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慕风此番言行举止利落随性,坦然自若,完全没有避开其他人。
不管是和云蔓排排站的一群榴莲党,还是教室里自由早读的同学,齐刷刷扭头,将目光对准两人。
他们一个第一名,一个倒数第一名,一个文静乖巧,一个狂妄不羁,天差地别,谁也不曾把二人联系到一块,冷不防瞧见他们互动,不可谓不讶异。
有人凑头讨论:“哇,简慕风吃了云蔓的榴莲饼,还给回礼。”
“这有什么吗?有吃有还,再吃不难。”
“就是好神奇,简慕风啥时候主动搭理过女生啊。”
“我刚才瞟了一眼,简慕风给云蔓牛奶的时候还挺帅。”
“他那张脸本来就很能打好吗,睡美人!美人!”
“往往最不可能的就是最有可能的,他们两个会不会……”
“别说我觉得他们两的外形还挺般配,云蔓清丽脱俗,简慕风冷拽酷帅。”
云蔓右手边就是元晓晓,她难得对八卦都不感兴趣,轻咳两声,提醒走廊上的人:
“同学之间互相给吃的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说的,我天天和云宝分东西吃,你们怎么不说?背书背书。”
那些同学不好再明着聊,纷纷又啃起书来。
元晓晓担心云蔓不舒坦,返回来搂住她:“他们见风就是雨,别听他们瞎扯,我和你最熟,知道你和简慕风就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同学,而且他可配不上你。”
顿了顿,她改口:“不对,是谁都配不上我们这么好的云宝。”
十六七岁的年纪对异性之间懵懵懂懂,又有强烈的探索欲,云蔓一心扑在学习上,在这方面缺根筋,不明白他们怎么因为一块饼一盒牛奶浮想联翩。
她有不好意思,但没太当回事,关注点集中在手上的热牛奶。
不喝会凉的。
云蔓插上吸管,小口吸着,专注记单词。
一墙之隔的教室里,简慕风刚在座位坐下,祝威就说:“我知道了。”
简慕风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在书包里翻找。
“你一定是没吃早饭,太饿了,饥不择食,连榴莲饼都可以忍受。”祝威言之凿凿,“还不想和人家妹子有牵扯,必须要立即去把这个人情还了,你才给了她牛奶。”
简慕风找出了一条硬糖,薄荷味的。
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瞥了瞥祝威,没吭声,独自剥糖吃。
祝威把他这个反应当作默认,得意地说:“请叫我福尔摩斯。”
“傻缺。”简慕风把清凉的糖果顶到右腮,“这一定是福尔摩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祝威啧一声,见他吃糖吃得起劲儿,伸手去抢:“你什么时候要吃糖了?给我一颗。”
简慕风手快,把剩余的糖塞进书包:“超市一大堆,想吃自己买去。”
“你这里不是有吗,还剩那么多,分我吃一颗怎么了。”超市太远,祝威懒得跑。
“不怎么,就是不想。”简慕风回完就趴下去补觉。
祝威:“……”
走廊的空气更加清新舒适,云蔓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
她回到座位,看见桌子上多了不少吃食,奶糖薯片巧克力等等,五花八门。
她问了才知道,全是吃过她榴莲饼的同学的回礼。
云蔓浅浅弯笑,欣然收下了这些同窗情。
坐下去之前,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后排,第一个还她谢礼的简慕风。
能瞧见的只有他毛茸茸的头发和修长后颈。
云蔓暗叹他不愧为一中睡美人,真是能睡。
一中的大课间活动在第二节课后,昨天举行开学升旗仪式,今天开始跑操。
云蔓的左脚踝经不起折腾,打算提前去向体育委员请假。
第一节是语文课,末尾的几分钟,云蔓耳闻元晓晓嘀咕:“快一点下课吧,我快憋不住了。”
云蔓见她左手捂住肚子,猜出她是想上厕所,偏头低声问:“你要不要举手请假?”
元晓晓目不转睛地盯墙上的挂钟,只剩两分钟了,她咬牙坚持:“没事,我叫元坚强。”
下课铃声一打响,老师一喊下课,她第一个离开座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
教室变得嘈杂,云蔓似乎听到了祝威高亢的大嗓门:“元大大跑那么快,冲锋陷阵,给敌军送人头啊。”
她起身往倒数第二排走,去找体育委员。
云蔓站到体委彭远座位旁边,柔声说:“我的脚受了点儿伤,一会儿不能去跑操,要请个假。”
彭远是一个较为较真认死理的人,每天这个时间,总会有几个女生找到他,以各种原因逃跑操。
她们绝大多数的理由是大姨妈,彭远都能列举出哪些人的大姨妈紊乱,需要就医,一个月要来好几次。
他对每一个来请假的人都相当谨慎,详细问:“哪里受伤了?”
