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私密空间(4)

饶星海的出现很让屈舞吃惊。他猜到饶星海要定位是想过来, 但没想到会立刻过来, 仿佛这儿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似的。

屈舞心头有过一瞬的感动:“你来看我?我没事……”

“不是。”饶星海根本没坐下,站着环视一圈这个咖啡馆, “沈老师呢?”

屈舞:“……在我们老板办公室里。你干什么?”

饶星海总算在他对面坐下了。

饶星海见过那个狼人, 在校运会的商业街上。他不得不承认狼人非常出色,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他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样的男性, 仿佛一切都游刃有余, 看似圆融通透,但其实根本吝于对任何自己看不上的人赐赠一片眼色。

饶星海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跟这样的人交流的, 他也根本没能力和狼人老板这样的成年人在对话中你来我往地平等沟通。

出于防御心态, 饶星海在匆匆赶来的途中, 已经将薄晚看做了假想敌。

但他不会对屈舞透露半分,于是想了半天,勉强扯出一个谎言:“我就在附近,想找沈老师问问考试的事情。”

屈舞随他胡说, 也不在意。

饶星海:“他俩谈很久了?”

屈舞:“没有。”

两人其实都竖起了耳朵, 但纵然他们听力灵敏, 却完全无法探知狭小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咖啡馆里有悠扬的爵士乐,短暂午休的侍应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屈舞看了一眼时间。三点了,薄老板说过,三点就要开店。

他现在完全是顺其自然的心态。兼职的事情被沈春澜发现了,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屈舞很快做出了决定:自己至少要做完这一天的工作,拿够时薪。

“你老板叫什么?”饶星海问。

屈舞一愣。他不知道薄老板全名, 当时在合同上签下的名字过分行云流水,汉字脱胎换骨,已经成了一幅简笔画。

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

饶星海无语了:“你没问过?”

屈舞:“没问过。”

他从入职第一天就对老板没有好感,关于老板的所有事情,自然不会认真了解。

饶星海心里有些急。狼人老板太优秀了。如果让自己选择,在常常惹自己生气的学生和英俊又出色的成熟男性之间,他也会动摇。

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咚咚响。

焦虑来得毫无根据。可他明知道无根无据,仍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能做什么?他为什么认为沈春澜一定就会和狼人老板发生某些事情?这些幼稚的逻辑,令人发笑的推测,他稍稍细想就已经觉得不好意思。

这和之前的焦虑已经大不相同了。曾经他看到曹回和沈春澜凑在一起就觉得不高兴,想要把曹回从训导中排除。那像是单纯的排斥异己,是野兽在自己的范围里驱逐外来客。

但现在,他更焦虑的是,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在冷风里大步走来时,饶星海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怀疑,每一种怀疑都很具体,而每一种怀疑里,他都是无力扭转一切的那个人。

屈舞写了一会儿习题,抬头看饶星海。

饶星海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两个人都是哨兵,屈舞敏锐地察觉到饶星海身上气息的不稳定。他像是陷入某种漩涡里,不安和紧张成为目前统辖他身体和思维的主角。

此时此地如果是阳得意坐在这里,他可能会作出比较准确的判断。但饶星海面前的是屈舞。

屈舞问了个问题:“你好闲啊,都复习完了?”

饶星海回过神:“没有。”

屈舞合上面前的《特殊人类发展史》:“发展史是大课,考试范围广,书本你都看完了?”

饶星海:“发展史不是开卷考试吗?”

屈舞:“开卷考试你也要看书,题目太多了,你找都找不到在哪儿。”

饶星海的心神被屈舞拉了回来。他看到屈舞把历史课本放到一旁,打开了《认知科学导论》。

巧得很,饶星海别的课本没有自信,但沈春澜上的《认知科学导论》他是非常熟悉的,他甚至可以担保,班上除了排名雷打不动的几个尖子生,自己可能是导论考试里最优秀的那一个。

