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拳头和启明灯(4)

饶星海这声“哥”脱口而出, 室内瞬间一片寂静。

那男人显然怔了一会儿, 扭头与小姑娘对看一眼,笑了笑, 伸手按按耳朵, 没有给饶星海任何反应。

饶星海:“……”

面前男人一句话没说, 饶星海先被他这不动声色的姿态震住了,半天才嚅嗫出一句“你好”。

这回男人有了反应, 他笑着站起, 冲饶星海伸出右手。两人握了握,男人笑道:“你是沈春澜的学生?”

饶星海点头, 他不太敢说话了。

“你好。”男人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脑袋, 顺手拉开沈春澜的抽屉, 摸出一张名片,“我是沈春澜大哥,沈春鸿。你随意叫我就可以,不用客气。”

名片上全是英文, 只有“沈春鸿”三个汉字, 外加注音、Dr.字样和他的英文名Richard。

真洋气……饶星海不禁回忆自己的英文名。那是上英语课的时候每个学生都要起的艺名, 专供Miss.或Mr.使用,仅在英语课堂范围流通。他当时为了引起那位英俊Mr.的注意,挖空心思地想了个与Tom或Mike们截然不同的“尼古拉斯”。

但怎么拼,他早忘了。

沈春鸿是乔弗里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员,研究所总部在澳大利亚,他是常驻上海分部的高管。这次到新希望来出差, 是因为所里跟生科系有一些资料交接,相关仪式他必须到场签字。

“我平时不穿这么严肃,今儿得拍照不是?移交的仪式还挺正式。”沈春鸿笑起来满面春风,十分和煦。

饶星海接上话茬:“是吗?移交什么?”

“机密资料,学生没资格知道。”他跟饶星海聊着,又不经意低头问身边的小姑娘,“寒寒,爸爸帅吗?”

小姑娘点头,奶声奶气地夸他:“爸爸最帅。”

沈春鸿笑了,揪着她两个小揪揪:“那你为啥哭着要来看叔叔?你今儿在我车上说什么来着?我不要爸爸,我要叔叔?是吗?”

小姑娘佯装沉思:“是吗?”

沈春鸿:“我问你呢!”

父女俩聊得开心,把饶星海晾在一旁。沈春鸿笑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饶星海还在这里,转头跟他介绍:“这是我女儿,5岁,沈寒,英文名Icy。”

饶星海:“……”

嚯,他想,这么一颗小孩儿也有英文名。

小姑娘又扒在桌沿儿,只露出一对眼睛去看饶星海。饶星海目光一落到她脸上,她立刻缩回去,这回还嘻嘻嘻地笑。

饶星海:“……”

他看懂了,这小孩儿因自己英俊的容貌害羞了。

饶星海缓慢挪到沙发上坐下,手里的可乐罐子随手放在一旁,姿势随意洒脱。沈春鸿把沈寒抱到腿上编辫子,编完一条,重新想起了饶星海似的:“同学你大几啊?”

他始终没有问饶星海的名字。

饶星海:“大一。”

俩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食堂,说课程,说时冷时烫的热水。

“……新希望校花据说是垂丝海棠。”饶星海找到一个新话题,“春天挺好看。”

“我读书那地方也很多花,芒果花荔枝花龙眼花……”沈春鸿掰着女儿的小手指,一个个地数。

饶星海:“……那挺好吃的。”

他听懂了,沈春鸿没在新希望读过书。

“你是人才规划局的?”饶星海问。

“不,我不是特殊人类。”沈春鸿笑道,“我本科中山,研究生和博士都在美国……”

话音未落,曹回和沈春澜推门走入。

沈春澜看着他哥:“你不请自入啊?”

“曹回让保安帮我开的。”沈春鸿回答。

沈春澜立刻看曹回,曹回辩解:“你让我代替你接待大哥,我这不认真接待么?……鸿哥,这地方有什么好坐的,去我那边?我有好茶。”

沈春鸿摇头:“不用了,我跟他说说话就走。”

这个“他”显然指沈春澜,而不是饶星海。曹回示意饶星海离开,饶星海恋恋不舍,但刚步出办公室,沈春澜立刻在身后关上了门。

曹回:“聊得怎么样?”

