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好开你的车。”
他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她刚往后视镜瞟,他的声音就从后座传了过来。
梅雪收回视线,无声地哼了哼。
下一秒,车身猛地一震,加措从后座挪到了副驾驶,梅雪险些没控制住方向盘,车身左右摇摆晃了两道。
“诶?哎!”她急忙往左打,车身虚飘飘往外冲去。
加措立马伸手握住方向盘往回拉,压着方向盘稳住方向,越野渐渐驶回路中心。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梅雪吓得几乎要尖叫。
“没事了,好好开。”加措收回手,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给陈恪打了个电话。
前方是一段平路,梅雪扭头瞥了眼,心脏瞬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妈的,几年不见,想不到这男人穿便装这么的……有男人味!
灰色登山外套、黑色长裤、脚踩棕色登山靴、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针织堆堆帽。帽檐遮住了耳朵,越发显得他的下颌线轮廓流畅。
“好好开车。”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耳廓一酥,梅雪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路,忽然出声:“李争。”
副驾驶没回声,整个车厢内只有电话呼叫的铃声。
梅雪深吸一口气:“这回你要是再否认,我就把车开到江底你信不信?”
“没有不回。”李争看了眼自动挂断的电话,说:“靠边停车,我来开。”
梅雪停下车,两人换了位置,李争摸上方向盘后,车速猛地加快,路外的山川都成了残影。
梅雪抓紧头顶的扶手,身体随着一个个拐弯而晃来晃去,刚缓过来的脸色又有些苍白。
她扭头看着神情严肃的李争,忽然肯定说:“刚刚那个小偷也是冲你们来的吧。”
李争诧异,扭头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梅雪说:“他就是前天晚上进我房间那个。”
李争早在看见乌蜍面容前的几分钟里就猜到了,能那么轻易就伤到老杨,还能从简黎手下逃跑,并且还是冲着他们来的,除了乌蜍和蝎罗再没有别人了。
而梅雪能那么肯定也是因为那一晚,她虽然躲在被子底下,那个小偷虽然捂着口鼻,但是那个夜光眼镜亮起来的时候,她确实有看到小偷眼角的那颗痣。
刚刚车减速的时候,对方车窗里的那个男人,眼角同样有颗痣。
同一个人一直盯着他们,还能使李争紧急踩刹车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贼。
所以李争才会换回便装。
电话在中控台响起,李争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起电话:“陈恪,乌蜍跟来了。”
陈恪骂了句操,“他妈的乌蜍也来了?”
李争嗯了声,听到他话里的那个也,问道:“还有谁来了?”
陈恪话音沉重,压着暴风雨前的低哑 :“蝎罗也来了。”
“老杨和简黎都受伤了。”
一天前。
陈恪和老杨站在客栈二楼看着越野开出视线,两人在走廊边的小木椅子坐下,陈恪拉出无人机飞了出去。
清晨的214国道安静而美丽,一层层云雾漂浮在路边的悬崖上。无人机一路保驾护航出了十公里,到达无人机的极限,也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车辆,这才撤回来。
朝阳升起,独克宗古城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橙光里,客栈静谧而安宁。
大佛寺的梵音远远传来,走廊上的风铃轻轻一晃,叮叮咚轻响,说是现世宁和也不为过。
简黎从房间出来,打了个哈欠出来,“早。”
陈恪头也不抬,含糊说了句早。
老杨抬头看向简黎,她今天穿了黑色的高腰背心,外面穿着李宁的绿色外套,清爽又大气,头发还是老样子的高马尾,化了个淡妆,口红没那么红了,依旧英气十足。
老杨笑起来,抬起食指和中指从脑门滑出去,朝她敬了个礼,“早。”
简黎瞥他一眼,他今天换了个发型,他头发本来就有些长了,这会儿干脆全部捋回去扎成一个小揪,露出饱满的额头来,配上高鼻梁桃花眼,有股子痞帅是怎么回事。
还别说,这男人啊发型一变有如救命。
看,这不比以前要有朝气、要更显得年轻了。
陈恪从电脑里抬眼,刚想说什么,看着面前的氛围,果断闭嘴。等他们看够了,两双眼睛转向自己的时候陈恪才开口:“接下来就是我出发了。你们开我那辆,全程别开车窗,差不多八点半九点的时候直接去虎跳峡镇。”
老杨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陈恪点头,把无人机和电脑收起来,下楼。
八点,白色SUV开出香格里拉往普达措去。
八点半,黑色牧马人也离开香格里拉。
陈恪半路没敢停,一直开到普达措旁边的停车场,找了个车多的位置把自己塞进去,随后联络老杨。
“你那头怎么样?”