因为薄老板没出来,屈舞明目张胆地偷懒,继续复习。

饶星海盯着他的课本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本还在自己背包中的《齿轮鱼》。

哨兵和向导,甚至是特殊人类,被称作社会发展的“齿轮”。

但聂采显然不喜欢这个称谓。他憎恶这种似乎把特殊人类工具化的言论,他要做鱼,潜入大海,搅动风云。

离开二六七综合医院的那个晚上,沈春澜把围巾戴在饶星海脖子上时,提醒他忘记远星社,不要去搜寻它。

饶星海没有搜寻。他本身就持有一本远星社的册子。

在回到宿舍之后,他始终没有抵抗住诱惑,再次把《齿轮鱼》拿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一遍,他看出了更多耐人寻味的内容。

在《齿轮鱼》的中段,聂采提出了两个观点。

第一,社会资源有限,分配给特殊人类的资源则会更少。如果一味地把这部分稀少的资源向罕见的特殊人类倾斜,只会导致特殊人类发展迟滞,甚至倒退。

他认为,应当适当减少其他特殊人类的数量,为哨兵向导腾出空间。

为什么是哨兵向导?

他提出了第二个观点:因为在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里,只有哨兵向导的进化是完全顺应历史发展的。哨兵和向导是更高级的人类,他们不应该受到歧视和面对恐惧,他们从母胎成形的一刻开始,就应该得到更多。

“无奈人类的历史是被胜利者书写的。纵使哨兵和向导在历史上的每一次斗争之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相对于数目庞大的特殊人类,哨兵向导的发声永远被无情削灭。”

饶星海记得《齿轮鱼》上聂采的原话。

“和半丧尸人、地底人、狼人、泉奴、茶姥或者吸血鬼这种呈现出病态或者退化状态的特殊人类相比,哨兵与向导无疑是臻于完美的新型人类。我们掌握着人类进化和发展的最高机密。人类的爆发式和跃进式发展,在整个地球史上都是罕见的,而哨兵向导正是这种疯狂发展之中,最成功的一份功绩。

我很荣幸,成为其中一员。

而我相信,你也因此感到荣幸。在引领人类前进的先驱之中,你如此重要。”

这些话很难从饶星海脑中消失。他知道,聂采或许是一个出色的传道者,如果他真有自己的宗教,那他的教徒绝不会少。

“屈舞,”饶星海忽然问,“为什么会有哨兵和向导?”

屈舞头也没抬:“导论课第一节 ,沈老师不是说过么?我们拥有发达的犁鼻器,而犁鼻器是返祖现象的一种。”

饶星海心想,聂采一定不会接受这个观点。

在《齿轮鱼》之中,那生来就注定引领鱼群穿越大洋、抵达欢乐彼岸的,正是命名为“哨兵向导”的新型生命。它们身上并不带着“返祖”的烙印,反而更高级,更聪颖,更强大,更能适应环境改变,同时也更冷酷,更残忍,更懂得在面对抉择时,做出取舍。

聂采推崇的哨兵向导,像一种精密计算的机器。

饶星海还想再问屈舞几个问题,他忽然听见了小走廊里传来的开门声。

他立刻站起,跨出一步后,又顿时犹豫起来。屈舞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饶星海抓起围巾,紧紧地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屈舞怀疑他要把自己勒死。

沈春澜独自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

饶星海抬了抬手,当作打招呼。

沈春澜果然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紧接着,他立刻明白了。

“饶星海,你们宿舍早就知道屈舞在这里做兼职是吗?”沈春澜很恼怒,“你自己也勤工俭学,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允许的!”

沈春澜凑得很近,声音压得很低,眼睛盯着两个学生,全是愠怒。

饶星海不知道他的怒气是不是从狼人办公室里带出来的:“我错了。”

对他敷衍的道歉,沈春澜没有接受。“屈舞,做完今天,立刻辞职。”沈春澜命令,“这里给你一天多少钱?”

屈舞:“一小时180。”

沈春澜:“……什么?!”

他原本已经攒好了下一句话——“你想想这么点钱值不值得你用违纪来冒险”——但现在张口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时薪一百八!无论是在新希望读本科,还是在北师大读研究生,他从没听过在咖啡馆的打工的兼职学生能拿这么高的时薪。

沈春澜在这瞬间觉得这工作愈发不妙:“你平时都做什么?”