“相谈甚欢。”饶星海文绉绉地用成语,“而且那小姑娘喜欢我。”

在他们身后的办公室里,沈春鸿把沈寒放下,看着她奔向沈春澜。

“累。”沈春鸿起身活动脖子和肩膀,“跟你那学生硬聊,真累死我了。”

沈寒抱着沈春澜小腿,娇声娇气:“叔叔。”

沈春鸿:“别管她,没礼貌。你那学生拿着一罐可乐进来,她就死盯人易拉罐不放。”

“因为我想喝可乐……”沈寒用肉手揉眼睛,带点儿哽咽的哭腔,“爸爸不买。”

沈春澜最吃她撒娇这一套,立刻把她抱起:“好好好,叔叔买。”

沈春鸿敲敲桌子:“我就知道你纵容她。她暑假因为蛀牙去看了好几次牙医,你嫂子都跟她说定了,过年之前不能喝任何碳酸饮料。沈寒,你要是喝,就自己跟妈妈交待。”

沈寒快乐地窝在沈春澜怀里,唱歌。

沈春澜岔开了话题:“你这次出差来几天?”

“三天,正好到新希望来,顺便看看你。”沈春鸿开始检阅他的办公室并发布点评,“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儿,这地方也太小了,怎么能这么小呢!我说过,国内学特殊人类教育学的人不多,你没必要在这小学校憋着。听说人才规划局那边出高薪挖你,你为什么不去?你看看这沙发,my god!这是什么时候的沙发?都掉皮了!”

他从沈春澜面前匆匆走过,敲打办公桌。

“还有,我的名片为什么放在抽屉里?我说过,你要放在台面上,尽量多递出去。你自己的也是,系里没给你统一印名片,你自己要印要准备,多给别人,这样你的人脉才能拓展。”沈春鸿又拍了拍靠墙的书柜,“真不敢相信这是什么风格的审美!我说过,办公室不能随意,你应该……沈春澜,你干什么!”

沈春澜刚剥开一根棒棒糖给沈寒。他回来的路上突然很想吃糖,在便利店里买了两根。

“坐下吧,哥。烦不烦,每次见到我都是这些车轱辘话。”沈春澜压根儿没听他唠叨,“我宿舍您不满意,我办公室您也不满意,估计连我您也不满意。我不是您,我没那么优秀好吧?请您接受现实,您弟弟就是个普通人,去不了什么乔弗里啊哥伦比亚啊,当个大学老师挺好的。我一年能休三个月,您行吗?”

沈寒立刻接上:“他不行。”

沈春鸿气得说不出话,坐下来盯着美滋滋吃糖的沈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刚刚你那学生叫我‘哥’。”

沈春澜愣住了。

沈春鸿满脸怒气:“你的学生,我也不满意。我说过……”

抱着怀里的小侄女,沈春澜悄悄给他哥扔了个白眼。

.

晚上送走了沈春鸿和沈寒,沈春澜匆匆赶到曹回家里,几个忧愁者联盟的老师已经喝上了。

沈春澜拎了两瓶红酒,从沈春鸿后备箱里顺的。沈春鸿起初不给,怕他直接拿去炖牛腩,沈春澜再三强调“拓展人脉用的”,他才让步。

从懂事开始,大哥就是沈春澜这辈子的阴影。

爸妈也好,隔壁邻居也好,一看到沈春澜上蹿下跳,拉着他直接蹦一句:跟你哥哥学学,别那么皮!

