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昨晚怎么回来的?”温煦止住自己的思绪,见她吃差不多了,开口问。
想起某张脸,南嘤顿了顿,随意道:“路上随便拦了辆车。”
温煦‘噢’了一声,想起什么,突然别扭地摸了摸鼻尖,语气带了点愧疚:“其实我昨晚在医院外等着的时候,在车上不小心听着音乐眯了会儿,可能就那会儿没看见你出来,给错过了。”
“你不是说手机坏了嘛,一会儿我将功折罪给你买个新手机。”
“不……”用。
“你要不想我成日成夜被愧疚感折磨的睡不着觉然后日渐憔悴二十四岁就英年早逝的话,就尽管拒绝我。”
温煦一口气截断她的话。
“……”
南嘤无奈且无语地看着他。
他收拾好桌子,又指使她:“赶紧去换衣服,一会儿先带你去医院。你这额头的伤不好好处理一下肯定得发炎。还真当自己是钢铁女侠啊,百病不侵的?”
南嘤这次没拒绝他。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必须得去医院一趟。
而且她并不是真的抵触医院,只是昨天刚从那里出来,‘医院’两个字对她来说太刺耳。
南嘤身体素质很好,恢复的也快。去了医院,仔细清理了下额头的伤口包扎好,又输了个点滴,她就觉得已经好了大半了。
温煦又给她拿了点药,边嘱咐着一些注意事项边往外走。
南嘤今天裹了一件风衣,双手插在兜里,戴着顶黑色棒球帽,身材高挑,气质出挑。再加上旁边的温煦,今天也穿了一件风衣,长身玉立,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卓然。
两人并肩走着,挨得很近,长相皆不俗,路上的人频频回首注目。
他俩现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是一对小情侣,十分登对。
……包括此刻他们迎面遇上的两个人。
南嘤顿在原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对面的人脚步也停下了,她察觉到其中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
温煦也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两人。
然后笑着和其中一人打了个招呼,“宴怀洲。”
态度不算熟络。
宴怀洲将目光移到温煦身上,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然后他揉了把脖子,皱着眉头,也不多停留,继续往前走,当完全不认识南嘤一样。
只不过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南嘤清晰的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音:
“你还挺双标。”
声音压得很低,生冷的调。
南嘤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昨晚他送她去医院被她拒绝了,结果第二天她就和另一个人出现在了医院里。
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应该挺不爽的。
她猜对了。
宴怀洲确实、十分不爽。
沈轻言看到刚刚还好好的人,此刻突然沉着脸,连带步伐也加快,不明所以地小跑两步跟上他,胳膊搭上他的肩,“怎么了?这一会儿工夫谁惹你了?”
宴怀洲下意识的想摸出根烟来抽,想起这是医院又收回了手,抬手胡乱搓了把头发,眉间沉着股阴郁的戾气,“没什么。突然想起某个没良心的流浪狗。”
沈轻言“啊?”了一声,更摸不着头脑。
但也没再多问,想起刚碰到的那个女生,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冲他说:“就刚那个女生,和你打招呼的那人女朋友……”
也不知这句话里哪个字眼又触到了宴怀洲的神经,他转头没好气地睨着他。
沈轻言倒是不怵他,接着把后半句话说完,“我好像在哪见过。”
“……”
宴怀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喉咙里一声冷笑:“沈宝玉,做个人吧。”
神他妈沈宝玉?!
沈轻言反应过味儿来,宴怀洲估计以为自己想搭讪人女朋友,他连忙辩解道:“我是说真的。我肯定在哪见过她,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宴怀洲没再搭理他,径直去了颈椎科。
医院外。
温煦没听到宴怀洲那句话。
坐车上的时候,南嘤转头问他:“你认识宴怀洲?”
“南城就没人不认识他吧。”温煦提及那个人,语气是带了点赞赏的,“不过我跟他不熟,点头之交,酒局上见过几面。”
“嗳?”温煦侧头看了她一眼,“他也在明嘉,你没见过他吗?”