“除了咖啡,什么都碰。”

沈春澜:“他不让你碰咖啡,还给你这么高工资?”

屈舞:“薄老板不许别人碰咖啡的,其他人最多拉拉花,做做冷萃,像炒豆研磨这种事情他总是自己做。”

沈春澜:“……”

他越听越觉得这店可疑。

“做完今天,不许再做。”他言简意赅下达命令,“否则我就跟学院报告。”

他完全没给屈舞辩解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咖啡馆。

饶星海戴好围巾紧追着他出去,沈春澜瞥了他一眼,很是不满:“你怎么在这里?复习完了吗?”

饶星海心中一阵郁闷,怎么每个人都只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饶星海老实回答,“屈舞说你来咖啡馆找狼人,我……我……我过来看看。”

沈春澜:“你可真闲。”

饶星海岔开了话题:“狼人很凶。”

沈春澜心想,并没有。

他接触过的狼人并不多,有长相凶悍的,也有跟危机办刑侦科那位青年狼人一样,一张脸绷得很紧,却会给姑娘递糖果的。

薄晚更明显的,是另外一种。

他长相和传统认知中的狼人完全不一样,更俊美,更清秀。但当沈春澜与他开始谈话时,沈春澜明显感觉到,眼前的青年在性格与脾气上,几乎有着狼人的共性: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十分固执。

沈春澜告诉薄晚的,是和宋祁相关的事情。

宋祁来自何处,他如何进入远星社,又是如何在失踪许久之后,重新被变异的丧尸病毒影响,最后死在二六七医院里。

在讲述的过程中,薄晚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沈春澜。

沈春澜的心沉了下来:薄晚的表现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对这些事情,并非完全一无所知。

在两人的相互介绍中,狼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沈春澜依循礼貌原则,多问了一句名字的含义,狼人很快回答:我出生在傍晚,这是我父亲取的。

于是沈春澜又聊起了远星社和薄云天。

他完全依靠着沈春鸿的转述,并不期待这些不够详尽的信息能引起薄晚的兴趣。但薄晚的神情变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问,“你真的只是一个老师?”

沈春澜:“我知道这不是一个老师应该做的。我来这里,只是想提醒你,分裂出去的远星社可能正在做非法的事情。宋祁……算是我一个从未谋面的挚友,我不希望他的死亡是毫无意义的。”

薄晚坐在办公椅上,仰望着天花板。这个房间非常狭窄,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气,一半已经当做仓库,放满了各种包装的咖啡豆。

“沈老师,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冷冷地笑了,“包括我父亲的。你说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远星社是我父亲薄云天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他死了,远星社消失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至于之后会有谁打着远星社的旗号做事情,那不是我应该管的。”

沈春澜:“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命名为Remote star?”

薄晚盯着沈春澜,微微皱起眼睑:“你是哨兵,还是向导?”

沈春澜:“Remote star对你来说意义重大。”

薄晚对他回避问题的态度很不满,沈春澜的说话方式更令他不悦。“沈老师,你太鲁莽了。你这样过来跟我说远星社的事情,那个半丧尸人的事情,你就不怀疑我现在其实也是这个远星社的成员吗?”

沈春澜注视着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你不是。”他肯定地说,“你用remote star来命名这个咖啡馆,你仍然保留着当年远星社的徽章。薄云天接手远星社的时候,远星社仍然是一个以发现和保护罕见特殊人类为宗旨的社团。如果你摒弃了这个理念,你不会继续佩戴这个徽章。”

他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

“告诉我远星社情报的人说过,远星社只接受成年人加入。薄云天十年前过世,那时候……你成年了吗?如果你没有成年,你的徽章就不是你自己的。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如果你与他观念不合,你怎么可能一直佩戴着?”

薄晚:“这些都是你的推测,或者我厌恶我的父亲,我想糟蹋他的心血,所以故意用remote star这个名号来做坏事呢?”

沈春澜:“我不是毫无根据的。我刚刚问过你的名字。”

薄晚一愣。

沈春澜:“如果你厌恶你的父亲,你不会主动跟我说出,是他为你取了这个名字。”

“……哈!”薄晚皱眉盯着他,“这是什么思维游戏吗?”