老杨开着车,电话是简黎接的:“暂时还没发现跟踪的。”
陈恪嘶了口气,“不会是跟着争哥他们去了吧?”
老杨瞥了眼后视镜,语气沉沉:“不会。”他说:“我好像已经看见了目标。”
“什么车?车牌多少?”陈恪追着问。
“还不确定,等我再试一试。”老杨打了把方向盘,从老路下去。
陈恪肩膀夹着手机,拉出电脑:“我给你们无人机导航。”
挂了电话,陈恪立马打开无人机,还没起飞,老杨的电话再一次过来了:“黑色悍马,云A21345。”
陈恪记下,无人机起飞,他也跟着往香格里拉赶去。
“就是这辆黑色悍马?云A开头?”简黎侧头往后看,目光觑着远远隔着三辆车的悍马。
“是的。”老杨脚下踩紧油门加速,“刚刚那条老路是去扎巴乡的,现在走这条是去麻风坡的,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牧马人停,悍马也停,牧马人走乡道,悍马也走乡道。
不是跟踪又是什么?
简黎转回身,唇角扬起笑意:“听说过猫捉老鼠么?”
老杨戴着墨镜扭头看一眼简黎,一瞬间明白她什么意思,挑眉笑起来:“有意思。”
他看了眼左前方的路,斟酌道:“不过现在跟得还不是那么明显,为了显得我们很‘弱智’还是先溜个几十公里。”
这一片的山里东一片西一片的聚集着些山里人家,确实不是那么好‘捉迷藏’。
老杨打开车载音乐,全都是一些抒情民谣,他皱着眉头,嫌弃地连上自己的蓝牙,一路嗨着歌往前进。
一个小时过去,快十点了。
两个小时过去,快十二点了。
陈恪问情况如何了,老杨晃着脑袋:“小case啦。”
陈恪皱眉:“别大意,这人估计是乌蜍手下的一级,你别轻敌。”
老杨不晃脑袋了,把着方向盘:“他妈的,他又来掺和?”
“这是根据前几次的经历来看的,陈队给我们打的掩护看起来就只能骗得了一些小团伙的视线。”
老杨咬牙,拍了一把方向盘,“狗贼,来一个打一双,叫他们来了云南深山就回不去!”
简黎侧目:“怎么了?”
老杨轻顶上颌,桃花眼眯了眯,说:“来了个狠的。”
简黎无所谓:“来就来了,再狠这会儿还不是再后面跟得团团转。”
这倒也是。
敌不动我不动,相距又有两三公里。
路过乡间的饭馆,老杨和简黎对视一眼,齐齐下车进去吃了个五分钟的战斗饭,还一人端了杯热茶上路。
陈恪一个电话过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你俩别悠哉悠哉了,你大爷我都快追上来了!”
老杨抬眼往半空中看去,蓝天白云,小鸟三两只。
陈恪快暴躁了:“别看了,赶紧走!”
好吧。
老杨发动车子,飚上公路。
“那车离我们多远?”
“几百米了,刚刚就一路冲着过来的,好像不打算躲猫猫了。”
老杨扯唇,“他不躲猫猫了,小爷我还要玩捉迷藏呢!”
老杨开始往乡间小道上开,尽找一些坑坑洼洼的路走。
他在云南待了那么多年,各种各样的山路都开过,乡道小路开起来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没路都能给他开出一条路来。
身后的悍马看他不走寻常路就知道自己是被发现了,索性也不再控制着速度,跟在牧马人车屁股后面紧咬不放。
老杨在乡间小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不说车蹭得不成样子,就是车里两人都是灰头灰脸的。
陈恪指挥着前方的路线:“往前直走两百米——”
“还紧跟在后面!”简黎拿着望远镜爬在座椅上。
“奶奶的!”老杨牙一咬,往下转下去——
陈恪看着航拍,紧急喊停:“停车!别下去!下面是悬崖!”
格老子的!
