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自称Adam, 但没有把中文名字告诉饶星海。
饶星海觉得这人的做派是有些外国气质,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外国气质究竟是什么,大概和眼前的青年一样, 毫无来由的热情, 毫不掩饰的情绪变化。
青年看起来非常高兴, 他一直兴奋地说着自己在这儿的生活。
他和自己的监护人在一起。因为监护人要到这儿工作,所以他也跟着过来了。
知道他和自己同龄之后, 饶星海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不上学吗?”
青年:“对, 我不上学。”
饶星海:“为什么?没考上?”
青年:“我没去过学校。”
他坦然地笑着,晃动手里的咖啡杯。饶星海想提醒他摘了口罩, 否则根本不可能饮用眼前的褐色浆液。
但青年的话语里好像隐藏着某种他不能够轻易试探的秘密, 饶星海只是点点头, 不发一言。
他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压制体内的躁动。这种躁动和面对沈春澜或者参加比赛的激动很不一样,他能感觉到心跳,但不紧张也不慌乱,是仿佛与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以往总是与黄金蟒一起出现的黑曼巴蛇, 饶星海能察觉得到, 它迫切地想要独立出现, 出现在青年面前。
“……你是哨兵吗?”饶星海问。
他心想,说不定这年轻人的精神体是一条母的黑曼巴蛇——公的也可以,他确定自己的小蛇在这方面没有选择障碍。
青年想了想:“我有精神体。”
饶星海:“我也是哨兵。”
青年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哨兵……原来你真的是哨兵……”
饶星海把自己的名字打在手机上展示给他看。青年默念了几句,笑着点头:“很好的名字。”
两人陷入古怪的沉默之中。但很快青年又拾起了新的话题:“学校都放假了,你不回家过年吗?”
“我在学校过年。”饶星海问,“你呢?你爸妈工作这么忙?不回老家?”
青年伸了个懒腰, 把手搁在后脑勺上,靠着柔软的沙发。
“我的监护人是我老师。”他说,“爸爸妈妈……说实在的,我对他们没印象。”
饶星海心中一动。
“我也是孤儿。”他笑了笑,“我一直在孤儿院长大的。”
青年愣住了。
“孤儿?”他凑近了桌面,“你妈妈呢?”
饶星海的脸色有点儿冷。
“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口之后,她出意外,死了。”饶星海不太乐意提起这个话题,便岔开了往下讲,“我已经成年了。18岁之后必须离开孤儿院,所以现在学校就是我的家。”
他察觉自己已经对面前的青年说了太多私事。而Adam却把自己的一切仔细地保护着,貌似透露了细节,实际上饶星海什么都不了解。
青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杯子。“死了……”他看着饶星海,“我比你幸运……有很多人在照顾我。”
饶星海心想,他是被外国人领养的孩子?
“我也有很多人照顾着。”饶星海说,“咱们都不错。”
青年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稚气,但亲切可爱。
“见到你真好啊……”他近乎呓语,很快又振作了精神,“我下午回老家,回去之后我就能摘掉这个口罩,皮肤也不会过敏了。”
饶星海:“过年之后你还来吗?我们老板在的时候你过来,能喝到他的特质咖啡。”
“我不确定,要看我的监护人来不来。”青年问,“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
饶星海点头。他甚至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这原来是搭讪吗?
但青年又把手缩了回去。
“还是算了……”他又笑起来,“我说不定会换号码,等下一次见面再说吧。”
他起身抓起外套和帽子。
“再见。”
饶星海把他送出门外,这才意识到,青年点的两杯咖啡,一口都没有喝。他把半冷的咖啡端回吧台,想到其中一杯是自己的,便端起来抿了一口。
强烈的苦涩瞬间涌入他的口腔。饶星海皱眉,把两杯都干干脆脆地倒掉了。他实在不适应这种太多添加成分的饮品,白水最适合他。
Remote Star附近有一个便利店,Adam在门口徘徊片刻,他等的人便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两个行李箱。
“聂老师。”Adam向他问好,“我们现在走吗?”
聂采脸上同样戴着口罩。“走吧,这时节,机场人多,安检队伍长。你去咖啡馆了?薄晚没赶你?”
“他不在。”Adam回答。
聂采嗯了一声,接起电话。两人走到避风处,聂采的眉头一分分皱紧。电话时长大约一分钟,聂采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不要女的。”他声音果断且冷酷,“女的全都处理掉。”
青年把手插在外衣口袋里,聂采挂了电话后他才说话。
“聂老师,为什么女的不行?如果最终能得到一个女哨兵,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像是发问,但聂采听得出来,他是在反对。
聂采冷笑:“对,女哨兵数量稀少,战斗力和适应性强,是哨兵向导族群里位于最顶端的那一类,比男性哨兵更厉害。但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你有偏见。”Adam立刻说,“包括你认为,向导的作用不如哨兵……”
“Adam,如果我有这个偏见,你早就不存在于世界上了。”聂采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今天怎么回事?叛逆期?你这叛逆期是不是来得太迟?”