见过,怎么没见过,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俩同桌。”
这下温煦更诧异了,“那刚才你俩怎么跟不认识似的。”
南嘤轻描淡写的:“不熟,没说过几句话。”
温煦点点头,了然地一笑:“他那人挺难接近的,没什么人味儿。虽然我挺欣赏他的,凭一己之力颠覆整个宴氏,几乎让南城商界都重新洗牌,这种本事与魄力不是人人都有的,但这种人我可不敢深交,心思太深太可怕了。”
“你离他远点也好,那人太危险了。”
这点南嘤倒是同意。
宴怀洲的确是个危险的人。
给她买了手机之后,换了个新卡,温煦第一个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入了进去。
然后又带她去了家日料店,吃完晚饭才把她送回小区。
走前问了她句:“这周末还过来吗?”
想了想自己的课程表还有其余时间的工作安排,回他,“去。”
“行。”温煦应了声,“这几天注意点,有事电话。”
南嘤点了点头。
转身进了公寓楼,上去的电梯门刚刚合上,她按下按钮,准备等下一趟。
没想到,下一秒,合上的电梯门又在她面前拉开了。
抬眼,看到宴怀洲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手还覆在电梯按钮上。
她抬步进去,说了声“谢谢。”
宴怀洲随后按下楼层,就懒散地靠在一边,头低着,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时不时按在自己的后颈处揉一把。
电梯就他们两个人。
可能是太无聊了,南嘤盯着他的手看得出神。
他皮肤挺白的,手也白。骨节修长,根根分明,掌背几根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出,在冷感的肤色上莫名透着股野性又病态的美。
视觉冲击感还挺强。
就在她盯着出神的时候,冷不防宴怀洲突然抬起头,非常突兀地问了一句在她看来十分莫名且不像是他能问出口的话。
“温煦是你男朋友?”
南嘤:“……”
她愣了好一会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见宴怀洲一直盯着她,语气还挺认真,她才皱了皱眉,有点不自在地回:“不是,朋友。”
也说不清这个回答是让他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脸上没出现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像是随口闲聊,问了句‘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
南嘤摸不着头脑,又觉得这个人总是出其不意,他绝不会出于八卦什么的问她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
只见他轻点了下头,而后漫不经心地说:
“我一兄弟可能看上你了,提前给他排个号。”
“…………”
因为翘了一天课的原因,南嘤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五点半收拾好出了房间,没直接下电梯,而是走到了走廊对面,把手里一个袋子甩到了那个混蛋门口。
然后使劲摁了三下门铃。
摁完,转身就走。
走出小区之后,清晨的旭阳缓缓升起,晨风拂过,带着点暴雨过后的潮意,分外清凉。
她莫名觉得今天心情格外舒爽。
但某个大清早就被吵醒的‘混蛋’就不那么舒爽了。
宴怀洲本来就睡得浅,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惊醒,更别说哪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还连续摁了他三声门铃。
他暴躁无比地一把掀起被子,下床的时候眼角瞥到床头的闹钟,看到指针指向5点31,脸一下沉得要吃人。
他暗骂了声操,拖鞋都没穿,甩着大步子朝门口走,步履间都生出一阵凛冽的风来。
开门。
楼道空空如也。
低眼,看到门口甩落的一个袋子。
他拎起来,瞥了眼,认出貌似是自己那件冲锋衣。
一瞬间,他就明白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了。
他沉眸,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走廊另一端的尽头。一秒过后,他磨了下牙,‘砰——’的一声甩上门。
南嘤没有坐公交,一路溜达着去了学校,消磨了会儿时间。
早自习还未开始,教室一个人都没有,她折身去了趟办公室。
她轻敲了下门,很快里面就传来许亦廷的声音:“进。”
高三的班主任是最辛苦的,每天连轴转,几乎住在学校里面。
许亦廷从一堆文件夹中抬起头,戴上眼镜,看到来人,愣了一下。
“南嘤?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请了两天假吗?”
