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屏上的画面逐渐清晰。
视频里,中年男人端着早餐从半开放式厨房走出,收拾碗筷时瞄来一眼:“天枢,怎么就你自己?翊风人呢?”
单独的商务洽谈室空间不大,近二百平的面积。奢侈商HG最新打造的沙发款式落在客厅中央,正前不到五米就是投屏墙。
钟天枢抱着笔记本电脑瘫在沙发上,闻言立即翻身坐起来,嬉皮笑脸:“洛总这会可没功夫,正忙着欣赏自己摘到手的桃花呢。”
“桃花?”
唰的一声——
窗帘被用力拽上,阳台上的人偏头丢来一眼,揣着兜踱步过来。
钟天枢僵住笑:“美国Re那边说想跟您面谈。”
“谈桃花?”
“……”
他就是开个玩笑,这人平时明明从不计较这些细节,况且他又没说错什么。
作为钟家独生子、国内除洛翊风私人助理外唯一见过洛风翊尊容的人。钟天枢从小跟洛家这位天之骄子在国外同甘共苦,最清楚这人什么脾性。
原本没想跟着一起回国。在国外泡妞泡的正兴起,结果硬是被洛翊风揪着后衣领揪回国,说是要让他代表钟家谈什么生意。
谈生意也没什么,谁让他是钟家独生子。
但是!凭!什!么!
他因为生意回国,女朋友没谈成。
结果洛翊风一回国就谈到那么那么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内心极度非常之不平衡,钟天枢忍不住多说两句:“魏教授,他还阴阳怪气我。他刚才就是在阳台上跟自己小女朋友眉来眼去。”
洛翊风揉了纸团,半笑不笑盯他。
“洛翊风,我告诉你,我都看到了!人家小姑娘正跟你比心,你居然把窗帘拉上。小姑娘肯定要生气。”钟天枢三分酸七分幸灾乐祸:“你女朋友没了!”
“懂什么。”
修长手指不偏不倚把纸团丢过来,结结实实砸他脑门上。
钟天枢气得要把纸团扔回去,手刚举起来,脑筋后知后觉转上几圈,睁大眼:“靠,你个老狐狸,你跟人家小姑娘玩欲擒故纵?”
“翊风,你真的交到女朋友了?”
听到视频里传出教授的声音,钟天枢才老实下来。
洛翊风坐到沙发上,低头似是在思索什么,半晌后才轻笑出声:“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扬起眉:“等时机成熟,会带她见一见您。”
“你年纪也不小了,本来我跟你兄长商量过,趁你这次回国,给你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对你接手洛氏也有帮助。”投屏画面里的人笑起来,满眼和蔼:“不过既然你已经有心仪人选,我想,那位小姐一定能在工作上给你很大支持。”
敲击键盘的修长手指顿住,
“再说,”洛翊风回得漫不经心:“老师,我们先谈工作。”
“谈什么工作!”
音孔里的女声充满愤怒,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激动:“演你男朋友也算一份工作!他弃你于不顾,让你在安宥宥面前丢脸,这就是疏忽职守。”
安然回想刚才自己对着阳台憨傻比心的姿势,确实是很尴尬。
但很快冷静下来,
她嘀咕:“不算兼职,我没给他钱。”
孙莉:“……”
“那,”左思右想憋出一句:“既然答应你了,就得配合你演出。”
“确实。”安然重重点头,突然想起来:“不过刚才在旁厅休息的时候,他为了帮我,还专门给洛翊风的私人助理打电话。”
孙莉:“…………”
气氛诡异的安静几秒。
几秒后,她的好闺蜜语重心长:“说实话,人家也挺仁至义尽的。配合你演出还出手帮你,就算刚刚丢下你冷场,也可能是有急事。”
安然听得心不在焉,她其实也没生气。
打这通电话的重点并不在她的这个假男朋友身上。安然举着手机,停在房间门口,细眉困惑纠结的拧起来:“莉莉,我跟你说个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好,你说。”
安然简单整理好语言:“刚才安宥宥离开后,我准备去找我养母,但是听到房间里有人,就想先在外面等一会。”
孙莉问:“然后呢?”
“隔音不是特别好,我听到里面有人讲话。”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压低声:“有一个人说,会对安宥宥身上的秘密守口如瓶,不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我和养父母。后来我想躲在安全通道里看那个人是谁,但我不认识他。”
之所以会告诉孙莉,关系可靠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孙莉在人脉和各个圈子的关系上都比她强,说不定能对这个“秘密”提出一些想法。
那个说要守住秘密的人,仅封口费就有八个零。
“秘密?”孙莉也很迷惑:“你回国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个安宥宥的背景经历调查清楚了,就是个普通读书上学的女孩子,回安家之前平平无奇,身上透明的一眼看个干净,没发现什么可疑点啊。”
安然没出声,她直觉这件事肯定不小,否则不可能用八个零来封口。如果不查清楚,以后无论是威胁到安家还是她自己,都是她不想看到的局面。
大概察觉到她态度很严肃,孙莉也认真起来:“你放心,给我一点时间,我查下安宥宥身边的人。大概月底,我给你答复好不好?”
