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梨没有心情,一句话都不讲。陈野更不是爱说话的人,一路上车里静得吓人,只有偶尔响起的车载导航冰冷的机械音。
陈野屏息开着车,卡着红路灯的时间,一路绿灯直达机场。
到了地方,祝梨像是真的把陈野当了司机一样,一句招呼没打,车还没停稳就开门跳了下去,然后冲着登机口狂奔。
陈野望着祝梨跑开的方向,很久,像是发呆了般,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市和京市离得不远,两个小时便落地。
下了飞机,祝梨晃了晃坐麻的腿,回想起廉航经济舱逼仄的空间,心里更冒火。
如果不是李周他们瞒着她,她也不用临时订机票坐两个多小时的经济舱。
不过现在不是和李周算账的好时候。
她打开手机,范清似乎想安抚她,给她发了好几张妈妈的照片。
照片里妈妈应该还没醒,虽然看得出被人悉心照顾着,但还是藏不住脸上的苍白,病号服下隐隐约约漏出些淤青。
往日富态的身形消瘦了不少,躺在病床上像张随时被吹走的纸。
【别担心,妈妈醒过一次了,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
祝梨正想问谁干的,字还没打过去,范清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千万别怪爸爸。】
爸爸。
祝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字眼,眼睛红得想要渗出血来。
那股暴躁地横冲直撞的怒意似乎要撕破胸膛。
【他也不是有意的。】
祝梨攥住拳头深吸一口气,把汹涌的怒气咽下去。【范清,你再多说一句话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范清果然听话,一下安静了。
“师傅,不去军医二院了,去紫藤山庄。”
司机师傅没有掉头,“姑娘,你这可都走一半了。”
祝梨头都没抬,“给你三倍的钱。”
汽车立刻掉头,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下了车,祝梨看着眼前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的家,竟然有些恍惚。
祝梨没有钥匙,人脸和指纹系统也早就删掉了她的信息。
她的身上还穿着陈野的睡裤,连个口袋都没有,她只能先把手机扔进去。
从前她总从侧面的围墙偷跑出去玩,也算轻车熟路。
但没想到刚爬了一半就被赵妈发现。
“哎呦小梨你快下来!”
祝梨正骑在墙上,一只脚已经迈了进来,索性直接纵身一跳,落地后还在草坪上滚了两三圈。
赵妈眼疾手快关了藏在墙下的报警器,然后去扶地上的祝梨,“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说着就要抹眼泪,祝梨没时间和赵妈寒暄,开门见山,“那个老不死的在哪呢?”
赵妈知道她说的谁,也知道她为什么而来,就不再纠正她这骇人的称谓,但还是拽住她,“小梨,你别冲动。”
祝梨一点点撇开她,“赵妈,我不为难你,你先回家,我们两个就当没见过,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说完她便跑开,手里还多了串从赵妈那顺的钥匙。
她直奔范东来的卧室,插入钥匙后拧了拧,打不开。
果然在这。
祝梨抄起一旁的高尔夫球杆帮门把手上抡,闷厚的敲打声在走廊里回荡。
间歇夹着几声踹门声。
虽然这门固若金汤,但这恐怖的声响还是听得门内的范东来的心莫名地往下坠。
门外的人即使不出声,但这嚣张的做派也不难猜出来是谁。
但范东来到底混迹多年,刚开始被唬住了一瞬,但很快被祝梨这种挑衅惹怒。
甚至因为刚才心里稍纵即逝的胆怯又反哺出更盛的火气。他怒不可遏地开了门,“范梨你就跟你老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祝梨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直接懵了,一直胳膊软塌塌在一旁,应该是又习惯性脱臼了。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从领子那里拎住,在地上拖行。
他还在不死心的叫嚷,“你个不孝子你把老子放开。”
他背向着前进的方向,不知道祝梨在把他往哪里带,越发狂躁说出的话更加难听,“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按水盆里淹死!”
祝梨停下了。
突然他也骂不出来了,一股寒意慢慢爬上心头。
他的后背悬空了。只有腿还能感受到地面的存在。
祝梨从他身后绕到面前来,扯着他的领口,他低头看了看,他后面就是楼梯,只要祝梨伸手一推,他就会从楼梯上头朝后的滚下去,折断脖子。
“我妈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范东来感觉嗓子有些发干。
祝梨似乎不满意他的沉默,慢悠悠松开了一根手指,“说话。”
范东来快崩溃了,“又不是我推的,她自己掉下去关我什么事!”