果然有人帮她请假。
可知道自己生病的只有……
直觉告诉她,那人不会这么好心,偏偏下一秒,许亦廷就落实了她的疑惑。
“宴怀洲说你至少要请两天假,”许亦廷看到南嘤额角处包扎的纱布,表情难言的变幻了一瞬,然后斟酌着语词,关心道:“以后走路小心点,别走神,也别低头玩手机什么的,脑袋别再被门夹了。”
“……”
南嘤一路寒着脸回到教室。
以前她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忍性,没想到现在都被宴怀洲那个混球激发出来了。
恐怕也就只有脑袋真被门夹过的人才能编得出这个理由。
再回到教室的时候,除了宴混蛋的座位还空着,其余已经坐满了人。
有的在大声背英语单词,有的在昏昏欲睡,有的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
有人看见她进来,不过也当她是团空气。
只有陈媛声注意到她头上的伤,焦急地走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说话,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冷笑,是林挽心的声音:
“肯定是又得罪了谁呗?长得一副勾引人的狐狸精样,别是勾搭了人男朋友被教训了吧?”
她的声音很尖锐,也没有刻意压低,班里人几乎都听到了。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齐齐回头看。
这下倒不拿她当空气了。
南嘤讥诮地扯了扯唇角,冷笑了声。
不似林挽心那种挑唇瞪眼刻意掐出来的冷声,她的冷笑,是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溢出的冰冷、淡漠还有鄙夷。
明明她一直是处于卑下的那个人,但此刻她却好像比所有人都高高在上。
班里人近乎错愕地看着她,心里渐渐明白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们所有人站在陆安棠和林挽心那一边孤立她,把她当成一团透明的空气,以一个俯视的姿态看她孤立无援,蒙受欺辱。
他们以为自己是掌握游戏规则的占主导的那一方。
但其实,南嘤从来都不屑。
不屑他们的态度是好是坏。
不屑与他们任何一个人接触。
因为她,自始至终,没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除了此刻站在她身边的陈媛声。
南嘤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温驯性子,也知道退一步别人就蹬鼻子上脸的理,她心里早就压着一团火,因为这群没有脑子的人,还有某个脑子被门夹了的...混蛋。
此刻,这团火气都被林挽心那张烂嘴勾了出来。
她没打算再忍。
侧身经过同样怔愣在原地的陈媛声,径直往林挽心方向走。
林挽心旁边还坐着个人,是个小眼睛的男生,见她走过来的架势,竟然莫名的有点发憷。
南嘤在他旁边站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让开。
那个小眼睛男生动作比大脑快地迅速让开了。
让开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听话。
“你……想干什么?!”
林挽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从座位上站起来,和南嘤平视,哪怕她心里现在有点不受控制的发虚。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
明明表情很平静,偏偏一双细长的眼睛凌厉冰冷的像霜刀。
南嘤没说话,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挪开。
踢开外面的椅子,往前走了一步,伸手随意拿起林挽心摊在桌面上的一本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班里的人却都莫名屏住了呼吸。
就连一直隔岸观火的陆安棠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见,南嘤拿起书后,随手翻开,煞有介事地看了两眼,轻嗤一声:“你的嘴要是有你的书这么干净就好了。”
林挽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然而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
下一秒,南嘤直接扬手,把她的书从打开的窗户向外扔了出去。
“…………”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又从桌上捞起三四本书,手腕一甩,重复同样的动作,声音比之刚才更冷:
“没有脑子学不好习,顶多是一个蠢,但没必要连做人都学不会。”
“…………”
全班人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林挽心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整个脸都被气得发红,愤怒、羞辱、难堪一下子汇聚到胸腔里。
“你他妈的——”
她大骂了一声,就直接扬起胳膊,往南嘤脸上招呼。
南嘤怎么可能让她打到自己,直接伸手在半空中就攥住她手腕,然后狠狠的往旁边一甩,林挽心一下失力,整个人都撞倒在后面的桌子上。
“别再惹我。”
南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这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