”
吉伯望着窗外的雨,诅咒上帝给了两星期的阴霾,以及创造了女人。他看着丽娜由女侍搀扶着在椅子坐下,她发牢骚的样子好像别的女人都没有生过孩子似的。但令他自己颇为惊讶的是,他居然十分喜悦地期待另一个孩子的诞生,因为终于又有了生儿子的希望。丽娜说的话惹他心烦,但是他打算让她称心——起码等到孩子生下来。
“我会对她说的。”吉伯沉重他说,心里害怕又要面对他的女儿。但是现在他已经明白:其中一个女人必须离开。既然丽娜会生孩子,那么该走的自然是爱妮了。
一个仆人找到了爱妮,吉伯在一间侧厅里和她见面,他希望雨赶快停下来好让他出去放鹰,也不必再管这档子事了。
“有事吗,父亲?”爱妮在门口问道。
吉伯看着她,迟疑了一下。她和她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绝不会轻易去触怒她的。“近来有很多人来拜访我们,那是自从你母亲——”
“是我的继母。”爱妮纠正道。“自从继母对全世界宣布说我廉价待售,说我是发情的母狗,急需配种服务。是啊,很多男人都来看我们的马、我们的金子、我们的土地,有时也曾顺便看看这个长相平凡的费家女儿。”
吉伯坐了下来。他向上天祷告希望天堂没有女人,唯一准许生存的雌性动物是母鹰,甚至连母马和母狗都不准有。“爱妮,”他疲惫地说。“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漂亮,如果我得再和另一位男士吃晚餐,一面听完他对你的赞美,仓库里的食物都会被我吃光了。我想明天我最好让他们把我的餐桌摆在马厩里,起码马匹不会对我说我女儿的皮肤有多白,她的眼睛有多灿烂,她的头发多么光亮,她的唇多么嫣红。”
爱妮的脸浮起微笑,彷佛回答又彷佛丕是。“那么我就得从这些骗子中选出一个出来喽?当我丈失在挥霍我的嫁妆时,我就和玛格堂姊一样地过日子吗?”
“玛格嫁的是个笨蛋,我早就想告诉她的。他居然取消一天的放鹰狩猎,跑去和别人的妻子鬼混。”
“所以我就得嫁一个最喜欢放鹰的人是不是?这就是解决的办法吗?也许我们该举办一场放鹰比赛,看谁的鹰抓到最多猎物,谁就可以赢到我作为奖品。这和其他方法一样可行,不是吗?”
吉伯挺喜欢这个构想的,但是他聪明地没有说出来。“你听听看,爱妮,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些还挺不错的。唐威廉怎么样?这家伙长得很体面。”
“我的女仆也都这么说。爸,这个人笨透了。我试着和他谈马匹的血统,但是他一点都不懂。”
吉伯吓了一大跳,男人应该要了解自己的马的。“葛理查德爵士如何?他看来满聪明的。”
“他对每个人都说他很聪明,他还说他既勇敢、强壮,又无畏无惧。据地宣称,他嬴得所有参加过的骑术比赛。”
“但是我听说他曾经有四次摔下马来——哦,我懂你的意思了。爱吹牛的人真惹人厌烦。”吉伯的眼睛一亮。
“施提顿伯爵如何?这人可是配得上你了。英俊、富有、健康;还很聪明呢!而是这男孩很懂得怎样驾驭鹰和马。”吉伯笑了。“我猜他也很懂得女人,找看过他念书给你听。”念书吉伯来说,是一项不必要的负担。
爱妮仍然记得提额伯爵的深色金发,他带笑的蓝眼睛,他驯服发狂的马的模样,他还对她诵读柏拉图。他迷倒了全屋的人,每个人都崇拜他。他不仅告诉爱妮她有多可爱,有一天夜晚在幽暗的走廊里,他还把她吻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对她耳语:“我想要和你上床。”
施柏爵什么都好,简直完美极了。但是仍然……也许是他瞪着壁炉上的金银器皿的样子,也许是他紧盯着丽娜的钻石项链的神情,令她无法完全信任他,但是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要任何人不去注意费家的财产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总希望在他眼里能看到是对她而不是她的财产的渴望。
“怎么样?”吉伯怂恿道。“年轻的施伯爵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吧?”
