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训练(5)

狼人的不悦如此明显, 屈舞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他转头看自己的老板, 然后看到薄晚支撑着咖啡台的手,不知何时化作了狼爪。

毛乎乎的白狼爪子, 看起来柔软舒适, 仿佛很好摸的样子。

但爪子前端, 分明亮出了锐利的趾甲。

屈舞想摸,脸上掠过挣扎神色, 最后还是不敢动手。

薄晚一声不吭, 屈舞看着他的手渐渐恢复人形。那当然也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保养得宜, 薄薄的肌肉和皮肤覆盖在骨骼上, 骨节走向分明, 能隐约看到皮肤下蓝色的血管。它们微微凸起,像爬虫,像雪地里的道路。屈舞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他的手,抬头时看到薄晚正盯着自己。

薄晚:“看什么?”

屈舞不敢和他顶嘴, 拿着抹布去擦桌子。

两个女孩喝完咖啡就走了, 唐楹还打包了店里剩下的三块红丝绒蛋糕。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屈舞不知道她又从这儿获得了什么灵感。

唐楹在写一个狼人和吸血鬼之间的故事,分离重逢,重逢分离。阳云也说她出过书,很受欢迎,但故事停止在某个惨烈的情节下,已经很久没进度, 像是命运也不知道如何书写这个故事一样——何况掌握那对爱侣命运的是唐楹。

屈舞看过一点。唐楹在咖啡馆里敲字,有时候会让他帮忙看看。屈舞最多能给她挑一些错别字,别的他无能为力。或者说,剧情他根本没办法细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一定要在暗夜的马厩角落来一场肉帛相见的缠斗。月光,稻草,热烘烘的畜生的呼吸,马儿的尾巴甩来甩去。然后还是月光,还是稻草,汗津津的手掌印,落在墙上。

有时候他觉得让他紧张的气息从字里行间溢出来,汹涌扑上脸。他不敢仔细想,唐楹把吸血鬼的皮肤写得像一段被月光照亮的雪,白的肤色里透出叶脉一样的血管。

他也不好意思把这种句子套进自己的生活里,虽然刚刚看到薄晚手背的时候,这句话没防备地蹦进了他脑子里。

屈舞弯腰扫地、拖地,摆桌椅,这些活儿薄晚现在是不会做的。薄晚说他是咖啡馆的临时工,但拿的工钱比正式工还高,理当多做一些。屈舞认可这种说法,他在300元的时薪面前,有时候是会丧失一些据理力争的勇气。人嘛,有得有失,屈舞很懂得自我宽慰。

何况他一点儿不讨厌打理RS。

薄晚泡了杯咖啡,微热的香气弥散,屈舞有点儿饿,抬头时发现薄晚正喝着咖啡盯自己。

他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令老板不悦的原因似乎是自己。

“……我做错什么了吗?”屈舞心想主动认错总是没错的,“你批评我吧。”

薄晚碾了碾后槽牙。他不想批评屈舞,他想做别的事情。屈舞对他来说太新鲜了,而他会的手段这么多,他想教训教训这个浪费了自己心意的小混蛋。

狼毛马甲他做了两件,给屈舞的那一件是质量极好的,衣上绣着暗纹,是纽芬兰白狼这条血脉的标志。已经灭绝了的狼,仍在狼人的身体里留存着基因信息,而这些古老的讯息,让纽芬兰白狼这一脉能够在狼人族群里成为被人尊敬的对象。

毛毡小狼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让雷迟的女友白小园完美地做出和薄晚相近的狼形,薄晚甚至化出原型给自己拍了几张多角度的照片发过去。

他现在非常后悔,只想立刻把小马甲和小狼要回来。这当然很没有风度,但薄晚宁可选择没风度,也不愿意让这些东西放在别的人手上。

他正要开口,咖啡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冷风灌入,屈舞看见两个戴口罩的人走入。他立刻认出走在最后那位青年,正是之前与自己有过简单对谈的Adam。

危险的气息骤然腾起,将室内原本复杂暧昧的咖啡香气一扫而空。屈舞汗毛直竖,他看到Adam也下意识打了个颤。

薄晚的牙齿尖长,如同野兽的獠牙,两手化作狰狞形状,立在那中年人面前。

“滚!”他声音低沉阴森,气息像从胸腔中一寸寸挤出,带着杀意。

“薄晚……”中年人轻笑,“这也太没礼貌了,我毕竟是你的……”

“滚!!!”薄晚大吼,“立刻!”

他看上去太危险了。屈舞动都不敢动,那两个不速之客迟疑片刻,转身离开。关上门时,Adam对屈舞点点头,像是致歉。

屈舞还是一动不敢动,直到薄晚那边的杀气渐渐消失。

年轻的狼人颓然坐下,一只手挡着自己的脸。方才的暴怒中,他的脸部终于变形,显出了狼的形态。懊恼和不甘反反复复洗刷他的心腔,他听见屈舞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头疼吗?”

