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箭在弦上,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时延打算简单说两句就算过去了。
没有过宣传的经验,时延想了想,言简意赅道:“武馆的地点在深北市的粤北街,请首先考虑地理位置是否方便上课。有意向的话可以电话咨询,联系电话是’xxxxxxx’。”
之所以先提到位置问题,是因为昨天于静怀有说,甚至有国内地图上位置离深北市最远的外地人来电话,而且聊到最后了,才提起。
仔细把武馆情况都说了一个遍的于静怀,在听到对方说“哦深北市,那算了,有网课吗”的时候,一口老血差点闷在喉咙里。
并不想再次跟心情暴躁的于静怀对练,时延认为有必要在源头上筛选掉一部分,坐飞机都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深北市的外地人,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观众都在得时延继续说得更详细些,然而时延上台前并没有打草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作为干了这行二十多年的主持人,周逸楠最擅长观察嘉宾的情绪和想法,立刻看出时延有些不知道怎么介绍,便接过对方的话头引导性的问道:“武馆的选址有什么讲究吗?”
时延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算吧,武馆是外公留下来的。”
周逸楠心想很好,说明武馆历经多年:“那么负责授课的老师是谁呢?”
听到问题后,时延惯性的回答:“是馆长来授课。”
周逸楠一听老师是馆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那很厉害!除了馆长以外,一共有几个老师呢?”
“没有别人。”时延一顿,神色平静的如实回答:“武馆里近几年没有什么生源,授课的暂时就只有馆长一个。”
周逸楠:“……”
这武馆还能支撑下来真不容易。
仅剩一个老师,既然是时延家里的武馆,周逸楠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请问馆长跟你的关系是?”
时延不出意料的回答:“我妈。”
周逸楠心想要补救一下,听起来这武馆太冷清了:“那除了你以外现在还有几个人在上课呢?”
时延:“只有我。”
周逸楠:“……”
现场观众中有部分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替时延家的武馆担忧——这连小作坊似乎都算不上,更别说是“家族产业”,听起来随时都要倒闭了。
周逸楠嘴角抽了抽,心想打广告可以无效,但至少不能起反效果啊!再让时延这么说下去,观众怕是会脑补出一个满是蜘蛛网、连天花板都破个洞,恨不得雨天没地住的凄惨景象了。只有一个老师,好几年都没学生,听完这个介绍,谁会感兴趣真的去报名啊?
不但没有吸引力,甚至还会赶客,让本来有兴趣报名的人也却步了。
这样不行。
虽然周逸楠搞不懂韩氏集团的人怎么想的,因为时延家的武馆听上去更需要“赞助”,而不是广告,但他还是认为要有职业操守,不能收了韩氏集团的赞助费,反而让时延家的武馆更艰难。
周逸楠试图让时延介绍一些专业且亮眼的部分:“既然是武馆,记得之前有听你说在练咏春,那么授课是围绕咏春相关的吗?”
说到熟悉的领域相关,时延总算是多说了两句,沉稳道:“有,但并不止有咏春。太极,八卦掌,形意拳,内家拳,武学是相通的,以道家思想为源,各类格斗体系都有共通性,武术不止是武,一招一式中都有讲究。武术练体,思想为水,身体为舟。”
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舞台上,时延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演播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武学为善者所用至强。”
“……”原本以为时延只是空架子的周逸楠愣了半天,惊讶而赞许的暗自点头。
可以。
似乎并不是随口胡说的,听起来有一定的道理。
周逸楠内心欣慰,跟时延适时地发问道:“于馆长是不是非常厉害?”
如果周逸楠问的是时延自己,他大概会说一般,但周逸楠问的是于静怀,时延毫不迟疑的认真道:“对,很厉害。”
不少观众闻言都“哦——”了一声,看起来很兴奋,确实被点燃了一定的兴趣和好奇心。
观众席上,管家再次感叹:这个学生跟少爷同岁,他好强。
韩闫宇:“……”
该死,又被他装到了。:)
原本时延就打算简单说到这里,然而有的人并不想让时延就这样轻轻揭过。
大概是时延对武馆的介绍太过简单,听起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武馆,又青黄不接许久连个学生都没有,即使时延后来说的武学相关的理念很出彩,此刻同样站在台上的另一位选手,依然不认为时延真的在武术上有一定造诣,对时延所说的“很厉害”一丁点也不相信。
周路文刚刚拿下第三期的单期冠军。他在商务车上的时候,就对时延“拒绝交谈”的表现感到不满,而现在他刚拿下单期冠军,本应是最受瞩目的时刻,结果时延一上台,就都将重心放到了时延的身上,他完全失去了存在感,像个毫无意义的木桩子。
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一点想太多,但这不妨碍他就是有些不爽。
周路文认为自己无论是在答题上,还是其他方面,都要比时延更强,理应获得更多的关注。
因为他恰好有学过五年多的截拳道。
他肌肉结实,虽然个子不高,但无论是力道还是反应能力都非常敏捷,就连教练都说,如果不是入这行太晚了,会有更高的成就。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的兴趣,后来因为越来越厉害,倒是逐渐成为了生活中工作外的重心。
而在他眼里,时延虽然高挑,十六岁的瘦削身材实在称不上有任何威胁性,对于时延所谓的他妈妈很强,认为只是少年人对父母的崇拜,并不可信。如果真的厉害,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什么名声?
于是周路文突然开口:“要不要跟现场的观众展示一下?毕竟是武馆,实力为上,眼见为实。既然你妈妈就是馆长,你又是她最得意的徒弟——”
“我并没有说过我是她最得意的徒弟,”时延无意打断,他只是认为需要纠正一下对方的说法,“师姐才是。”
不管是在他们离开之前,还是现在。
“……好,”周路文微笑着道,“总之既然要宣传一下武馆,是不是应该让观众见识一下真正的武术?”