差点没把他吓死。
老杨紧急刹车,往左漂移过去,车轮划出一道火星,大片灰尘漫天而起,刚好挡住了他们的车,身后紧跟着冲下来的悍马哗啦啦飚下去,却在陡坡边紧急刹住了车。
老杨轻呵一声,降下车窗伸手,嚣张地竖起中指。
“你大爷的走啊!”简黎兜头给他一掌。
老杨翻了个白眼,缓慢倒了个车,拉紧方向盘,一脚油门冲上斜坡。还得是牧马人啊,爬坡就是厉害。
趁着悍马卡在悬崖边的这个时间,老杨火速远远而去,转进了峡谷老林里。
陈恪的无人机没在跟着他们了,转而远远地俯瞰着那辆悬崖边的悍马。悍马里似乎只有一个人,也不下来,停了几分钟后,居然倒退着冲上了斜坡。
陈恪目瞪口呆片刻,控制着无人机飞远一些。
他这会儿躲藏在后方,而且还是他一个人,可千万不能被逮到,那小命可不得交代在这儿。
他抬眸瞅了瞅眼前险峻群山,有些担忧,你小子给我跑快点咯。
虎跳峡镇地势险峻,多得是一些陡峭的悬崖高山,一座又一座峭壁平地而起、直入云霄。
其中最比较有名的就是虎跳峡景区,以惊险磅礴的巨浪翻滚而下,以岸边悬崖上虎视眈眈妄想跃江而过的猛虎而闻名,是出了名的险峻地带。
而虎跳峡上面,两座悬崖中间,横跨了一座大型钢索吊桥,直接连通两岸隧道,是连接两座高山峡谷间的高速公路的重要桥梁,也是云南境内连接东西方文化、少数民族和谐往来、物资往来的重要渠道。
老杨车停在一处树林繁茂的山坡小道边,远远看着红色大桥,跟简黎说:“这桥,历时四年才建好呢,中国的桥梁基建简直就是奇迹啊!”
简黎远远眺桥梁,唇角勾起:“我们国家,永远是最强大的。”
老杨肯定点头。
陈恪走到半路混进一个自驾游的小团,跟着一起往虎跳峡行驶去,三五架无人机盘旋在国道边,其中一架没录视频也没四处翱翔,而是沿着国道直线前行,观察着远处那辆悍马的行径。
眼看着快要接近老杨他们,陈恪拿起手机:“老杨老杨。”
老杨接起电话:“怎么了?”
陈恪:“跟上来了。”
老杨挂了电话,继续在山里行走,多是一些废弃的老路,自从金沙江大桥建起来后,这里的交通便利了,早前很多要绕到江底的路基本都用不上了,倒也方便了牧马人的躲藏。
悍马跟到一半,忽然不跟了,叉进一条树木繁茂的小路后就消失不见了。
陈恪控制着无人机四处查看都没能看见悍马的踪影,正要给老杨打电话,电脑里屏幕猛地一黑,无人机冒着烟急速降落。
“操!”陈恪来不及心疼无人机,而是立马联络老杨:“他手里带着家伙,我无人机被打掉了,你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熬到天黑。”
没了无人机在上空做指导,老杨只能开着车一直往前冲,哪里有路哪里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落山了,橙黄的晚霞在山边一点点飘起。
简黎拿着望远镜趴在后座上往后观察着,“好像没跟了。”
老杨松了口气,转到一片峡谷中,咯吱一声停下来。
两人坐在车里喘了口气,简黎说:“咬得还挺紧。”
老杨:“别小看乌蜍那帮人,就他,之前还是国际雇/佣/兵呢。”
“真想会会他。”简黎掰掰手指。
“可千万别。”老杨敬谢不敏。他可不要,打又打不过,想他之前打人最厉害也只是在警校那几年,出了社会,哪次不是被人摁着打。
关了车灯,天色彻底暗下来,远处的山里人家点起一盏盏灯光,像夜幕下的星空,一闪一闪的。
两人下车,站在车旁远眺,来的路上没有一点灯光,整个峡谷安静成一片。
“为什么陈恪说天黑之后他们就不跟了?”
“你别看乌蜍是个大毒物,但他做事还挺讲究,天黑之后就不行动了,他手下也是一样的。”
“那这不方便你们……”
“no,”老杨摇了摇手指,说:“不动,但是守,像猫头鹰一样,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啧!”简黎不爽地咬了咬牙,“那今晚我们怎么吃怎么睡?”
老杨头一歪后面的牧马人,“睡这咯。”
简黎皱眉:“我们俩?睡一起?”
“不然呢。”老杨耸了耸肩,随即肆意一笑:“女朋友~”
简黎:“……”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看得出来这是分两头行动的吧?
老杨、简黎、陈恪都会有一定的笔墨去描写,不一定全部都围绕着男女主,因为他们是一个小团队小整体。
然后我写起打戏可能会有点狠,手下不留情那种,大家不适应的可以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