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抗打,而且不怕死。”
温煦至今都记得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撼。
他自小顺风顺水的长大,家世好,学习好,没有历过苦难,每一日都迎着朝阳而生。
他无法想象,一个16岁的女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用那样冰冷沉静的语气说出那句话。
也许是对未知的好奇,也许只是对她的好奇。
亦或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怕不留下她,她会出什么事。
所以,他把她留在了自己眼皮底下。
但不敢轻易用她,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怎么都跟拳击沾不上边。
但她有自己的骨气,不给她活,她就不收工资。
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找了个教练先教了她两个月的基本拳击技巧还有格斗,散打之类的。
但令他大跌眼镜的是。
不到一个月,她就出师了!
派去的那个教练灰头土脸地跟他哭诉:“这姑娘都是野路子啊,看着弱不禁风的,但真有几下子。”
后来,他就让她上场了。
每次,他都提心吊胆地在旁陪同。
起初没人看得上她,也没人服她,但渐渐的,她就打出了点名堂。
她身形灵活,懂防守,对打也有力道,技巧越来越纯熟。
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又是难得一见的女陪练,后来很多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冲她来的。
当然,她有时也会被误伤,这是这一行里不可避免的。
温煦每次都心疼得不行,但他没法阻止。
她有自己的骄傲,不允许别人对她区别对待,施以同情。
起初她来得勤,因为他们给陪练的工资确实高,她那会儿很缺钱。
后来课业繁忙了些,她就一周来一两次了。
一晃就是三年。
温煦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后知后觉的庆幸感。
……庆幸,三年前,他没有错过她。
无论最后他们之间走向如何,这三年都是值得的。
南嘤摘下双肩包,回头看着还愣愣地站在门口的温煦,提醒了他一句,“我要换衣服了。”
温煦回过神来,挠挠头,笑了声,“那我先出去了。”
“对了,地址你给宴怀洲发吧。”温煦又看了她一眼,“我有点事回趟家,你自己注意点,别受伤。”
南嘤把书包放在柜子里,应道:“好。”
温煦走后,南嘤拿起手机给宴怀洲发了个地址过去,然后就把手机一起锁在了柜子里。
她穿戴好护具,手里拿着副拳套,刚准备下楼,就听到底下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声。
大多都是女生发出来的惊呼。
他们这里也有女顾客,但更多的是陪同男朋友或朋友来打拳的女生。
南嘤站在二楼阶梯处,往下扫了一眼,顺着众人的视线,一眼就望到了斜靠在前台边的男生。
他还是早晨那一身运动黑,修长利落,嘴里咬着根烟,手上把玩着手机,下颚线抵在拉到顶的拉链上,勾勒出流畅锋利的轮廓线条。
气质冷峻但又勾人。
他就那么漫不经心地靠在那,就吸引了馆内所有人的目光。
旁边还站着个相貌不输他的男生,正在跟前台交涉。只是那男生脸上扬着笑,不似他这般冷淡疏离,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
这俩人站一起,实在养眼。
不一会儿,就有个长相漂亮身材火辣的女生在旁边朋友的起哄下,直接拿着手机走了过去,停在了宴怀洲前边。
“帅哥,加个微信吗?一会儿一起玩儿。”那女生笑得很明媚,落落大方。
周遭一片起哄声,口哨声。
连沈轻言都饶有兴味地看了过去,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还跟着吹了声口哨。
宴怀洲把手机黑屏,呼出口烟,侧头冷淡地瞥了沈轻言一眼。
也就在这时,他余光扫到了二楼的南嘤身上。
俩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南嘤不躲不避,眼里竟然也罕见的闪着兴味。
注意到她穿着一身拳击服,宴怀洲挑了下眉,随即收回目光。
对面女生还在势在必得地看着他。
宴怀洲不冷不淡地往她身上撩了一眼,嗓音磁沉,辨不出任何情绪,但听起来莫名有点宠:
“我女朋友在二楼看着呢,不方便。”
女生:“……”
沈轻言:“……”
南嘤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宴怀洲张口说了句话后,那个女生还有他旁边的朋友都朝她望了过来,眼神里都是震惊。
然后那女生就一脸尴尬的悻悻然离开了。
“卧槽!”沈轻言震惊了得有将近半分钟,才回过神来,一拳锤在了宴怀洲肩膀上,“你逗我呢?!你他妈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宴怀洲掐了烟,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懒声:“随口说的,挡灾。”
“……”
沈轻言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一颗心随着他两句话他妈一上一下的,虽然最后也落下了,还是没忍住腓腹了句,“刚那级别的美女,也是灾?你他妈眼光是有多高,真打算清心寡欲立地成佛啊。”
宴怀洲眼角冷冷地垂着,“没心思想这些。”
沈轻言也就是随口打诨句,自然知道他现在没心思。
但他现在冷得跟块冰似的,心里这道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天天自个在这折磨来折磨去的,他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
要是真能交个走心的女朋友,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也是件好事。
可惜啊……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唉。
沈轻言老父亲似地长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了,前台把办好的卡递了过来,沈轻言接过,勾着宴怀洲的肩膀,“走吧。”
他们办了张年卡VIP,工作人员直接领他们去了二楼私人擂台。
南嘤还站在二楼,他们走上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跟她打了声招呼,“南姐。”
“你去忙吧,我带他们。”
那工作人员显然愣了下,才点了头转身下楼。
“南姐?”