周路文主动表示他有作为爱好练过五年截拳道,尽管他并不是专业的,但很乐于帮助时延展示一下,切磋讨教几招。
周逸楠不着痕迹的微微皱眉,这一段是台本里没有的,不过他跟台下的导演确认了一下,导演的题板上匆匆打了一个对号,示意录制继续,不必中断。
先看看效果怎么样,实在不行,播出时还可以把后面这一段剪掉。
周路文笑着道:“鉴于我虚长你几岁,又五年多来从未间断练习,你可以选你最擅长的咏春。”
他话看似说的客气,实际言下之意根本看不上时延,觉得他没什么真功夫。
江喻沉沉的挑眉:哦豁。这个人居然把时延当软柿子捏。
几个月来每天都看着时延早上五点半起来练基本功,打木人桩,并看过两次时延跟于静怀对练,江喻内心一点也不着急,甚至悠闲的看起了好戏。
他无声啧啧了两声,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截拳道本就以咏春为基础,其创始者李小龙本身就原是叶问的弟子,所以周路文这话说得非常有意思。时延最厉害的是咏春,但这不代表他只擅长这一种武术。就像他说的,武术是相通的,除咏春以外,截拳道,南拳,形意拳,八卦掌,太极,时延都“略通皮毛”。
周路文对自己太过自信,而时延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跟除于静怀以外的人练过手了。
他对自己的水平不是很有概念,但是很确信,周路文不行。
时延闻言平静打量他,眼也不抬的道:“不必,既然你学得是截拳道,那我也以截拳道与你切磋。”
韩闫宇坐在台下,眼底浮现出一丝无语的看着周路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专门找揍。
路走窄了。
韩闫宇:太没悬念,我都没兴趣看。
管家还没见过时延练武时的样子,难免紧张,然而一转头看见韩闫宇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就懂了。
管家: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当即就放回了肚子里。
听完时延这话,周路文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是吗?我本意是希望帮你展示,希望不要反而伤到你。”
时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截拳道更追求“实战”,招式更凌厉,更倾向于以最快速度取胜,一招一式极精简,且随心而动毫无征兆。
时延毫无波澜的看着他:“谢谢。我不会伤到你,虽然截拳道的核心理念是’精简,直接,非传统’,不过我有分寸。”
周路文心想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行。”
导演才不怕选手针锋相对,他巴不得选手十个有九个是戏精或刺头儿,才有更戏剧化的精彩节目,外加更高的收视率。
只可惜这一部分牵扯到赞助费,如果时延输了的话,就只能全部剪掉了。从这个方面来说,导演完全倾向于希望时延赢。
截拳道是集大成者的拳法,崇尚自由无畏,不受任何外界束缚。
时延跟周路文在舞台中央站定,全场的观众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眨,生怕错过一秒。
万万没想到,还能亲眼看到选手切磋武术,这节目未免也太精彩了些。
周逸楠想宣布开始,却被时延认真表示:“可能还需要再退后些,免得受伤。”
周逸楠:“……好的。”
他配合的往后退了退,心想是不是有些夸张了,然而在示意切磋开始后,就看到时延眼也不眨的一掌就朝周路文面门攻了过去,带起来的掌风有如实质,凌厉如刀。
截拳道的精髓就在于先发制人。
如果是在实战中,几乎就是玩命儿。作为最具攻击型的自由搏击术,面对攻击,放弃一切防守,不顾一切进攻——!
有过不少对战经验的周路文还不算慌,他反应非常迅速的抬手格挡,而截拳道永远不会只有格挡,同时势必伴随着激烈的进攻。
时延之所以没有一击让周路文认输,一个是因为这不是正式的对练,再者周路文一会儿还要跟他进行附加赛,不能让他直接失去意识,否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不能让对方受伤,也不能让对方直接昏过去,时延束手束脚,倒是不符合截拳道的定义了。
观众看不懂武术,但他们能分清两个人的表情变化。
镜头对准了舞台,大屏幕上时延和周路文的特写镜头非常清晰,不过两人招式速度太快,观众有些反应不及。
只是时延从头到尾连呼吸都没乱过,眼底沉静无波,游刃有余,招招充满爆发力。
而周路文起初还好,很快就陷入狼狈,眼底震惊肉眼可见,如果不是他连着挨的那几下看着都生疼,观众的骨头似乎都跟着痛了,还会以为他败迹露得太快是托。
……周路文怎么可能是托。
他已经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这他妈哪是十六岁,哪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武馆出来的徒弟。
这里到底是《一站封神》,还是特么的世界格斗大赛现场。
太要命了。
周路文不知道时延已经手下留情,他只觉得对方每一拳都好像有千斤重,拳头不像拳头,快得像刀。
时延原本以为对方能更厉害一些,结果发现——太弱了。
他面无表情的一拳轰到周路文眼跟前,对方被势如破竹的一拳吓得眼睛都直了,反应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时延的拳头停在自己眼跟前。
“展示的应该差不多了。”
时延平静说完,缓缓收回手,握成拳的手张开,十指修长白皙,看着一点也没有杀伤力。他礼貌的微微点头:“谢谢。”
周路文:“……”
他回过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在周逸楠的示意之下,跟做梦一样飘回了答题区域。
江喻看得很过瘾:爽了。
韩闫宇撑着脑袋,无聊的都要冒泡了。
他内心叹气。
韩闫宇:这个人太菜了,不行。本来指望着他能在附加赛pk掉时延的,现在先输了一场,还打个屁。
这么想也不对。
韩闫宇觉得还是不应该放弃对方,说不准他动脑子的环节更厉害呢?
周路文面上镇定,内心信心崩塌——
我太菜了,还打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