“没有,”爱妮说。“他很——”
“好极了,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告诉丽娜,她就可以开始准备婚礼了,这会让她高兴起来的。”
吉伯离开了,留下爱妮独自一人,她彷佛全身灌了铅似地坐在床上。一切都决定了,她要嫁给施提顿伯爵,要把后半辈子的幸福交到一个她并不了解的人手上。他可以打她、囚禁她、虐待她,而且丝毫不会遭人谴责。
“小姐,”乔丝在门口喊道。“总管想见见您。”
爱妮抬起头,视而不见地贬着眼。
“小姐?”
“把我的马准备好。”爱妮说。去他的总管!她心想。她要骑马好好地跑个痛快,也许运动够了她便能忘记等着她的事情。
欧洛威,欧氏家族与最年长的继承人。他蹲着望向地平线边的城堡,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思绪——还有恐惧。他宁可打一场仗也不愿意去做今天要做的事。
“再拖延你也不会好过些。”他的弟弟希曼在他身后说道。这两个人都像他们父亲一样,高大而阔肩。但是洛威从父亲那儿遗传到黑发上的一抹红,而希曼因为有不同的母亲,所以脸部轮廓较为细致,发色金黄。希曼也比较容易失去耐心,例如现在,他对他哥哥的呆滞便开始不耐烦了。
“她不会和桃莉一样的。”希曼的话一出口,后面的二十个骑士全都停下来,屏住气息希曼自己也僵了一下,担心着他口不择言的后果。
洛威听见他的话了,但是他并没有泄漏出桃莉这名字在他心里引起的情感。他不怕战争,不怕凶猛的野兽,也不伯死亡,也是结婚这两个字却让他却步不前。
他们下方有一条湍急的溪流,洛威几乎可以感受到溪水溅到他身上的感觉。他走回马边。“我马上回来。”他对弟弟说。
“等一下!”希曼说着抓住他的缰绳。“我们是不是要坐在这儿呆呆等你,直到你鼓足了勇气去见一个小妞?”
洛威没有回答,但是一双限睛狠狠地瞪着他弟弟。
希曼放开了缰绳。有时候希曼总觉得洛威那双眼睛足以震倒最坚固的石墙,虽然他一辈子都和哥哥一起生活,但是希曼觉得仍然不了解他。洛威不是一个轻易泄漏自我的人。自从他还是男孩时,那个桃莉公开地背叛他之后,他就把自己紧紧锁了起来;而从那之后已有十年了,没有人能看穿他冷酷坚硬的外表。
洛威骑走之后,希曼身后的一名骑士喃喃道:“有时候女人会改变男人的。”
“我哥哥不算在内。”希曼很快地回答。“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足够强悍得可以改变我哥哥。”他声音里含有骄傲。四周的世界也许天天在改变,但是洛威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如何去达成。“一个女人想改变我哥哥?”他不屑地说。
其他人都因那明显的答案而笑了起来。
洛威骑下山坡,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想拖延去拜访费家女继承人的时间。当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女继承人正等着出售时,他就叫希曼去把她弄回来,好得到附赠的金银或地产;最好是把东西拿回来,人丢下来算了。希曼却说,像费吉伯这种富翁只会要欧家的长子,因为只要霍家一消灭,他就是现成的公爵了。
一如往常,洛威一想到霍家这个姓氏,全身就充满恨意。霍家三个世代以来就不停在给欧家人制造不幸,就是因为霍家人他才不得不来娶一个老处女,也是因为他们,他才无法待在自己的家——真正的欧家,一个被霍家人抢夺走的地方。他们偷走了他的继承权、他的家,甚至他的妻子。
他提醒自己:现在只有娶回这个老处女,他才有机会夺回原本属于欧家的一切。
树林中有一片空地,溪流流过在岩石问形成一个水潭。在一阵冲动下,洛威下了马,脱掉了上衣。他走下冰冷的池水中开始游泳。他游得又快又狠,彷佛要发泄出体内所有郁积的精力。
他游了近一个小时之后才上岸,胸部起伏着,不停地喘着气。他在一片美好的绿草地上躺下,很快便睡熟了。
在沉睡中,他没有听见身旁女人安静的喘息声,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女人躲在树林中偷偷地看着他。
爱妮骑得又急又快,把跟在后面的骑士远远地抛在后面。她父亲的这些人大多是饭桶,而且她对这块土地的形势比他们清楚得多,因此要摆脱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这时开始朝城堡北方的水潭骑去,在那儿她可以单独想想即将到来的婚姻。