“嗯,”她稍微松口气:“辛苦你啦。”
“顺手的事,”
这人话音一顿:“不过安安,我觉得你还是得想办法摸清你那个假男朋友的底细。不排除他别有用心,或者是有其他目的。”
插卡开灯,深灰色拉杆箱静默伫立在客厅正中央,提醒着这间房已经有人来过。
安然边听闺蜜给自己打预防针,一眼掠过屋内。两个卧室,其中靠近卫生间的扶手上挂着个小纸袋,是WEAK的西餐点。
衣柜里已经为她准备好换洗衣服和必须用品,甚至梳妆台上还有一系列的护肤美妆品。玻璃小柜里摆着几样耳饰和颈饰,是她平时最喜欢穿戴的品牌。
观察力无微不至,行动力立竿见影。
确实得摸清楚这是个什么人,不然还真有可能扭头就把她一口吃了。
原本只是一夜情,不了解也不影响什么。但现在不一样,自己有段时间都要跟这个人搭戏演出,排除隐患是最基础的。
闲着也没什么事。
简单洗漱后,安然坐在沙发上拍照,绞尽脑汁的找角度,试图把自己和一个行李箱拍出你侬我侬的CP感。
拍好照后又编辑文案,发朋友圈:
[安安:/图片]
[安安:圆满的一天,最爱的人就在身边~@_ ]
这还不够。
她顺手把照片转发给养母:妈,你猜我在干什么?
[韩笙晚:卖行李箱?新副业吗?]
[安安:……]
[安安:不是哦,我在给我男朋友收拾行李:)]
然后一翻身,抱着枕头换个姿势继续趴。Lisa那边给她放短假,这两天难得清闲,工作上没有需要处理的,安然只好无聊的刷各种软件。
快要困的睁不开眼时,突然听到客厅的门咔嚓一声。
她立即翻身坐起来,看见一个人拎着西装外套和文件夹,大步向卧房走来的同时扯松领带,服帖衬衫因着动作被扯出褶皱,显出流畅自然的肌肉线条。
走近以后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男人盯过来,漆沉墨色在眸里生出漩涡。
安然嗅到很明显的酒气,猜这人大概是刚才应酬时又喝不少。她灵光一闪,不是要摸底细吗?自己完全可以趁人喝醉套话啊!
想着立即起身,去酒水厅。
“小叔,你说得对,刚才我母亲一直跟我打电话,要是让她知道我今晚没和你一起,她肯定要起疑心。”安然把杯子搁到人面前,眨眼:“所以今晚还要麻烦你。”
洛翊风瞥眼桌上的玻璃杯,在上面看到一个小巧指纹。
“你说你姓罗,”指纹的主人声音轻软,揣着小心思:“但是我没在京市听说过罗姓的家族,你是自己创业?”
“嗯。”
“自己创业很厉害啊,”
安然发现这人喝醉以后确实是比清醒时好说话。她托着腮,装作好奇:“小叔,你是做什么行业的?”
对方因着她这声称呼顿住动作,掀眼望来的神色里透出些琢磨不透的意味:
“IT。”
“互联网啊,”安然乘胜追击:“那你应该也是相关专业毕业。既然和洛翊风认识,你也出过国?你们是同学吗?”
这人突然又捧着杯不出声。
是不是因为自己提到洛翊风?这个名字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能躲就躲的雷。
安然正琢磨,瞥见面前人举起杯,搁在唇边抿一口。
“酒?”
洛翊风挑起眉。
女孩的演技似乎针对性分人。
明明先前在他那个侄子面前演的生龙活虎,到这里就变得稍显憨拙,干笑着沉默几秒,解释:“今晚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和你单独喝几杯,说起来,我们也算是——”
“老朋友?”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老朋友没回话,但显然,他对这种关系界定并不认可。
安然浑身不舒服,她果然还是不适合拐弯抹角的套话,抿着唇,给自己也满上酒。
卧室的三层三十二臂水晶吊灯光芒闪烁,经折射后落入玻璃杯里的液体,意外折射出碎星似的光。
白皙细嫩的手捧起杯,稀落碎闪恍若浮在修长十指间。
坐在他面前的小姑娘突然抬眸,像是只又有什么坏主意的狡兔。抛下刚才未能得逞的花架子,明艳鲜活的眉眼传递出更直接的目的。
“我想多知道些和你有关的事,”
直说出来就舒服许多,安然晃着玻璃杯,抬了抬下巴:“我陪你一起喝,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洛翊风哦一声,用词精准形容:“查户口?”
“查你几页怎么了,”她没好气:“没灌你酒都算是我有良心。”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对她的良心不太苟同,但也没有拒绝。安然给他满上酒,循序渐进的问出自己最关注的几个问题。
“你真名是罗逢安?”
“不是。”
“为什么不说真名,你真名叫什么?”
“保密。”
“……你和安家有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没有,怕我卖了你?”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三个问题的代价是三杯伏特加。等反应过来,安然已经晕得眼前出重影,她勉强打起精神,但脑子不太受控制,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窜上来:“还有,刚才我在后花园,你都看到我给你比心了,为什么、”
“为什么把窗帘拉上了?还拉的那么用力,你是不想看见我?”
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太对劲,这个问题毫无用处。安然在醉意里顿住半晌,思考该怎么把这个问题撤回。
“嗯。”
被她质问的人倒是回得很淡定,半点不犹豫。
安然:?
居然真的不想看见她???
很好,问题撤回失败。
洛翊风如愿目睹某只小孔雀从顺毛到炸毛的全过程,看着她睁大眼,因着醉酒微微泛红的眼洇出水雾,恼怒神情凭空多出几分委屈。
大概孔雀发现自己被拔毛时都这样,备受屈辱又不甘心的抱着尾巴。
女孩突然站起来,又一个不稳扑通栽到他身上。半点没察觉到疼似的,她抬起头,急促轻软的气息羽毛似的落在下颌,眯眼:“是因为我没给钱吗?”
洛翊风眼皮轻跳,
他垂眸,在醉到任凭情绪主导的小姑娘脸上捕到一丝顽皮。
这人的视线越直接,安然胆子就越大,毫无心计的眨了眨眼:
“那我结账吧,算上那次。”
女孩笑眼里明晃晃的挑衅:“先生,你一晚上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