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梅尔文将要委托给我的事情肯定是极其重要的,因为他从来没有领我到过他的住处。房间很舒服,大壁炉里的旺火和两盏乳白色的灯把全屋照得通亮。主要的摆设有装上玻璃的豪华书柜,写字台,两把安乐椅,每把旁边都放着一个伸手可及的小茶几。整整一面墙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画,两扇法国式的窗户外面是一个正被雾气淹没的草坪。上蜡的地板上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
“你好像对书柜很感兴趣?”他说着,倒了两杯法国白兰地。
“太棒了。”我回答。那么多犯罪学的书籍;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梅尔文一笑:“你知道,犯罪学是我的业余爱好。”
“没想到,像你这样满腹经纶的人从来也没写一本小说……犯罪小说。”
“有一天,我差一点就干出了比这更轰轰烈烈的事情。”
沉默。
“你说什么?”
梅尔文动了动肩膀,叹息道:“约翰,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但你在说什么?”
“我已前……差点就犯了罪……很久以前的事了。”
“犯罪……杀人?”
“对。那时,我二十岁左右,跟一个温柔而美丽的姑娘订了婚。我们相爱着,我渴望结婚的那一天早些到来。一天,她没来约会……”
“她……变心了?”
梅尔文轻轻地摇摇头,目光变得呆滞而茫然。“不。两天后,在树林里发现了她。”
“死了!”
“被人杀了……奸杀了。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让我找到凶手。你知道我干了什么?”
“换了谁都会这么做,你……”
“不。我抑制住愤怒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细心准备,寻找报仇的机会。我要把详细情况都告诉你,要知道,我的计划非常……不择手段。凶手身居显位。我进警察局,仅仅是为了报仇。”
“明白。我猜测,到最后,你又回心转意了。”
“不是。上带的手要比我来得快得多。就在我要采取行动之前不久,那人意外地死了。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仇却没报成,我气得发狂。久而久之,我的愤怒减弱了,最后,我感到我那温柔的未婚妻是绝不会愿意我以这种方式为她复仇的……她还活着,就在我身边,年轻美丽,天真无邪,含情脉脉。她是理想的化身,我后来不多的几次感情经历都没能把她从我心中抹去。我试图说服自己要理智一些,向自己证明我的行为是可笑的,人不能总是生活在梦幻、回忆和海市蜃楼般的理想之中,但是一切都是枉然。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的心一直属于她,毫不动摇地属于她。”
梅尔文非常激动地抬起头,随即目光变得忧伤起来:“我离题了,约翰,抱歉……”
“别说抱歉。我很理解你。”
他凝视我的眼睛:“是的,约翰·里德,你理解我。”
我的脊梁骨一阵发凉,我和科拉的悲惨爱情,他好像全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他用另一种声音说:“这一切可以告诉我们,一个正常的人,在经历了某种精神创伤之后,很可能在生活中的特定时期沦为一个罪犯,一个杀人犯。有些人会在盛怒之下采取行动,有些人则会推迟行动,这只是人的性格问题。经常有人指责我对罪犯过于仁慈。约翰,我想现在你该知道我宽容的原因了。”我默默地同意。
梅尔文指着书拒,“这也是我对犯罪心理学感兴趣的原因。但是,约翰,你感兴趣的只是神秘的那一面。”
“是的。我认为我的强烈兴趣应归于《摩哥大街的谋杀》那本书。鲜血加神秘,真让我着迷。但我对心理分析的部分不感兴趣。”
梅尔文莞尔一笑:“我要说,神秘也让我有些着迷。你像变魔术一样把那个奇怪的莫尔斯当案件搞得水落石出,忘不了。”
“当然……”我有些羞怯地说。
他递给我一杯法国白兰地,“我建议,为神秘干杯。”
我更进一步:“为幽灵凶手干杯!”
我们默默地品味着白兰地。他走近壁炉,凝视着火苗。
“幽灵凶手,”他轻声重复着,“无法实现的谋杀……无疑,这是你的特长。”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话,喝着白兰地,附和道:“的确。”
“我刚才跟你说过,有一项重要任务,只有专家才能顺利完成。”
“是什么?”