离池子还有一段距离,她在树林间看见一丝红色的东西,有人在那儿。她诅咒自己的坏运气,一面停下了马,将马系在树上,然后悄悄地模向池边。
那片红色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女人的衣服,她是镇上一个农夫的妻子。她站在那儿看着什么看得出神了,以至于爱妮走进时都没有察觉。爱妮好奇地又向前走了几步。
“费小姐!”那个年轻女人喘息道。“我……我是来打……打水的。”
她的紧张加深了爱妮的好奇心。“你刚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得走了。我的小孩在等我呢。”
“你空着水桶就要回去吗?”爱妮推开她,由树丛间望出去,立刻便看见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这女人的注意。在一片阳光草地上躺着一个异常俊美的男人:高大、阔肩、窄臀,肌肉结实、脸部线条坚毅,黑色的腮须配着黑而长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红光。爱妮将他从头看到脚,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几近全裸的棕色皮肤。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竟能这样美。
“他是谁?”她问农妇。
“陌生人。”农妇轻声回答道。
在这人身边有一堆粗毛布料的衣服。由于法令禁止者华,因此由一个人的穿著常常可以猜出他的身分和职业。
这个人没有穿任何毛皮,连最低阶层都可穿的免毛也没有。他身边也没有乐器,所以他也不是吟唱诗人。
“他也许是猎人,”农妇悄悄地对爱妮说。“他们有时会替您的父亲猎些猎物回去,现在你要结婚了,婚宴上一定需要更多的猎物呢。”
爱妮瞪了她一眼。是不是所有人对她的生活都了如指掌?她回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如果施提顿伯爵长得像这个男人,她也不会那么不喜欢结婚了。但是,这个人连在睡觉时散发的力量都比施伯爵全副武装时强得太多。在短短一瞬间,她幻想到她告诉丽娜说,她要嫁给一个卑微的猎人,她不禁笑了。但这个笑容消逝了,因为她开始猜测如果她没有庞大的嫁妆,这个人会不会娶她。也许就这一天她可以当个农家女孩!看看她有没有足够的魅力去吸引一个英俊的男人。
她转向农妇。“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费小姐!”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然后跑回城堡去,找到我的女仆乔丝,告诉她不准叫人出来找我。”
农妇的脸吓白了。“您的侍女不会和我这种人交谈的。”
爱妮从手指褪下一只翡翠戒指,交给妇人。“这附近有一个骑士,也许正在找我。你把这个交给他,要他带你去见乔丝。”
年轻妇人的表情由恐惧做为狡黠。“他很俊呢,是不是?”
爱妮对她瞇起眼睛。“如果我在村子里听见任何一点传闻,你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现在赶快离开这儿。”那女人穿着麻布内衣走了,爱呢不肯让她肮脏的身体去碰她的丝袍。
农妇留下来的衣服和她那高腰、长裙的长枹大不相同。硬毛料由她的颈子到臀下都是贴身的,显出她躯体的玲珑曲线。裙子只到她的膝盖,使她走起路来觉得十分轻便。
穿好了衣服,爱妮满怀信心地准备去面对前面躺着的男人。她又从树丛中偷偷望着他,脑中浮起有一次她看见一个男孩送花给一个女孩的景象。这个英俊得惊人的男子会不会送花给她?也许他会编个花环给她,就像几个月前一个骑士编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会是真的了,这个人送花是为了她的人,而不是她父亲的财产。
她拿掉头饰藏在草丛中,长而发亮的头发披泻在她的背后。爱妮往前走向空地上的男人,当她不小心绊倒在地上时,他居然也没有醒过来。
她离他更近了,但他还是没有动。他真的是个英俊男子,是上帝创造男人时最佳的范本。她简直等不及要他醒过来看看她。人家都说她的头发像是洒遍了黄金,他也会这么认为吗?