小学初中都按片区分,沈春鸿六年级,他读一年级。从入学开始,漫长的求学生涯全弥漫着名为“沈春鸿”的巨大阴云。

小学尚好,沈春澜门门考试都一百,老师们交口称赞:跟你哥一样。

等进了初中,阴云开始显现。数学题做不出来,老师叹气;铅球推得不远,老师也叹气。“要是你哥……”他们总是以这句话开头。

“我和他不一样!”沈春澜也总是以这句话反抗。

市里top1的示范性高中,沈春澜考上了,高中三年自然也被“传说中的沈春鸿”死死笼罩。高二分到尖子班,结果尖子班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教过沈春鸿,见到他就一脸遇见故人的感慨:“你跟你哥真像。”

沈春澜在家里用撒泼打滚的方式求转学,其他学校听闻这消息,纷纷拿出免学费免杂费考上985奖金两万五的优惠来诱惑沈家。

但沈爸沈妈不为所动,沈春澜面对能做出来的卷子又没法故意做错——他绝对不愿再听见“要是你哥肯定做得出来”这种话。

磕磕绊绊,吵吵闹闹,沈春澜考上新希望,得以脱身。

“‘我说过’……‘我又说过’……”沈春澜喝了两杯红酒,开始跟众人学他哥的口头禅,“他有预知能力呢,什么都说过。”

在曹回家里聚餐的都是带大一新生的年轻老师,人人怀揣一腔苦水。这场酒肉盛宴名义上是给曹回庆祝脱难,吃到一半,成了牢骚大会。

曹回很不满:“说这些干嘛呀?我挺喜欢你哥的,他每次来宿舍看你,都请我们去吃烤鸭,人特别nice。”

沈春澜懒得与他争辩,转头跟行政管理系的新老师谈起教大学生的各种苦处。

从幼儿园小孩到大学新生,每个阶段,各有各的麻烦。沈春澜想起读研时导师挂在嘴边的话:大学之前是塑形阶段,上了大学,老师的作用就不那么大了;不是园丁,不是雕刻家,老师要做灯塔——告诉学生,人应当成为怎样的人,应当用什么逻辑去看待世界,以及世上有多少路可以走,应该怎么走。

“我自己都还弄不清楚呢,我怎么给他们指路?”沈春澜从火锅里夹起一大块漏网牛肉,“走歪了怎么办?我怎么赔?赔一辈子?”

曹回小口小口地喝酒,嘿嘿笑:“沈春澜骗人呢。”

众人面露好奇。

“他当老师当得可快乐了。”曹回说,“下班也不回家,一个课业小论文能指导三四遍,备个课都五彩纷呈的,一边骂娘一边跟我讨论,‘我下节课要谈人工智能的新发展,这几个案例都挺有趣,曹老师你帮我看看,曹老师你帮我改改’,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他学沈春澜说话时满脸愉快的样子。

沈春澜狐疑地看他夸张表演。

想反驳否认,心里头又觉得曹回好像是对的。

这一晚上喝酒喝到将近通宵,沈春澜第二天没有课,回家浑浑噩噩睡到十点,被他哥的电话吵醒了。

生科系的资料今天移交最后的一部分,沈春鸿让他到图书馆去,打算把一同来这边出差的同事介绍给他认识。

“常青藤博士,华侨,目前常驻上海。人品好,无婚史,谈过三次恋爱,经济能力没问题,身体健壮,喜欢冲浪,爱好广泛,中文一般,能说不会写……”

沈春澜惊得立刻清醒了:“卧槽,您又干什么呢沈博士?”

沈春鸿:“相互认识认识。”

沈春澜:“您再给我介绍对象咱们就断绝兄弟关系。”

沈春鸿冷哼:“我先把照片发给你,你看看来不来。”

十秒钟后,沈春澜收到了照片。他打开看了一眼,合上,呆坐想了两分钟之后再次打开,拖拉放大,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

随即起身洗漱,动作飞快。

他哥的同事是个中美混血儿,褐发黑眼,站在图书馆门口亮眼得像个油画里的天神,来来去去的人都要多看几眼。沈春澜远远看见门口的俩模特,开始自惭形秽:先懊悔自己平时没认真护肤,又懊悔上周不应该去乱剪头发。

沈春鸿告诉他,移交的检验样本已经送上了密封运输车,现在等图书馆地下文献库的一批老地图。

“什么地图?”沈春澜听得心不在焉,漂亮的混血小帅哥老冲他笑,很有深意的样子。

“姑婆山旧地图。”沈春鸿点了一支烟,“天坑,听过?”