“幽灵凶手。”
炉膛里跳动的火苗映衬出梅尔文的身形,我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冰冷的目光扫射着我的全身:“我亲爱的约翰·里德,那个好几个月以来一直让全城处于恐怖之中的野兽,那个技艺高超的魔鬼杰克,我要你别再让他害人了。”
“可是……可是,我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你怎么会要我……”
他的目光变得冷酷起来:“只有你能行,约翰·里德。”
“可是,负责调查的是阿伯林!他只愿意……”
“我完全是以非官方的名义请求你的。”
“头儿,我再说一遍,我毫无线索,你叫我怎样逮捕他,即使我偶然发现了他的踪迹,他的计谋和残忍也会让我束手无策,等不到我给他戴上手铐……”
“我没叫你逮捕他,”梅尔文气愤地说,“我是叫你别再让他害人了。”
“但这完全不符合……”
“一切我担着,别怕。”
过了一会儿,我的信心开始动摇了,梅尔文也许已经识破了魔鬼杰克的真实身份?
正当我的大脑快速地分析着我的上司的古怪行为时,我听到他用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对我说:“我会指点你,约翰·里德,你会明白,魔鬼杰克只能是一个人。”
血涌上我的脸。
我沉思片刻后,他问我:“你还记得8月7日被害的马莎·特蕾西吗?你和沃尔特在‘蓝锚酒馆’还看见了她,几个小时后,她就被杀了……”
“记得。那天晚上余下的时间,他们到我住的地方去打牌,一直到天色微明。这期间,那个不幸的女人就碰上了魔鬼杰克。”
“不!”梅尔文打断我的话,“把这次凶杀归于魔鬼杰克是错误的,圣诞节晚上被杀的‘费伊仙女’和4月份被杀的埃玛·史密斯也是这样?这些凶杀和随后发生的五起凶杀没有任何关系。死在魔鬼杰克手里的,脖子都被切开,其他伤口也显示了下刀的准确,说明凶手精通解剖学,但是‘费伊仙女’,埃玛·史密斯和马莎·特蕾巴的尸体却没有这些特点。魔鬼杰克不多不少,共杀了五个人:8月31日的波莉·尼克尔丝,9月8日的安妮·查普曼,9月29日的伊丽莎白·斯特莱德和凯瑟林·埃多斯,还有11月9日的玛丽·凯利。”
我没有说话。梅尔文继续说:“我们知道,他对外科手术学极其精通。这是第一点。我们还知道,他非常了解怀特查普尔——斯皮特菲尔兹地区以及每一个警察的位置和巡逻习惯……是的,我亲爱的约翰,我问你,都有谁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想了一会儿,嘟囔道:“警察!”