“……以后,那两个人,见到就赶出去,别让他们进来。”薄晚顿了一会儿,低声继续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听见年轻的哨兵回答:“你是有点凶,但还好吧。”

薄晚忍不住看他:“你没瞧见我刚刚……”

屈舞显然是瞧见了的,他一只手还抓着抹布,朝薄晚伸手的时候才意识到不礼貌,急忙收回来。

“原来狼人形态的时候,你的耳朵位置会变化……”屈舞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一幕,“真的是犬科动物的耳朵。”

薄晚:“……”

他现在想原谅屈舞了。

他就是一个变化无常的狼人,和雷迟那种可靠类型完全不一样。

但总需要一个什么理由,薄晚转着脑筋想。如果是平时,他完全可以想出更好的借口,但聂采和那位Adam诱发的愤怒挤占了他的思维空间,他只能冲屈舞下达了一个简单直接的命令:“过来。”

屈舞想了想300元的时薪,走到狼人面前。

狼人坐着,他站着。正困惑于老板的举止,他就看到薄晚张开手臂,揽住了自己的腰。

屈舞:“……”

这一天终于来了。屈舞心想,狼人果然居心叵测。但……但300元时薪!他闭着眼睛想,300元的时薪啊,他也许可以容忍这个卑鄙无耻且好色的狼人,在自己制服那颗位于腹部的纽扣上来一个亲吻,那种三秒钟之内结束的吻。

但薄晚只是抱着他,把脸贴在屈舞的制服上,深深地呼吸。

哨兵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味。薄晚不清楚这是属于屈舞的信息素,还是自己的臆想,或者是清洁剂、洗衣液残余的香气。它闻起来很热,是夏天被烈日烘烤过的草坪,泥土、飞虫、露水,紫红色的绶草、幻彩般的绿色甲虫,一瓦蓝天,一条溪水,指头大的贝壳在河底淤泥里呼吸,一条小鱼从脚面滑过,令人脚尖发痒。

薄晚在瞬间想起了许多东西。那是自从父亲死后他就不敢再造访的山林。他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学会狩猎,学会从人化作狼人,再化为一头纽芬兰白狼,一切都在父亲的教导下。

他收紧了手臂,深呼吸,鼻腔中有一丝哽咽的叹息。聂采和Adam已经从他的脑子里暂时被挤了出去,他只想紧紧抱着眼前瘦削的青年。

屈舞手足无措,僵立了半天,双臂半举,不知道怎么放置才好。但他看见薄晚的狼耳朵冒了出来,一动一动的。老板看上去不愤怒了,似乎有些伤心。屈舞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耳朵。

“老板,你给我的那件狼毛小马甲……”他没话找话说,努力打破尴尬氛围,“其实我是想送给我们班阳云也的。”

说到这里,屈舞忽然明白了薄晚不悦的原因,一定是阳云也透露了些什么。

“原因很复杂,不过最后阳云也没收。”屈舞省略了阳得意复述的那句评语,“所以马甲还在我那里,要不,我还给你?”

薄晚当然不会让他还。回校的路上,屈舞满脑子都是狼人古怪的举止。狼毛小马甲就放在屈舞的床头,他这一天晚上睡前摸了半天,还试图把小马甲套在边牧身上,让狗子伪装成一头狼。

他甚至做了古怪的梦,有人紧紧箍着他的腰。他听见粗浊的动物的呼吸,月光照亮稻草,他的手放在狼人的胸膛上,埋在一片毛绒绒的皮毛之中,人体的温度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升高,鼻腔里充盈着浓烈得令人晕眩的陌生气息。

屈舞在黑漆漆的夜里猝然惊醒,梦里的情景很快从脑海之中流失,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狼毛小马甲上,手指埋在软乎乎的灰白色毛发里。

梦里的自然是吸血鬼,不是他。至于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屈舞没让自己继续往深处探进。

他惊醒的时候,对面床的饶星海其实也还没睡着。

他趴在床上,盯着Lube的页面。

自从上一次沈春澜说出“我比较喜欢你”而饶星海没有回应之后,沈春澜就一直没理会过大狗的各种打招呼。

但这一晚上很奇怪,沈春澜居然主动联系了大狗,一开始就是一句“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见见面”。

饶星海正在对这句话作语意分析,并且斟酌应该怎么回复。

而在思考的时候,他偶尔还会想起不久前沈春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这一天晚上,他终于在欧一野、邓宏和沈春澜面前,释放出了自己可以倍化的黄金蟒。

而他无比确定,自己在沈春澜的眼睛里,看见了隐约燃烧的火光。那不是老师对学生会流露的感情,目光令饶星海心脏发颤,即便沈春澜很快垂下眼皮,他仍不能从中抽离。

他终于给沈春澜回复了过去。

【我怕你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毛毡小狼已经转移到宫商手上了啊,一个小提醒,嘻嘻。

以及狼人老板是攻,不用怀疑。

梁导打起了雪豹的主意。她说服曹回让雪豹上台演出,并亮出咬尾巴特技。

凶猛的大豹子咬着自己毛乎乎的长尾巴,凶得有限,反而可爱。

很快这又成了剧团的明星节目。

只是每次表演结束,梁导都要亲自上台扫地。

渐渐地,搜集了不少雪豹毛。

摇星海:看来你对做毛毡还没完全死心……

梁导: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