他哥在同事面前不唠叨了,讲话三句都嫌多,是个威严得体的高管。沈春澜先前没弄清楚他的出差目的,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关键:“姑婆山?那大骸骨的DNA样本?”

他警觉起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有兴趣吗?”沈春鸿笑笑,“加入乔弗里,这样奇特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多得是。”

“没兴趣。”沈春澜压低声音,“你不介绍你同事?人看我半天了。”

沈春鸿这才用烟指了指他弟,用英文对那漂亮的混血儿说:“我弟,叫……”

他顿了顿,回头:“你英文名什么?”

沈春澜:“Spring Billows。简称S……S……简称比勒斯。”

沈春鸿:“……叫沈春澜。”他换了中文。

那人与沈春澜握手,热情打量他。沈春澜发现这外国人眼睛特别好看,怎么瞅人都像怀着两泓深情,是已经修炼到一半的情圣坯子。

地下文献库的资料准备好了,运输车开到图书馆背后的库房出入口,三个人慢慢往那边走去。

距离图书馆最近的教学楼是技能楼。此时阳云也跟阳得意在技能楼四层的窗口边上,用手机摄像头的变焦功能观察沈春澜。

“外国哥哥太帅了。”阳得意喃喃道,“他精神体是东北虎吗?……行,美洲虎欧洲虎我也想试试。”

饶星海在姐弟俩背后站着,光明正大看屏幕。他认得那三人之中的两位,对剩下那一位皱起眉头。那人一直跟沈春澜说话,又是笑又是比划,是真正的相谈甚欢。

一根粉笔扔过来,饶星海没看,但准确抓住了。

“你们仨怎么回事,这课还上不上了?”曹回在讲台上,神色不悦,“我多难得才跟邓宏老师争取到带你们参观技能楼的机会,再不坐好扣平时分!”

三人乖乖归位。

即将来临的新希望学院秋季运动会有几个必须在技能楼展开的竞技项目,比如模拟实战,模拟对战等等。这几个竞技项目大一新生不能参与,只能旁观。

技能楼一共九层,一到五层是教室,六层开始是训练场地:第六层哨兵专用,第七层向导专用,第八层是双人实训,第九层则是对战训练。

运动会的项目在第八和第九层展开。

饶星海对第九层非常熟悉,那儿的器械他常常擦拭。

曹回正在讲解的是第六层和第七层。

“这是升级过的封闭式系统,学院自主研发,是国内独一无二的模拟对战系统,所有使用它的哨兵和向导,数据都绝对保密。”曹回拍了拍黑板,“以前发生过泄密事件,现在不可能了。”

他戴上一副白色的大眼镜。眼镜牢牢地罩住曹回的双目,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这是今年开始使用的VR眼镜,也是目前国内最轻便的一款,很牢固,便于活动,不会掉。”曹回敲了敲镜腿,“我们练习实战技能时,用的就是这玩意儿。系统里有多个模拟场景,我们进入系统之后,就像玩实战游戏一样,需要和自己的搭档一起探索——”

他话没说完,滚雷般的爆裂声忽然在耳边炸响。

面朝图书馆的墙上,有一扇玻璃碎了,

曹回和在场的邓宏同时在惊觉的瞬间释放精神体,雪豹与狮子只化出一瞬实体,随即立刻散作白雾挡在窗前保护学生。

那一侧坐着好几个人:阳云也的林麝挡在她与玻璃之间,阳得意的林麝没有化出实体,只有雾气笼罩着身旁的阳云也和饶星海。周是非的精神体像一团柔软的水,把身后的宫商和乔芳酒笼罩其中。万里的白枕鹤展开翅膀挡住自己的主人。

所有人安然无恙,教室里弥漫着各种精神体的气息。但一口气没喘匀,尖锐的警报声从图书馆方向传来。

曹回和邓宏奔向碎裂的窗户,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是饶星海。

他几乎是箭一样窜到了窗户边上,扒着窗框就要往下跳。

阳得意死死拉住他衣角:“这是四楼!”