“一些简单的心理推断而已。薄老板,我在试探你,因为我刚刚还不确定是否应该跟你说这些事情。”沈春澜很沉着,“但我现在确定,你仍尊敬你的父亲,那么你佩戴徽章,以远星为名,一切都说明,你对‘远星社’并非毫无感情。”

薄晚脸上的不耐烦终于渐渐褪去了。他的语气全然变了,带着疲倦。

“他死的时候,我刚刚成年。”薄晚低声说,“我还没有机会加入远星社,这枚徽章是他的遗物。用我父亲的话来说,远星社已经变质了,在他肃清之前,他不会让我加入。”

沈春澜:“变质?”

薄晚看着沈春澜:“他非常后悔。是他亲手把聂采招进远星社的。”

沈春澜在一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听见自己反问:“聂采?”

薄晚:“抱歉……你不认识这个人。他非常……可怕,无论是想法,还是行事风格,全都很可怕。我父亲死之前一直想把他驱逐,但是……我只是偶尔能偷听到只言片语,他说跟随聂采的人,比想象中更多……”

后面的许多话,沈春澜并没有听清楚。他只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意钻透了身体。

他仿佛又站在了狭窄的房间里,脚下是冰冷的黑色泥浆,困住他,吞噬他。

聂采是远星社的人——这是一个大大出乎意料的讯息。

沈春澜急匆匆地打断了薄晚的话:“这个聂采……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薄晚迟疑片刻:“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春澜:“有没有!”

薄晚抿紧薄唇,沈春澜的激动让他的眼睛里又蒙上了警惕,仿佛此时又记起两个人只是今日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没有联系。”薄晚回答,“我很久没见过他。”

此时走在户外的冷风里,沈春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薄晚说了谎。

他没有立刻回答沈春澜的问题,而是用反问来应对。这是明显的躲避和防备。他和聂采还有联系,或者说,他在远星社分裂之后,仍然见过聂采。

沈春澜站定了,转身。

饶星海随着他的动作转身。

但沈春澜没有迈步。他知道此时再回去,也不可能从薄晚那里问出任何事情了。“聂采”这个名字令他失态,而失态的沈春澜令薄晚充满警惕。

饶星海有些莫名,但沈春澜继续朝着学校走去的时候,他依旧忠诚地跟了上去。看到沈春澜紧紧抓住领口,他以为沈春澜冷,便解下围巾罩在他肩上。

沈春澜一愣,像是此时意识到饶星海还在身边:“我不需要。”

饶星海仍旧给他戴上了。

为沈春澜戴上围巾这个简单的动作令他雀跃,方才在咖啡馆里产生的许多怀疑、焦虑和不安,此时完全无踪无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沈春澜轻咳一声,把自己的思维从聂采和薄晚身上拉开,开始跟饶星海说话:“你们知道屈舞在兼职,为什么不阻止屈舞?”

饶星海:“他很需要钱。”

沈春澜:“他家里怎么了?”

饶星海犹豫了。

沈春澜作势沉下脸:“连我都不能说?你现在不告诉我,等我报告了学院,处理起来更麻烦。”

饶星海:“你说过不会报告学院。”

沈春澜:“我还会出尔反尔,你可以试试。”

饶星海憋了半天,终于小声开口:“跟他的义肢有关。”

此时RS咖啡馆的小房间里,薄老板正在上下打量屈舞的义肢。

屈舞原本打算过来告诉他自己可能要中止兼职的事情,但薄老板又钻进了自己专属的小房间,开始喝酒。

这个狭窄的、放置着酒和各种碟片的小房间,薄老板并不常常进入。屈舞想起,自己第一天来RS兼职的时候,薄老板就在这儿酗酒。

但今天他没有喝多,一瓶葡萄酒开启了,两个杯子各盛一半,都放在薄老板面前。

屈舞进入小房间,还未开口,薄老板已经示意他坐下。

屈舞小心翼翼挨着沙发边缘坐下,距离薄老板大概隔着两个人的空间。

薄老板:“坐过来,靠近我。”

屈舞:“这样就可以了。”

薄老板:“听话。如果听话,也许你能碰碰我的爪子。”