梅尔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不能肯定,但很难排除这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很大。”
“可能是一个了解这一带所有妓女的警察,”我说,“只有警察在夜间巡逻……”
“不,约翰,不一定。魔鬼杰克轻易地赢得了受害者们的信任,这一点愈发让人相信你的推测是有道理的,但我们不能把怀疑范围局限于在这个地区巡逻的警察之内。如果凶手是警察,那他肯定是在不值勤的时间采取的行动,否则衣服上的血迹会立即暴露他。他认识死者的一两个,这是可能的。但是,这不能说明一切问题。别忘了,最近,妓女们谁也不相信,包括警察。
“我认为。魔鬼杰克是个美男子,善于跟女人讲话,一下子就赢得了对方的绝对信任。当热这一点并不排除凶手是警察的可能性。”
冷冰冰的沉默。
“我强调过,”梅尔文又说,“魔鬼杰克是一个非同导常的凶犯。据我所知,很少有人在犯罪时会表现出他那种冷静、大胆、快速和令人难以置信的清醒。
“我一直认为,每一次出击,他都改了装,以便搞乱线索。各种各样的证词使人相信了这一推测。至于他的最后一次谋杀,即玛丽·凯利的死,我们几乎能够肯定他扮成了女人。”
他那难以理解的目光包围着我:“玛丽·凯利的死,是能够想象的最触目惊心的凶杀……显然,这可以被视为他的杰作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屠戮,甚至把法医都吓呆了。记得吗?那个肮脏、陈设简陋的小房间……床,小桌子,壁橱里隐约可见的餐具和空酒瓶,壁炉上的版画,破了口的酒杯里插着半支蜡灿,血淋淋的被子散落在地上。还有……玛丽·凯利躺在床上,头几乎和躯干分离了,一堆血乎乎的肉,乱糟糟的一摊,惨不忍睹。脸部横七竖八地被割出道道血口子,无法辨认,鼻子和耳朵被割了去。肚子被完全剖开,内脏被洗劫一空。鲜血迸得到处都是,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桌子上,规则地放着死者的心脏、肾脏和两只血淋淋的乳房。这野蛮的‘解剖’的最后一笔,是那挂在墙上和版画钉子上的肠子……”
梅尔文顿了顿,然后清了一下嗓子,又说:“好,我们总结一下。所以,凶手是一个警察,但不是随便一个警察,而是一个具有非凡的才能的警察,他精通外科学,善于乔装改扮,在8月31日、9月8日和29日以及11月9日这几天的晚上没有值勤任务。”
我沉默不语。梅尔文走到写字台前,点上一只雪茄。
我热躁不安地摸了摸衣兜里的那件东西。
他转过身,吐出一口烟雾,问道:“你怎么看,我亲爱的约翰?魔鬼杰克的真面目越来越清楚了,不是吗?
“一切迹象都表明,魔鬼杰克不住在东区。也罢。但是,他很可能住在附近的一个区,也许就离泰晤士河不远……是的……走在码头上,即使浑身溅满了鲜血回家,也不大可能被人看见。他的房间一定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入口,一个暗门或便梯……总之,大概是这类东西——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入口也许留下过血迹……看来需要在大白天证实一下。”
“根据我们已掌握的材料,我们还能够确定此人的心理特征。一个渴望名扬天下的自大狂。他全力以赴,冒着巨大的风险固然向我们证明了他对妓女的憎恨,但更重要的是他证明了他是不可征服的,他超人的才智和令人难以置信的技能……似乎他希望在犯罪史上创造出没有先例的杰作,一个使其他一切凶杀都相形见拙的杰作!明白我的话吗。约翰?”
梅尔文的身影似乎在血色的迷雾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我眨了眨眼皮,想看得清楚一些。
“他也为什么对妓女这么凶残?”梅尔文又说了,“他又为什么在8月31日突然走出黑暗,进行第一次凶杀?这个日子前不久,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他丧失了理智。但是什么呢,请你注意杀人现场:一块极其狭窄的地域——基于显而易见的策略原因,我先不讲迈特广场发生的凶杀——只限于五六条街道,似乎以多塞街为中心。也许正是在这个地方,生活最残酷地欺骗了他……同一个妓女的初恋也许使他变得永远厌恶性关系?不,他很有魅力,这绝不是他的初恋。他的未婚妻也许走上了卖淫的道路。他也许就是在这些地方发现了她的恶习?”他的眼晴里射出了审视的目光,“这就是发生的一切,约翰……还记得布莱克菲尔德旅馆老板的女儿吗?……谁会相信,一个如此妩媚动人的女孩子会走上这样一条堕落的道路?”