那语气似乎摔下去的不是他同床共枕将近30年的妻子,只是个路人。
“呸。”祝梨一口唾沫吐在范东来脸上,范东来脸一下就扭曲了。
太恶心了。
祝梨还有些可惜,早知道该憋一口浓痰,这清汤寡水的,真不够看!
她伸手把范东来又拎过来,扔在地上,有些嫌弃的看了看粘上范东来汗液的手。
范东来见祝梨也只是色厉内荏,坐在地上笑起来,难听极了。
那张脸越看越无赖,祝梨有时候都纳闷那些老板是怎么和范东来谈下去生意的,不会说着说着就想打他一拳吗!
“你不敢,你刚才根本不敢把我扔下去。”他早就知道祝梨就是个纸老虎,和他一样。
祝梨想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我当然不敢,为你这么个人渣犯法,犯得着吗?”
“不过,我可以慢慢地折磨你,折腾你,毁了你所有的资产,名声,人脉。用最安全的最受庇护的方法摧毁你,就像你对我妈妈那样。”
祝梨不再看他一眼,转过身去,高高在上的下了判词:“你以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她慢慢走向大门,身后是赵妈佯作惊慌的声音,范东来还在身后不止不休地叫骂着,似乎并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她有这样的能力。
祝梨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没事,总有一天他会相信的。
给范东来这么一顿收拾后,祝梨心里郁结的火气总算疏通,她沿路拦了辆出租往医院赶。
闲了下来,祝梨才像是刚想起陈野,点开陈野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陈野转过去五百块钱。
还煞有介事地在转账条上搞了个备注:车费。
与此同时的海市,EK基地里,97正和陈野说着话,陈野沉着脸听着。
但其实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一整天了,陈野都一副灵魂早就从头顶飘走了的样子。
突然,不知道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97摸了摸口袋,不是他的。
倒是陈野伸手翻开他的手机屏幕,然后对着手机的方向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谁啊?”97就没见过陈野笑得这么春意荡漾,眼珠子快从眼眶里伸出去了。一定睛发现是祝梨给陈野转了500块钱。
“五百块钱,我以为什么呢!”97有些失望,要让他,笑这么开朗至少也得五万打底才行好吧。
陈野把手机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难得地反唇相讥:“你懂个屁。”
行,他不懂,97撇撇嘴窝到边上去打游戏。
祝梨贴在病房门口的玻璃上向里看着,李贵芳还是一直没醒,不知道是在昏迷还是单纯的睡着了。
她转过身来斜着眼看范清,“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范清像是欲言又止,顿了顿才开口。“爸爸带着他的秘书在家里,被妈妈看见了,妈妈一急就踩空了从楼梯摔了下去。”
祝梨粗暴地打断她:“这是他第几次出轨了?”
“这是第一次被妈妈看见。”范清顾左右而言他。
祝梨几乎被气笑,冷眼看着范清,“看来你小范总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小梨,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范清一副被刺伤的模样。
“我怎么说话?我这是在关心你,我这不是担心到时候范东来在外面有了儿子,你这样为他忙前忙后,最后还是落得一场空。”祝梨伸手正了正范清的衣襟,语气轻佻:“好好想想吧,姐姐。”
说完放下手里的补品转身离去。
此刻她神采奕奕,与刚踏上飞机时的狼狈迥然不同。她在这一刻终于与人渣范东来感同身受,深刻的理解了家庭的含义。
家,是她的出气筒。家,是她的娱乐园。
只是这次,沙包与拳袋是范东来。
祝梨抓住了李周,把他臭骂了一顿住到了他家。
每天让李周开车带着她去医院看看,待一会然后再喊着从前的朋友叙旧,前前后后在京市待了快两个星期。
孙智雯尤其开心,祝梨离开京市那么久很多消息都已经滞后,她又可以把这些八卦添油加醋地从头讲一遍了。这几天她简直快对祝梨爱不释手。
“哎,对了,你还喜欢蒋为吗?”孙智雯漫不经心地吐着葡萄籽,“哎这谁家要破产了,买的葡萄里怎么还有籽啊?”
她转了一圈也忘了要祝梨回话这码事,转过头来接着说,“他要回国了你知道吗?”
这个祝梨倒是真不知道,自从当时蒋为出国后,他俩就没了联系。
见祝梨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孙智雯又一脸神秘地扔下了个重磅消息。
“蒋为他这次回国,是和他弟弟争家产来了。”
其他几个经常浸.淫八卦的人也都跟着祝梨安静了,转过脸来齐齐看着孙智雯。孙智雯被数道视线聚焦着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啊?”
包厢里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发出不整齐的爆鸣声,“他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