屈舞大概犹豫了半秒钟,很快坐近。

薄老板指着桌上的酒杯:“请你喝酒。”

屈舞:“我只喝过啤酒,这种……我不适合。”

“这是Gamay,适合入门者。”薄老板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眼睛里带着笑意,劝说屈舞,“而且这是冰过的,很好喝,果香浓,你试试。”

屈舞还在犹豫。

“你是要跟我说兼职的事情,是不是?”狼人轻声问。

屈舞点头。

“那你先喝。”狼人说,“喝完这杯,我才会听你说。”

屈舞乖乖端起了酒杯。他此前没有喝过这样的葡萄酒,浅紫色的酒液在灯光中折射出愈发复杂醇厚的色泽,他一口气灌完了,热气从胃里窜到脸上,他感觉自己也像是在这酒里泡过一样,霎时间熏熏然起来。

狼人一直盯着他,此时忍不住发出低笑。

“你浪费了这酒。”

“我说过我不会喝。”屈舞擦擦嘴巴。

“没关系。”狼人端起剩下的那杯,晃动杯脚,“我任由你浪费。”

屈舞觉得有点儿晕,不知是这酒,还是这逼仄的空间使然。

薄老板看上去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愤怒。方才那中年人给他带来的怒气,在和沈春澜一番长谈之后,微妙地变化了。

“我第一次喝酒,喝得也是Gamay。”狼人说,“我父亲带我喝的。然后我和你一样,一口气灌了半杯。”

他抿了一口酒。

“我那时候五岁。”

屈舞:“……是不是有点儿早?”

他试图让话题变得轻松一些,转头还想说些什么时,忽然顿住了。

两只毛乎乎的狼耳朵,出现在狼人英俊的脸侧,就在他耳朵原本的位置上。狼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充满威胁性了,屈舞甚至觉得他有点儿稚气。

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不确定这是不是老板给自己的临别赠礼。

“早吗?我五岁就懂得狩猎了,兔子,绵羊,小鹿……父亲不允许我吃它们,但我学会了怎么捕捉——你干什么?”

薄晚看着屈舞的手伸向自己。

年轻的哨兵脸上一片古怪的潮红,眼睛倒是清醒的。他碰了碰狼人的耳朵。

“……哇。”屈舞低声感叹。

狼人:“……”

屈舞是用义肢触碰他的。

狼人忽然好奇起来:“你的义肢……和人类的手一样吗?”

他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屈舞关于义肢的事情。

屈舞:“嗯?”

他有点儿醉了。狼人心想,真可爱。

抓住屈舞的手臂,他轻易将哨兵按倒在沙发靠背上,自己则凑了过去,近得几乎能触碰到屈舞的睫毛。

“你的课本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触碰狼人的耳朵吗?”

屈舞:“……”

察觉到未知的危险,他紧张地摇头。

白色雾气从他身上流泻而出,一只边牧出现在这房间里。

狼人并未移动身躯,他仍旧半压在屈舞身上。年轻哨兵的惊慌、不解和强作镇定实在太有意思了。

“屈舞,你醉了。”他的声音有如充满暗示的吟唱,“我警告过你,不要摸狼人的毛发,不要随便碰狼人的耳朵。”

屈舞疯狂点头:“我现在知道了!”

薄老板:“今天我再教你第三件事。”

他勾起唇角。

“不要和我这样的狼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

声音浅得像一片薄薄的春水,只敷着在叶片上似的,捉摸不清,堪堪从屈舞的鼻尖和唇上滑过。

屈舞完全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狼人几乎要吻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剧团有点儿冷清,导演在买票的窗口前徘徊不已。

导演:怎么回事,怎么只卖出三分之一的票?今天可是有天竺鼠和边牧一起跳屁股舞啊!

售票员:大家都去狼人咖啡馆排队了。

导演:……为什么?

售票员:消费满200就可以抽奖,有机会获得狼人老板的一个吻。

导演:呸!哗众取宠!

但今天始终没能表演成。

因为边牧带着天竺鼠去咖啡馆排队索吻了。

饶星海得知此事后,(因场面太过暴力,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