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去新的地方听曲

鹿时应偶然遇见这本在瀚物阁里也很独特的书,立刻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他在书上看到和孟老爷很相似的动物,又听说是孟多自己把书拿来卖的,就觉得,孟老爷真是一只独特奇妙的动物,丝毫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正元节的前一天,孟多从早上开始就在孟府的铺子进行最后一次清点货物,巡视各家店铺的准备情况,瀚物阁的伙计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说:“胡老板来阁里了,想要见您。”

孟多坐在柜前翻阅账本,头也不抬的说:“不见,就说我忙。”

伙计说:“他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还带了打手。”

孟多从账本上抬起头,看见了伙计隐隐泛青紫的唇角。

瀚物阁在十里街最热闹的一段,孟多沉着脸踏入阁子里,掌柜的连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说:“您来了。”

孟多坐下来,端起伙计送来的茶,垂着眼,慢条斯理的撇去浮沫,好似没看见正站在他对面的胡老板。

胡老板久经商场,也听过孟老爷的名声,但并不以为意,尤其是身后还有四个人高马大的打手。

胡老板说:“孟老弟,老哥今日来是有些话想说。”

孟多这才抬起眼,面无表情的问伙计:“脸上的伤是他们打得?”

伙计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胡老板说:“下人推了一下而已,不是有心的。”

孟多的唇角弯了一下,“胡老板和孟某是第一次见,就当你不知道孟某的脾气。”他唤身后的小厮,说:“阿洛,去让胡老板了解了解,省的以后再出这种事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阿洛挽起袖子朝胡老板走过来,胡老板往后退,说:“孟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孟多没有说话,胡老板于是也冷笑一番,招手让身后的四个打手上前。

瀚物阁里的动静传到外面,立刻引来了看热闹的百姓在门口围了一圈,阁里空间不小,但是两旁堆了许多明日要出售的货物,打斗难免磕磕碰碰,没几下就摔碎了几只昂贵的青瓷瓶,撕烂几张上好牛皮,弄坏了几件稀奇品。

胡老板暗中觉得很爽,连手下的人被打成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溜了回来,胡老板的心情也依旧很好,说:“下人无礼,孟老弟教训教训也是应该,我们来谈正事吧?”

孟多说:“正事先往后放,掌柜的,去把账本拿过来,算算胡老板的人弄坏的东西市值多少。”

胡老板做的也是典当生意,正为瀚物阁的损失沾沾自喜,听了孟多的话,两撇胡须气的顿时竖了起来,“孟老弟,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贵店的东西分明是你家下人不长眼。”

孟多说:“到底是谁家下人不长眼,台下的百姓可看的一清二楚。”孟多捡了架子上的一柄金丝锦扇,轻轻摇一摇,对阁外看热闹的百姓说:“诸位说对吗。”

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七嘴八舌的讨论,很快就有人讨论出了结果,“人家下人衣衫整洁,你家下人身上还有碎花瓶的沫沫,到底谁弄坏的,一看不就看出来了。”

“你家下人身手不行,砸到人家店里的花瓶,我看的真真的。”

“就是,大家都看见是你家的人弄坏的。”

孟多将账本往前一送:“胡老板,付账吧。”

胡老板在典当一行做了许多年的生意,也仗着有钱耍过流浪,但流氓遇流氓,看谁更流氓,就这么载到了孟多的手里,他岂会甘心,胡老板吹胡子瞪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让让,让让。”几名官差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明日就是正元节,谁敢闹事,一概带走。”

阿洛说:“差大人,这位胡老板弄坏了我家的东西却不肯赔钱。”

官差瞪向胡老板,胡老板的心里重重一跳,但想到自己这些年向官府打点的钱,又放下了心,说:“是孟老板讹诈。”

官差看向孟多,孟多平静的说:“不如都带走审问吧。”

胡老板听了孟多的话,这就急了,明日就是正元节,一年来财源滚滚往里进的日子,如果这时主子不在家坐镇,岂不要少挣许多钱,胡老板咬了咬牙,瞪着平静的孟多和气势汹汹的官差,只好憋了一口恶气,接过账本让下人去付钱了,胡老板指着孟多,手指点了点,“孟老弟好手段,在下记住了。”往门外走。

“等等”,孟多说。

胡老板转头,孟多说:“谁是你兄弟?”

胡老板一噎:“好好好,不愧是孟老爷。”用力把手背到身后,带着下人走了。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三三两两叫好,官差说:“都没事干了?”人群便鸟兽散了。

等人走之后,孟多说:“阿洛。”

阿洛应了一声,在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角度把金叶子塞进了官差大人的手里。

孟多冲他们拱手:“走好。”

几名官差满脸笑容:“孟老板有事只管叫我们。”

贿赂官差这件事上,胡老板会,孟多更会。

第二日天方才刚刚亮,城门外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涌入京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从宣德东楼到皇城西脚下,自十里流烟河畔到南陌巷子,人声琴声叫卖声声声入耳,黄金白银络绎不绝。

别家的铺子里东家忙的脚不沾地,孟多却是很闲,端着一碗浇了花蜜的清凉粉坐在八仙楼靠窗的位置慢悠悠的吃,听坐在桌对面的钟齐雁说话。

章礼江看见孟多的时候已经快走到了八仙楼,但碍于身边的人,没有出声打招呼。

孟多站得高看得远,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行人——鹿时应衣如白雪,很是打眼。鹿时应的身边还有一人,公子哥模样打扮,衣着华贵,神色倨傲,身边的其他人若有若无将此人护在中央,孟多稍一回想就想到了,这是太子,上次在皇宫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章礼江向孟多挤眉弄眼,眼珠子撇撇身边的公子哥,孟多笑了笑,理解了他的意思,章小侯爷日日流连烟花之地,终于被章老侯爷拉去陪要客了。

“是国师。”钟齐雁顺着孟多的目光往下看,“我去请他上来。”

孟多说:“不必。”

“国师应该也是出来游玩,我们同他一起岂不是正好。”钟齐雁又要起身。

孟多只好同他说:“国师身旁还有他人,此人你邀不动。”

钟齐雁伸头看:“什么人?能比国师还尊贵?”

如果孟多不是喜欢钟齐雁,一定会伸手敲他一脑瓜子,读书人把书都读傻了。但孟多偏偏就喜欢他,看钟齐雁时就带了一层纱,过滤掉不好的,留下了的都是欢喜,孟多耐心的说:“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当朝太子。”

钟齐雁顿时瞪大了眼。

鹿时应一行人走入八仙楼,在小二的招呼下上了二楼,进入包间里。钟齐雁从关上的门上收回目光,脸上还带着吃惊:“你怎么知道?”

“皇上寿辰上见过。”

钟齐雁说:“那日我根本没敢抬头看。”

孟多把钟齐雁的清凉粉往前推,“还吃吗?不吃的话我们上燕鱼舫听曲。”

燕鱼舫是一艘雕花朱红的三层游舫,沿着大运河的流烟河畔行驶,途径三千烟柳,二十四桥,四十八寺,一步一景堪称一绝。

钟齐雁说:“不在这里听了?”

孟多嗯了一声:“燕鱼舫最近出了新的曲子。”

鹿时应找了借口从包间出来,孟多和钟齐雁刚好踏出八仙楼的门,并肩走进熙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