我的一只手慢慢滑进了衣兜。
“但是,这一切在我看来并不能充分证明他的屠杀是合情合理的。依我看,他有杀人的习性。这种对妓女的深恶痛绝潜伏在他的灵魂中。请注意死者之间那惊人的相似之处。
“除了玛丽·凯利之外,这些妓女都穷困潦倒,已届中年,随落之极。她们都结过婚,抛弃了孩子。这最后一点很重要,因为我从中看到了他犯罪的根源。魔鬼杰克也许没有杀死自己的母亲,但他的母亲很可能就是妓女。那令他无地自容回忆一直深埋在他的灵魂深处,直到一天,他绝望地发现他视为自己生命的女人也走上了同自己的生母同样的道路。他会怎么做?……性格的不同会导致结果的不同。
“哦!还有一件事:死者的大多数都牙齿不全。我们知道,这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些不幸的女人发起酒疯来,经常互相厮打,牙齿自然要遭殃。
“就在上星期。我搞清了这个表面上微不足道的细节的答案。我去拜访了尊敬的莫尔斯当上校,一个你崇敬的、秉性刚直的人,约翰。他跟我谈起你,就像谈论自己的亲儿子……我希望你不会让他失望。他讲到你的身世,你的少年时代,你的父母……后来,谈话转向了你的老邻居福赛特小姐,这样,我们自然又想到了在她的院里发现的那具神秘的尸体。当时,我得知了一个容易被忽视的细节:骷髅的嘴里少了五颗牙齿。这样,约翰,我全明白了。”
我从衣兜里猛地掏出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梅尔文僵在那里,面无表情。
我站在他的面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手术刀,我们的目光交触在一起。他那几乎是半透明的浅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那悲哀的表情是令人难忘的。我面前的已不是梅尔文,而是我的爸爸,我可怜的爸爸……
……爸爸就在我的面前,我们相对坐在桌旁,刚刚准备好晚饭。突然,门被撞开,进来了一个可怕的女人:我的妈妈。爸爸指着门,让她出去,妈妈却扑向了我。她是来要钱的。他们争执着,吵了起来。她扬言要把我带走,爸爸还是指着门。“谁也没有权力把孩子和他的母亲分开,”妈妈说着,把我搂进怀里,亲吻着。一种呛人的,无法忍受的气味,是酒气夹杂着昂贵的香水的气味,我被熏得直恶心,我听到她对我说:“约翰,我的小约翰。跟我走吧,你爸爸还是那样顽固地……”
这个女人的头发是浅灰色的,脸色憔悴,她笑的时候脸都扭曲了。她嘴唇耷拉着,牙齿所剩无几,让她活像一个巫婆,这个品行不端的女人,这个妓女,就是我的妈妈?……不……我不要……这不可能……我不相信……那沙哑、粗俗的声音撕扯着我的耳朵,回荡在我的脑际,那刺耳的声音让我无法忍受……油灯播散粉紫红色的光焰,血色的迷雾……刀在桌子上闪闪发光……
这个妓女就是我的妈妈。
结束这场恶梦吧……我的手抓住了桌子上寒光闪闪的利刃。寒光划破了空气,一下,两下,三下……那可怕的女人的脸上出现了道道血槽,热乎乎的液体溅了我一身、一片血红。我不停地划着……
……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颇头上。
“爸爸,是你吗,吹灭蜡烛吧,我想睡了。”
“来吧,我的好孩子,喝吧,你会睡得很甜的。”
……我饿了,几点了?我头晕。爸爸在哪儿?