宴怀洲目光如有实质地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谑味:“你挺深藏不露啊。”
沈轻言这会儿也看出眼前这位是那天在医院碰到的人了,胳膊肘杵了下宴怀洲,“你俩原来认识啊。”
“同桌。”宴怀洲随口说。
他视线还落在南嘤身上,挺意外地勾了下唇角,“陪练?”
“嗯。”南嘤转身,“你们跟我来吧。”
二楼都是VIP,人不多,南嘤先带他们去了换衣间。
她没走,站在门口,“你们需要陪练吗?”
宴怀洲摘下腰包,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眼皮抬了下,“请你吗?”
“我们店里也有别的陪练。”南嘤语气挺平,还是一贯的清冷,“但他们都不如我。”
这话挺傲的。
连沈轻言都意外且欣赏地盯着她看了眼。
这姑娘没想到不光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连性格都不是一般的酷。
宴怀洲早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她会打拳这点依然出乎他意料,但也没什么值得奇怪。
他边摘手上的运动手表,边慢条斯理地说:“行啊。就当照顾一下我同桌的生意了。”
沈轻言没敢用她,在一旁打沙包,但眼神一直往旁边扫,沙包都飞了好几次。
宴怀洲没穿那软绵绵的拳击服,护膝护腕都没戴,就戴了副手套。
他里面就穿了个纯黑的短袖,肩背瘦削但精悍,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明朗,几条青色的血管突出,轻薄的衣料底下甚至能隐约看到他腹部紧绷的几块匀称肌肉。
他这身骨,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
“一会儿打疼了你别哭,上了场我可不分男女。”他活动了下脖颈,语气轻狂。
正合她意,她不屑别人让着她。
“来吧。”南嘤也扭了下脖子,活络了下。
沈轻言后来直接放弃沙包了,也忘了自己是来这发泄的,直接蹲在一旁兴高采烈地看着他俩过拳。
嘴里还不时的发出惊呼声、喝彩声。
俨然像一个观看拳击比赛的观众。
他兄弟自然了解,专门练过的,他在他手底过不了三招。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跟他来来回回过了这么多招。
南嘤可能力道差得远,但她胜在身体灵活,柔韧性佳,防身技巧好,宴怀洲几拳都落空了。
而且她挺会找准时机,出其不备地从后方出拳。
虽然宴怀洲多少也有点让着,但这姑娘确实不容小觑。
沈轻言整个都看激动了,连连“卧操卧操!”
场上两个人也打激动了。
出拳越来越快,拳拳到肉。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这是一种棋逢对手,血液都在沸腾,整个身体都在喷发力量的兴奋感!
也是久旱逢甘霖的一场极致宣泄。
最后,两个人体力都有些不支,南嘤趁机出腿勾住了他的脚,本想锢住他再挥拳的,但宴怀洲预判了她的预判,直接灵活地一个闪身,手也稳稳地握住了她挥来的拳。
南嘤脚下打了个滑,也没力气再支撑了,整个身子往后倒。
宴怀洲也没想拉住她,跟着她一起倒了下去,手掌在她脑后虚虚垫了一下。
两人并肩躺在擂台上,大汗淋漓,胸腔剧烈起伏,心跳声如擂鼓。
他们对视,看着彼此汗水浸过的眼睛。
最后在混杂的心跳声中,相视一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笑容。
酣畅、痛快、过瘾。
不远处的沈轻言看着这一幕,心神大动,言语都无法形容这一刻的震撼。
他们相貌绝色,气场相合,心跳声齐,连笑得弧度都一致。
周遭的空气都在他们身边凝固,自动形成了一个隐形的屏障。
与整个世界隔绝。
没有任何人,能插入他们之间。
那一刻,沈轻言清醒的知道。
他们两个是同类,属于一个世界。
如果说有谁能走进宴怀洲的心,有资格与他并肩。
那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现在的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