雪豹终于化出实体,拦在窗前把饶星海撞了回去。

饶星海转身就往教室外面跑。

“别乱跑!”曹回怒了,“滚回来!”

“沈老师在下面!”阳云也大叫,“就在爆炸的地方!”

图书馆后面的库房出入口,那辆密封的运输车已经侧倒,车厢被炸开一个大口子。库房外一片狼藉,墙塌了半片,烟尘浓浊,瞧不见任何人影。

饶星海几乎是跳着奔下楼梯的。

技能楼里上课的班级全都混乱了,整栋楼弥漫着复杂的气息,强大的,胆怯的,慌乱的,镇定的。饶星海奔跑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他冲出技能楼门口的瞬间,立刻释放精神体。

黄金蟒落在地上,比他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瞬间朝着图书馆方向蜿蜒滑去。

从图书馆涌出的人太多了,饶星海几乎是逆向往前,不断被人冲撞开。学生们无论哪一个年级,全都不顾校规释放了精神体,强大的向导精神体气息在路上弥漫,试图安抚众人。饶星海干脆从一旁的假山上跃过去。

一只白枕鹤从空中掠过,万里正在为他指明方向。

他的黄金蟒比他先一步到达。图书馆的安保人员正在现场抢救伤员。

尘雾被吹走了,现场愈发显得狼藉。破损的车子,乱七八糟的巨大砖块。图书馆外墙为追求古朴效果,用的都是巨大的原石。几块石头死压着沈春澜右臂。

黄金蟒潜入砖石之中,但它没法钻入缝隙,一时间急得团团转,不停用身体撞击石头。饶星海在石堆边上看到了沈春鸿。

沈春鸿没有受伤,但身上全是灰土。他跪在地上,弓着腰,疯狂扒拉眼前的砖块,手指手掌全破了。

那位漂亮的混血儿受了一点儿伤,腿上全是血。他没顾上看沈春澜伤势,几乎是用跪姿冲向了倒地的运输车。

“不疼不疼……”沈春鸿眼睛都红了,石块重且大,他扒拉不开。

爆炸物在车轮胎里,他们没有发现。爆炸瞬间三人正好走过门口,沈春澜本能地刹那间释放精神体保护自己和身边人,但他分给自己的分量显然远远少于分给沈春鸿的,于是直接被气浪掀翻了。

受损最严重的是车子和库房出入口。闸门的碎片击碎沈春鸿一侧眼镜,或许还划伤了眼睛,他顾不上了。沈春澜的胳膊还压在那块该死的砖石下,他真的挪不开。

“帮忙!”他扯破了嗓子冲奔过来的饶星海和保安大吼。

沈春澜疼得直抽气,他看到饶星海出现了。有冰凉细长的蛇形物体从砖石缝隙中钻入,稍稍顶起了压着他的那块大石头。沈春澜呼出一口气:疼痛开始强烈,但压迫感已经大大减少。

黄金蟒正在奋力卷起砖石移开,缠在自己右臂上充当减压垫的,当然不是它。

沈春澜盯着头顶半片破墙,心知是那条黑魆魆的小色蛇。

“Richard!”一片混乱中,那混血儿忽然在运输车旁大叫,脸色白得像纸,“样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表演的是俩节目,第一个,万里与白枕鹤表演的中华武术!

(掌声雷动)

万里:谢谢大家,请欣赏白鹤亮翅。

(白枕鹤亮翅。掌声雷动)

万里:再亮!

(白枕鹤继续亮翅。掌声开始犹豫)

万里:亮!又亮!还亮!继续亮!下一个天亮!

(观众开始往台上扔鸡蛋)

第二个节目,天竺鼠表演山东快板,《我的俩哥哥》。

天竺鼠: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沈春澜(现场口译):当里个当,当里个当,闲言碎语不多讲,来表表我俩锅锅滴好模样……

(观众疯狂扔鸡蛋)

这是新希望表演艺术团史上最惨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