他的衣服就在他身旁不远。爱妮走过去,拿起了衬衫,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她弯下头去看个仔细。虱子!衬衫上竟有虱子!
她厌恶地轻叫了一声,把衬衫丢开。
一秒钟前那男子还在草地上熟睡着,现在半祼地站在她面前。他的确是不同凡响:结实的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他的黑发在阳光下几乎是红的,黑色的眼睛满是感情。
“你好。”爱妮说着伸出手来,手背朝上。他会不会屈膝握柱她的手?
“你把我的衬衫丢到泥水里去了。”他生气他说,低头望着这漂亮的金发女郎。
爱妮把手缩了回来。“那上面爬满了虱子。”对一个猎人该说些什么?天气真好啊,是不是?你愿意替我打桶水吗?对了,这应该差不多了。
他怪异地看着她。“你去替我捡起来洗干净,等一下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她不喜欢他说的话。“它沉下去了倒好,我已经告诉你那上面满满都是虱子。你想不想去采黑莓子?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在她惊惶之中,那男子抓住她的肩膀,扭向水池,把她猛推子一下。
“把我的衣服拿出来洗干净!”
他竟然未经她允许就敢碰她!爱妮想。洗他的衣服?说得做真的一样!她要回去她父亲的城堡,回到安全的地方。她转身,但他抓住她的手臂。
“你听不懂吗?小妞。”他说着把她扭过身来。“你再不捡起它我就要把你丢下去了。”
“把我丢下去?”她问道,几乎要说出她是谁来了,但这时她看着他的眼睛。漂亮的眼睛,的确是,但也很危险。如果她告诉他她是费爱妮小姐,英格兰大富翁的女儿,他会不会绑架她?
“我……我得回我丈夫那儿去,还有……孩子,一大堆孩子。”她吞吞吐吐地说。这个人睡着的时候有一股诱人的气质,但是她可不太喜欢他抓她的手的样子。
“好极了,”他说。“有一大堆孩子的人,应该知道怎么洗衣服吧。”
爱妮望着污浊的黑泥塘,水面上只看得见衬衫袖子。她想到要去模沾满虱子的东西时,不禁反胃起来。
“我的……我的小姑替我洗衣服。”她说,心里得意着自己想得出这个点子。“我回去把她找来,她会很乐意洗的。”
那男子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指着泥池。
她知道他是不会让她走的。爱妮满脸不情愿地走向池遇,弯向前去抓袖子。她构不到,所以她又伸过去——又过去一点。
她趺下这滩浓浓的污泥里,手臂全部侵在泥里,脸也覆满了泥。她挣扎着要起来,但四周没有东西可抓。然后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把她拉到干地上去。她站在那儿吐泥水,但不一会儿那男子又把她推向池塘中。
先是脸朝下地趺到泥塘里,现在又倒着掉进冰水一样的水池裹。
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出池水。“我要回家了。”她喃喃他说,觉得快哭出来。“乔丝会弄热牛奶酒给我喝,还会给我生火。我要——”
男人又抓住她的手臂。“你以为你要去哪里?我的衣服还在烂泥堆呢!”
