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妖性毕露

禁闭结束了,肖澜下了山。傅云裳等人练完了剑,见她回来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说怎么最近这么清静,原来是这个扫把星被关在清净崖,差点就把她给忘了。”

叶如栀道:“才关半个月,师娘也是慈悲。要是依我说,就关她个十年八年的,让她死在那边才好呢!”

卢小天说:“她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罚去思过了呢,等着看吧。”

肖澜都听见了,却没说什么。她正打算回去,迎面见宋韵来了。她停下来道:“师娘,弟子回来了。”

宋韵嗯了一声,道:“反省好了么?”

肖澜道:“弟子知道错了,门规也已经背熟了,不敢再犯了。”

宋韵一见她就厌烦,打发道:“那就好,你回去吧。”

肖澜没离开,犹豫了一下,却道:“师娘……我在清净崖上见到李师伯了。”

宋韵想起李伯阳在清净崖上隐居了多年,见到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她说:“他过得怎么样?”

肖澜道:“李师伯下山云游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韵一直觉得李伯阳就像一颗眼中钉,他若是走了,倒是一件好事。

她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肖澜回到住处,打开了门。屋里跟走的时候一样,虽然破旧,但还算整齐。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往枕头边摸去。

她枕边常放着父亲的山海志,睡不着时便拿出来翻看。平常上卷总是放在枕边的,这回却摸了个空。

肖澜坐起来,到处翻找,发现那本笔记不见了。她有些心慌,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那套志怪笔记分上下两卷,下卷藏在床底的藤箱里,被压在衣服下面,还好端端的。而放在床头的上卷却不见了。

这段时间她不在,或许是有人偷偷潜进来,拿走了那本笔记。

对于别人来说,这只是个记着稀奇古怪东西的小本子,没什么价值。但是对于肖澜来说,却是父亲的遗物,无论如何都得把它找回来。

这会儿申月庭应该在房中休息,肖澜过去敲门,喊道:“申师弟,你在吗?”

申月庭揉着眼出来,见是她来了,道:“肖师姐,你从清净崖回来了。”

肖澜道:“嗯,我有件事问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见什么人去过我屋里?”

申月庭寻思了片刻,说:“没有吧……啊,卢师弟好像去过!前天我见他从你那边过来,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怎么回事,需要我帮忙么?”

肖澜心中一凛,想起卢小天经常往她房里丢石子。若是他趁着自己不在,偷偷地去拿她的东西,也并非不可能。

她道:“没事,我看看他去。”

她说着往卢小天那边去了。申月庭见她一脸焦急,有种不好的预感,也快步跟了上去。

肖澜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心里想着若是卢小天不在,自己便悄悄地潜进去,把那本笔记拿回来。她来到月洞门外,却见叶如栀和卢小天坐在院子的一角,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山海志。

叶如栀随手翻着,嫌弃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有长着翅膀会飞的鱼;没有头也能到处乱走的僵尸,名为魃,一旦出现就天下大旱;被风吹得到处跑的枯草,遇到水就能舒展开来,扎根生长……云师妹让你去找点有用的东西,你就拿了个这个回来?”

卢小天道:“她一天到晚当宝贝一样揣着,我还以为里头有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全是胡说八道。”

叶如栀嗤笑道:“那扫把星的脑子就不正常,她爹也是个疯子。幸亏死的早,要是现在还活着,门派里还多一个祸害。”

肖澜听见他们这样辱骂自己的父亲,恼火起来。卢小天怕惹麻烦,说:“既然没用,那就扔了吧。”

叶如栀道:“万一被那丫头发现了,又要怀疑咱们,还是一把火烧了干脆。”

卢小天也没什么主意,说:“好,那就烧了吧。”

他拿来一个铜盆,往里头扔了些柴草,用法术搓了个小火球,要把书扔进去烧了。肖澜又气又急,一个箭步冲过去,喊道:“住手!”