Adam没吭声。
聂采:“我真不愿意惩罚你。”
青年藏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紧紧攥成拳头。
“对不起,聂老师。”他立刻回答,“我错了,请原谅我。”
聂采没有再应声,转身离开避风处。Adam拖着两个行李箱跟在他身后。他们经过了RS咖啡馆,他扭头匆匆看了一眼。天色阴沉,饶星海开了灯,里面显然比外头要温暖得多。
第二日,RS咖啡馆终于迎来了假期。薄晚只营业半天,剩下半天和店里最迟离开的三个人一起大搞清洁。下午四点多,一切都整理完毕,他开始给店员发过年红包。
红包用蓝色的礼品小袋子装着,饶星海扯开抽拉绳,发现里面是500块现金,数张RS的优惠券,还有一小瓶浅金色的液体。
“我朋友做的香水。”薄晚说,“这一小袋子东西,价值一千五百块,大家收好了。”
饶星海腹诽:你还不如直接给我发一千五百块。
众人互道新年好,挥手告别。饶星海走入傍晚的冷风之中,很快围上了围巾。围巾是沈春澜给的,羽绒服也是沈春澜给的,他非常暖和。
想到沈春澜,还有沈春澜给自己的东西,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未给过沈春澜任何礼物。
饶星海原地徘徊犹豫一会儿,扭头钻进了一旁的商场。
而此时的沈春澜,正被侄女用八爪鱼的姿势盘着,他奋力试图挣脱。
“我要听叔叔讲故事!”沈寒大喊,“我要听小美人鱼!”
沈春鸿在厨房里切菜,声音富有节奏。沈春澜爸妈出门买春联和招贴,沈春澜只好把求助目光投向大嫂。
孙瑞长发在脑后随手扎起,正在剥白果。“Icy,不要吵叔叔,自己看动画片。”
“动画片是女的美人鱼。”沈寒抱住沈春澜不放,“我要听叔叔讲男美人鱼!”
沈春澜:“……”
孙瑞:“……沈春澜,你平时到底给我女儿讲的什么故事!”
沈寒:“昨晚讲的是王子和七个小矮人。”
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停了。
沈寒:“小矮人教王子种地,好有趣啊,妈妈,我也想种地。”
沈春鸿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沈春澜,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春澜把沈寒扔给了孙瑞,钻进厨房。沈春鸿把菜刀砍在砧板上,低斥:“你给Icy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话故事新编啊。”沈春澜一头雾水,“不是你买的那本书吗?特别健康,特别和谐向上,你放心。”
“扔了!”沈春鸿命令,“讲正常的故事!”
沈春澜正要走出去,沈春鸿又叫停了他。
“我有个美国同学,今年也回国过年。他说他弟弟是哨兵,正在找伴侣,你要不要……”
沈春澜:“No。”
沈春鸿:“由不得你,初三,初三跟我一起去见见。”
沈春澜怒了:“你完全没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过要相亲了吗?”
沈春鸿:“这是相亲吗?你就当作多认识个朋友不行吗?”
沈春澜走出了厨房。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这么热衷于给自己介绍对象。或许沈春鸿在担心沈春澜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支持——他是乔弗里研究所的人,他知道在哨兵向导的关系之中,如果有一个稳定持久的伴侣,会对哨兵和向导的“海域”产生巨大的良性影响。
可沈春澜现在一点儿都不打算思考这些事情。
在沙发上坐下之后,沈寒立刻又巴了过来。沈春澜把她抱在怀里,揉揉她的自然卷。孙瑞的头发也是自然卷,沈寒和她长相相似。和侄女一起看了几分钟动画片,剥完白果的孙瑞凑了过来。
“春澜,你别恼你哥哥。”孙瑞说,“他这段时间神神叨叨的,天天都把你的伴侣这件事挂在嘴边。”
“我也没真的气。”沈春澜小声说,“他就是爱为我操心。可是我都独立了,这件事真的不需要他担心。嫂子,你帮帮我。”
孙瑞盯着他:“嗯……可是你这么帅,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沈春澜实在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好随口扯了个谎:“在找了。现在的哨兵向导哪里还相亲啊,我们都在软件上找的。”
孙瑞:“软件?佳缘还是百合?”
沈春澜:“……Lube。”
孙瑞:“润滑油啊?这名字可以。”
沈春澜被他大嫂这种毫无顾忌的坦然弄得脸红:“啊,嗯。”
沈寒抬头看看妈妈,又看看叔叔,奋力要从两人对谈中拾取自己可以参与的部分:“可以啊。”
孙瑞笑嘻嘻:“约了多少个?”
沈春澜:“……目前,还没有。”
“……不行,你这转化率完全为0。”孙瑞忍不住笑了,“就没有聊得投缘的人吗?”
她把沈寒抱了过去,让小孩拿着一篮子去壳的白果,一块钻厨房找沈春鸿了。
沈春澜漫无目的地看着电视上的红发小美人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掏出了手机。
最近这段时间,他在Lube上,只跟一个人聊天。
用天竺鼠做头像的神秘哨兵,他到目前还没办法打探到他的身份信息。
【在干什么?】他给对方发了信息。
很快,哨兵回复:【买礼物。】
沈春澜:【给谁买?】
哨兵:【你想要吗?】
沈春澜犹豫了一下。如果说“想要”,他们会有机会见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明星团员天竺鼠表演的一天。
天竺鼠不跳舞,也不扭屁股了。它在舞台上,全心全意地堆榛子塔。
梁导演: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一个数字10块钱,大家可以竞猜天竺鼠到底能堆多高。
沈春澜:我怀疑这是变相赌钱。
导演:你可以去掉“怀疑”二字。
最后,天竺鼠一共堆了32层榛子塔。
名为“故事从这里开始”的观众,准确无误地猜中了这个数字!
梁导演脸色煞白,向幸运观众支付了一万元奖金,连带一个巨型榛子塔。
故事从这里开始:我可以摸一下天竺鼠屁股吗?
导演:一万块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