她望着他冷冽的黑眼精,突然间对他的恐惧都消失了。他以为他是谁?就算她是田里的拾穗女工,他也没有资格这样对待她呀。她以为他是她的主人吗,是吗?她全身冰冷湿透,但是愤怒开始使她暖和起来。她对他露出一个逢迎的笑容。“您的愿望便是民女的愿望。”她说道。当他发出满意的咕哝声时,爱呢费力忍住才没有发作出来。
她到树底下捡起一截树枝,然后回到泥塘去勾出衬衫。她手拿着树技,尾端挂着沾满泥水的脏衬衫,然后她用力把树枝一甩,泥衬衫啪地一声击中了他的验和胸膛。
当他忙着从身上剥下湿衬衫时,爱妮开始跑开。她对这片林子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更别谈一个陌生人了。她跑向一棵空心树里,消失了。
她听见他在附近的林丛中穿梭,她得意地笑了。他找不到她的,她要等他走了之后再去找她的马,然后回家去。如果他真的是猎人,明天她要在她父亲的城里接见他,满意地听他为今天的行为道歉。也许她要向丽娜借一件上面缀满珠宝羽饰的衣服,她要美得让他不敢直视。
“你可以出来了吧。”他在空心树外喊道。
爱妮屏住呼吸。
“你要我进去抓你吗?还是要我砍倒这棵树?”
爱妮不相信他真的知道她藏在哪里,他一定是在吹牛。她一动也不动。
他的粗手臂伸进树里,抓住她的腰,把她拖了出来,撞到他的胸前。他的脸上满是污泥,但是那双眼睛却像在燃烧。爱妮以为他会吻她。她靠着他,心跳加速。
“饿了,是不是?”他说,眼睛嘲笑着她。“可惜我没有时间,还有个女人在等我呢!”他把她推开,拉回池边。
只是穿件光芒四射的衣服接见他太便宜他了,爱妮想。“我要让他在地上爬。”她喃喃说道。
“你真的要吗?”他听到她的话,问道。
她转过去面对他。“是的,”她紧咬着牙狠狠地说。“我要让你在地上爬,我要让你悔不当初!”
他没有笑,但是眼睛露出嘲弄。“那样的一天有得你等了,因为现在我要你替我洗衣服。”
“我宁愿——”她回嘴道。
“怎样?条件开出来,我看看我办不办得到。”
爱妮转身走开。现在最好是把事情快快结束,赶紧洗完衣服离开他的好。也许今天他可以耀武扬威,但是明天拿鞭子的入就是她了,她微笑地想着。
她走到池塘边停了下来,不愿意显出一丝顺从的样子。她的态度似乎让他更觉得有趣了。他拾起衬衫丢向她胸前,爱妮吓了一跳接住了。
“最好把这些也洗洗。”他说着便把一堆爬满虱子的衣服堆到她手里,然后蹲下来洗净脸上的污泥人“动作快点,”他说。“这些衣服要用来向人求婚穿的呢!”
爱妮知道如果想摆脱他,只有尽快把衣服洗好。她一把抓着衬衫浸到水里去,然后在石头上用力拍打。“她也许会喜欢你的长相,但是如果她还有一点点理智,她会宁可去嫁只青蛙也不会嫁给你的。”
他仰躺在草地上,手肘撑着头看她。“哦,她会要我的,这没问题,问题是我要不要她。我可不娶泼妇的,我要的女人一定要绝对服从命令,讲话轻声细气的。”
“还要头脑简单!”爱妮说着,捡起一块石头在衣服上狠狠地敲,想把虱子打死。当她把衬衫翻过面来时,看见石头在衣服上敲出了一个洞。她吓得睁大了眼睛,但随即又微笑了。好呀!她会替他洗好衣服,只不过洗完时他的衬衫就要变成渔网了。“只有头脑简单的女人才会嫁给你。”她大声地说,试图引开他的注意力。
“笨女人是最好的妻子,”他回答。“我才不要聪明的女人呢!她们只会惹麻烦。嘿!你弄完没有?”
“这些衣服脏透了,要好好洗一洗。”她说得尽其可能的甜蜜。“我猜女人大概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她说。
“很少很少。”他看着她。
爱妮不喜欢他看她的样子。虽然她现在全身湿透,但是他使她暖和起来。
“你刚才说你有几个孩子?”