卢小天和叶如栀都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肖澜一脚踢翻了铜盆,几脚踩灭了火苗,把书抢在了怀里。幸亏那本笔记的封面是羊皮做的,十分厚实,里头的纸张也只是被熏得黑了些,并没有损毁太多。

她怒道:“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拿我的东西了!”

卢小天反应过来,道:“不过是一本破书而已,也亏你当成宝贝,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么!”

肖澜道:“这是我爹的遗物,你们凭什么烧!”

卢小天没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一时间也恼火起来,道:“我就烧怎么了。你就是个多余的废物,你爹是个疯子,你娘是个妖怪,你们一家人都是祸害!”

肖澜怒火中烧,一拳打了过去,打中了卢小天的鼻子。他的鼻血顿时流了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叶如栀没想到她还敢动手,大声道:“你敢私下斗殴,我告诉师父去!”

肖澜一时没忍住,又被人抓住了把柄。可这些人欺人太甚,她想讨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他们会找师父告状,自己难道不会么?

她咬了咬牙,转头往外跑去。申月庭从外边过来,见她眼里含着泪,头也不回地跑了,一时间有些懵。

他喊道:“肖师姐,你去哪儿?”

肖澜每次都被人告状,好像天底下的错都是她一个人犯的。这回她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先去找师父。

她跑到傅剑琛的门外,大声道:“师父,弟子肖澜求见!”

屋里静悄悄的,肖澜又喊了一声,傅剑琛这才从屋里出来。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袍,看着肖澜,道:“什么事?”

肖澜道:“卢小天擅自拿我爹给我的遗物,还要偷偷地烧了。我发现了,要抢回来,他就骂我。”

傅剑琛没想到肖澜居然也会来跟自己告状,他微微皱眉,道:“什么遗物?”

肖澜把笔记交给了他,傅剑琛翻了两页,见肖雨鸣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插图,里面的内容天马行空的,像是哄孩子的东西。他觉得有些无趣,道:“既然是遗物,你怎么不仔细收好?”

肖澜道:“我放在枕头边,是他们偷走的。”

傅剑琛道:“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那几个人呢?”

申月庭追着肖澜来到了师父的院门外,回头又见叶如栀和卢小天也跟过来了。三个人在月洞门外探头探脑的,谁也不敢先过去。傅剑琛看见了,扬声道:“都进来。”

叶如栀和卢小天只好走了过去。傅剑琛见卢小天的鼻子破了,脸上都是血,道:“怎么回事?”

卢小天十分委屈,道:“三师姐打我。”

他平时只叫她扫把星,此时倒是摆出一副规矩的样子,还管她叫师姐。申月庭轻轻皱起了眉头,觉得他还挺会装无辜。傅剑琛道:“你拿她书了没有?”

卢小天想也不想,一口否认道:“没有。”

傅剑琛道:“那她为什么要打你?”

卢小天道:“我……我不知道,她打人没理由的。”

叶如栀跟他是一条筏子上的人,帮着他说:“三师妹的脾气暴躁,经常跟人打架。以前大家想着师父教导同门要和睦相处,都让着她。可她最近越来越凶恶,大家都说……都说她妖性显出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害人。”

肖澜气得要命,这些人当面就敢污蔑自己,背地里还不知道说了她多少难听的话。

傅剑琛一副冷漠的态度,看向申月庭,道:“是谁先打的谁,你看见了么?”

申月庭有些犹豫,道:“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肖澜本以为他能帮自己说话,没想到他这样老实,有些失望。她道:“他们骂我就算了,骂我爹爹不行。”

傅剑琛道:“你骂她了?”

卢小天道:“我没有。”

肖澜道:“他骂我爹是疯子。”

卢小天坚持道:“我没有,叶师姐帮我做证,我从来不会骂人!”

叶如栀道:“我作证,他没骂人。”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烧了吧,被她发现就麻烦了!被发现就麻烦了!”