钟敲了四下。
噢!那场恶梦,那个夜晚……啊,那天早晨,爸爸把家里彻底收拾了一遍。
“……你看,西莉亚,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种草地了。今天早上的大暴雨让我们浪费了一天,但不要紧。今年秋天,我要在原来那棵的地方再种一棵柳树。你会看到,这棵树会长得很快。如果你愿意,我和巴克斯特、托尼可以把这个旧石凳放在树下。我家里还有很多杜鹃花,如果你感兴趣,可以都给你。”
“你太好了。菲利普,从昨天到现在,你干得太累了。”
“约翰还睡着吗?昨天晚上,他一定是累坏了。”
“我去看看。”
“等等,今天早上我给他做了蛋糕,我去拿。”
“……爸爸走进来,抱住我,让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喂着我吃,一句话也不说。我不敢打破那沉默,现在,我知道那场恶梦是真的。我猜到了,当我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睡去的时候,爸爸是如何度过了那个夜晚的,以及为什么用水把厨房彻底冲刷过。
福赛特小姐家的那块草地啊!噢!我的上帝!我一定是疯了。爸爸的精神崩溃了。我们不再说话,然而我是多么地需要交谈呀!我试图把心里话都掏给西莉亚·福赛特,但是,她那审视的目光让我欲言又止。
后来,爸爸开始跟我讲话了,还是那么慈祥,还是那么温柔,但是,他却像在跟一个病人讲话。时光流逝,我忘记了妈妈,忘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啊!在我进入医学系读书后,那段残酷的记忆又复活了。最糟的是,我意识到,在进行外科手术时,我体味着某种快乐。每次手术,我都感到一种疯狂涌遍全身。我竭力挣扎着,但一切都是枉然。我不想在精神病院里度过我的余生,于是,在我即将毕业那年,我告别了医学界。
我知道,爸爸,你拚着命挣钱,供我读书,但是,我读不下去了:我每次拿起手术刀,都感到即将爆发一场疯狂……
我挣扎过。爸爸,我挣扎过了呀……
爸爸,我可怜的爸爸,我是多么高兴能拥抱你啊!看到我这样泪水涟涟的,你一定觉得好笑,但是,我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你为什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你说什么?哦!是的,坐在椅子里。好,我坐……谢谢爸爸,谢谢……这白兰地很好……是的,还要一杯……
“我不是你父亲,约翰,我的行为很像,你就相信了。希望我不会后悔。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保全伦敦警察厅的声誉:如果魔鬼杰克只是一名警察,而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个人,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来亲自了结这个案子。
“我们已无法为他再做什么了,约翰。他的处境无法挽救了:即使他病好了,他也不会忘记自己那些残忍的行为,不是吗,他的生活将会是地狱。”
命运早已决定了。我对于眼前的一切和梅尔文的存在是极其清醒的。
“我的看法无关紧要。”我叹道。停了一下,又说:“三个星期……用三个星期时间使我……使他无法再害人了。为什么中间留这么一段时间?”
“约翰,只是你应该先写完小说。因为我猜测你总是处在写写笔记的阶段。现在,你已拿握了小说需要的所有材料。”
“当然。从今天起,我就开始写。我会亲自拿去给你看的,”(梅尔文不再看我。)我又说,“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身份的……”
“我说不准,我是逐渐悟到了真相的,好像是一种本能。在马莎·特蕾巴被杀案件中,他有不可争辩的不在现场的证据。开始,我显然不可能知道她的死与后来的几起凶杀没有任何关系。伊丽莎白·斯特莱德和凯瑟林·埃多斯两人被杀的那天夜里,拼命追捕之后,我真正地意识到,凶手像猴子一样敏捷和狡猾,竟然能在警察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一个幽灵凶手,能像理查德·莫尔斯当的被杀。顺便说一句,你如此轻易、迅速地搞清了这桩案子,真让人感到困惑。关于凶手在封闭的地方做案后是如何神奇地逃走的,你有你的理论和研究,我那时都想到过。在这方面,你是当之无愧的专家。魔鬼杰克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丝毫不掩盖这个事实,正相反,每次出击,他那幽灵凶手的名声都有增无减。
显然,凶手有一个诡计,一个魔法般的招术使他得以逃过所有人的眼睛。但是,我并不愿意把自己仅仅局限在表面现象上。
“上星期,我曾试图为你这个小说家找一个笔名。在我摆弄着你姓名的第一个字母时,我就……这次,Jack Ripper已经走得太远了。”
尽管形势对我非常不利,但我还是笑了笑。
“这之后,”梅尔文皱着眉头,继续说,“我就去了布莱克菲尔德。”
长久的沉默。我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一饮而尽。然后,我对梅尔文说道:“谢谢你今晚上请我。我不说明天见了,因为估计我要休假了。”
“别忘了你的小说,约翰,还有……”
“别担心,三个星期后,魔鬼杰克就不存在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无论是什么,我都没有拒绝过。这次,我也会圆满地完成。我说到做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