“九个。”她大声说。“九个小男孩,他们都和他们的父亲一样又高又壮。”她紧张地说。“我丈夫有六个不得了的兄弟,全都壮得像牛一样。他们发起脾气来……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脾气,就在上星期——”
“你真会说谎,”他静静地说,平躺了下来。“你根本就没有碰过男人。”
她停了下来。“我有上百个男人,”她说着,然后停住。“我是说,我和我丈夫有过上百次的经验,而且——”她简直是在让自己出丑。“这是你的衣服,我希望它们痒死你,因为你活该!”
她站在他旁边,把湿衣服丢在他结实平坦的腹部上。他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温暖慑人的眼睛看着她。她想走开,她也知道她可以走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只是站在那儿,眼睛和他的相对。
“这样辛苦的工作应该有点报酬。坐下来,女人。”
爱妮感觉到自己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而他起身来靠近她。他的大手放在她的头后,手指在她的发中卷绕,一面把她的唇拉近他。
有不少人吻过爱妮,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专精熟练。他的唇和他蛮横的态度截然不同,既温暖又柔软。她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正是她所企望的那种,她双手按住他的颈项,身体贴着他温暖而赤祼的肌肤。他微微地张开嘴,她跟随着他的唇。
当他突然停下来,并离开她时,她仍然紧闭着眼睛靠向他,向他索求更多。
“好啦,这就够了。”他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处女之吻。现在赶快回去找你的丈夫吧,不要再四处追男人了。”
爱妮睁大了眼睛。“追男人?我没有——”
他很快地吻了她一下,眼睛里闪着光。“躲在树丛里偷看我?你最好赶快走,免得我真的给出你想要的东西。等一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去满足一个饥渴的处女呢!”
爱妮没一会见就恢复过来,立刻站了起来。“如果我会想要你这种人,我会先下地狱去!”
他停下穿衣服的动作。“这倒是让我有点心动了。不,”他说着又开始了动作。“我有别的事要做。也许等我结婚以后,你可以来找我,我再看看有没有时间给你。”
爱妮嘴里发出恶毒的诅咒,但这还不足以发泄她的愤怒。“你会再看到我的,”她咬着牙说。“哦,是的,你会再见到我的,但是我想到时候你就神气不起来了。替你的老命祷告祷告吧,笨农夫。”她冲过他身边。
“我每天都祷告的,”他在她身后喊道。“我也不是——”
她再没有听见了,一跑进树林里,她把藏着的衣服拿出来,跑向系马的地方。她把粗布衣裳脱下来,甩在泥地上。
“可恶!”她说。“讨厌的人!如果施提顿爵士在这里,那个红头发的混蛋就有得瞧了。我该拿他怎么办,巴力?”她问她的马。“五马分尸?开膛剖腹?还是用火刑?好,这个我喜欢。我要活活烧死他,我要准备一个晚宴,饭后的娱乐就是他的火刑!”
她穿好衣服后蹬上马匹,然后朝水池方向恨恨地瞪了一眼。她想要想象他凄惨的死状,但是她又想起他的吻。
他好看的身体绑在火棍上会是什么样子?
“该死!”她猛摇了摇头,踢下马肚,向前跑走。
她没有跑多久就遇见她父亲的五十名骑士,全副武装着像要赴战场一样。现在他们可知道来水池边找她了,她想,为什么刚刚他把她推下水的时候他们不来?或是他逼她洗衣服的时候……是他吻她的时候?
“费小姐!”领队的骑士喊道。“我们到处在找你。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有。”她生气地说。“在林子里面的池子东边有——”她停下来,但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五十个人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农夫似乎不太公平。
“有什么,费小姐?我们去杀了它。”
“有一大群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她说着,抛给他一个炫目的微笑。“我忘记时间了,真抱歉让大家为我担心。我们回去了吧?”她将马掉转身,骑在众人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做,当然,等回去之后告诉她父亲那个人有多坏,再让她父亲来处置会好得多。对,就是这样。她这样做理智多了,她父亲会知道怎么处置他的。也许他会把他装进钉满长钉的水桶里去。嗯,这主意似乎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