众人一诧,却见声音是从她腰间的竹筒里传来的。应声虫被这些人吵得头昏脑涨,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我就烧怎么了。你就是个多余的废物,你爹是个疯子,你娘是个妖怪,你们一家人都是祸害!”

众人都沉默下来,卢小天有些心慌,指着竹筒道:“这是什么妖物?”

申月庭眼前一亮,小声道:“这好像是……应声虫,它不会撒谎,只会学舌,咱们沧浪山中就有。我听小师叔说过的。”

肖澜道:“对,这是应声虫。人说过什么,它都记得。方才它就是在学卢师弟说话。他要烧我爹的遗物,被我发现了就破口大骂,还不承认,是个撒谎精。”

应声虫尖声道:“撒谎精、撒谎精、撒谎精!”

卢小天脸涨得通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声道:“我没撒谎,我从来不会撒谎,我冤枉!”

傅剑琛近日练功不顺,正在屋里冥想,没想到这群小孩儿又打了起来。他好不容易当上了掌门,本以为有机会做一番事业,没想到却要日复一日地应付这些孩子吵闹。

他看明白了,是卢小天先烧了肖澜的东西,肖澜便动手打了他。说起来是肖澜更冤枉一些,但若是她受了委屈,傅剑琛便不管了。

傅剑琛道:“为师教导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争执不休。为师最近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件事等会儿交给你们师娘处理罢。”

卢小天本来还心惊胆战的,没想到傅剑琛只说了这么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

肖澜以为只要能拿得出证据,就能让这些坏人受到惩罚。却没想到师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甚至还袒护他们。

在这个地方,她只要行差踏错半步,就要遭受灭顶之灾。那些恶人却仗着有人撑腰,就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

肖澜的心渐渐凉了下来,感到了一阵心灰意冷。这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坏透了。几个孩子离开了师父的住处,卢小天抹去了眼泪,全然没了刚才那副委屈的模样,反而得意起来。

师父根本不管这臭丫头的死活。自己骂她又怎么样,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谁也拿他没法子。

他大步走过来,狠狠地撞了肖澜一记,把竹筒撞到了地上。应声虫在竹筒里叫道:“我冤枉,我从来不撒谎!”

肖澜弯腰要捡竹筒,叶如栀却冲过来,一把将她推开了,道:“快,踩死这小妖物!”

这些人当着师父装的乖巧,一旦没人看着,立刻又恢复了本性。申月庭把肖澜扶了起来,扭头道:“干什么又动手!师父不让打架!”

卢小天恨这小虫让自己出了丑,狠狠几脚踩在竹筒上。

应声虫尖声道:“撒谎精,撒谎精,撒谎——”

尖叫声戛然而止,竹筒被踩碎了,应声虫也被踩成了一团肉泥。

周围静了下来,卢小天得意地踢了一脚残破的竹筒,呸了一声,道:“小妖怪,让你多嘴,就凭你赢得了我么?”

肖澜气得浑身发抖,一股怒火直冲向头顶,摧毁了她的理智。

申月庭正不知所措,就见肖澜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沉之气,额头上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印记。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声道:“肖师姐,你怎么了?”

“我让你欺负人……”

肖澜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双眼变得通红,抄起一块石头朝卢小天背后拍过去。

卢小天冷不防被砸了个趔趄,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肖澜憋了许久的气爆发出来,冲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脚,又骑在了他背上,对着他一顿痛殴。

雨点似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她却没有要停的意思,竟是要把他活活打死。

卢小天被她打的嗷嗷直叫,嚎哭道:“杀人了,妖怪的女儿杀人了!师父,师娘救命啊——”

叶如栀意识到肖澜疯了。她眼看拉不住他们,跺了跺脚,拔腿就跑。

申月庭怕她去告状,一把扯住她,道:“大师姐,别去打扰师父和师娘了,有话好商量!”

叶如栀十分恐惧,一把甩开申月庭的手,道:“这妖怪要杀人了,你别拉我垫背!”

她说着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往宋韵的住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