云蔓扯了扯左裤筒,露出一小截脚踝:“暑假的时候扭到的。”
“我没看到有伤口啊。”彭远仔仔细细地打量,只见白皙光滑,连疤痕都没有。
云蔓一五一十地说:“绷带拆了,表面看不出来,但是没好全,真的不能跑。”
彭远抬眸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双方一时陷于僵持。
彭远流露出怀疑又诧异的神色,毕竟对方可是闻名整个年级的乖乖女,理应不会为了一天的跑操说谎。
云蔓为人和善,几乎没被同龄人质疑过,局促地拉住自己的衣摆。
她双唇轻张,还想再解释几句,身旁传来沉而有力的一句:“她的脚是有伤。”
清越干净,透着些许倦意的熟悉男声,云蔓不用递眼查看,也清楚出自何人。
只可能是简慕风。
这道嗓音的倏然加入,没为云蔓带来多少感觉。
在这所学校,只有简慕风最了解她脚上有伤,受伤到什么程度。
但他这一声,可把教室里面的其他同学震惊到了。
好一些准备出教室,去走廊放风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停步探头,观望他们这边的情况。
简慕风可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主,最不喜欢管闲事,而且又和云蔓有关,围观群众的吃瓜欲望蹭蹭上涨,好奇心爆棚。
彭远愣了一秒,充当所有人的嘴替,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她脚上有伤?”
简慕风揉了两下惺忪的眼角,像是被他们吵醒了好梦,极度不耐烦:“我送她去的医院,要给你看缴费记录?”
那天他帮云蔓跑的挂号缴费,全程在市医院的小程序上操作,能轻松地翻出记录。
这第二句,其他人更为吃惊,部分眼中闪烁着“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有一腿”的精光。
云蔓迅速解释:“我假期受伤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了,他好心帮了我。”
别的同学才恍然大悟,嘻嘻笑了几声。
简慕风懒散地靠在桌子站,瞥她两眼,自己的脚伤半天扯不明白,撇关系倒是利索。
彭远的视线来回在他们两人中间转了两圈,对云蔓说:“好,我知道了,大课间的时候你就留在教室,全部恢复了再去跑。”
云蔓点点头,看向简慕风:“谢谢。”
“你只会说这两个字?”简慕风莫名烦躁。
云蔓接受到他话里的寒意,怔回:“不,不是。”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视线来回乱瞟,显然很在意被人这样打量。
简慕风撇撇嘴,没说什么,出去放风了。
云蔓搞不懂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无措地走回座位。
元晓晓已在位子上坐好,她肯定是目睹了适才那一出,关心云蔓的脚伤,得知只需要静养后,缠住她的胳膊问:“云宝,你和简慕风什么情况啊?”
云蔓:“没什么,就是他假期帮过我。”
元晓晓直视她反问:“只有这么简单?”
“对啊。”云蔓被她看得不自在。
元晓晓见她的脸蛋快要自动上腮红,不再逗她了。
她可是早上才宣称过,坚信云蔓和简慕风是最纯粹的同学关系,不能这么快打自己的脸。
“我刚刚在厕所听到一个最想打听的八卦。”元晓晓转为说其他,“简慕风暑假不是和人打架了吗,好像和九中校花有关。”
云蔓想起假期碰到的简慕风那次打架,对方是提到过某个女生的名字。
“据说,九中有个混子喜欢校花,知道校花想学轮滑,特意学会了去教她,可是在场子里碰上了简慕风,风头被他抢光了,校花还被他吸引了,混子气得要命,变着法找简慕风麻烦。”元晓晓一聊起八卦就眉飞色舞。
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很难让云蔓提起兴致,随便听听就翻篇了。
锦城一中除非节假日,都是单休,转瞬到了星期六。
为了方便住校生坐车回家,这天下午提前上课,放学比往常早四十分钟。
元晓晓周末会去奶奶家,可以和云蔓坐同一班公交车。
两人手挽手走出学校,老远瞅见简慕风高高瘦瘦,又拽又酷,别于寻常男生的身影。
他立在校门外的街边,单手抓着书包肩带,面前是一个穿着红色收腰连衣裙,长发飘飘的明媚女生。
云蔓原本没注意,元晓晓眼尖,使劲儿晃动她的胳膊:“快看,那个应该就是九中的一枝花,叶晚月。”
云蔓望过去,女生侧对她们,身形曼妙,五官立体惊艳,双颊挂有灿若繁星的笑。
真真应了她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银银皓月。
叶晚月手舞足蹈,不停地在讲话,但听众简慕风似乎不领情,板着一张脸,随时有不给女生面子,转身走人的可能性。
云蔓不喜欢凑热闹,任由元晓晓看了一会儿,说:“我们走吧。”
那边的简慕风忍无可忍,烦躁地说了一句她们唯一听清楚的话:“老子对你没意思,你不要再来招人烦。”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元晓晓见戏码演到这个份上,算是到头了,乐呵地应云蔓:“好,走。”
两人站到公交站等三路公交车,元晓晓一个劲儿就由那段热闹发表评价:“大美女怎么想不开呢,世上男的千千万,一个不行她就换。”
云蔓漫不经心地应着,无意间瞥见侧面来了两个染着红毛的男生,看他们不穿校服,痞里痞气的打扮就不会是一中学子。
他们不时上下打量她们,怪别扭猥琐的。
云蔓浑身不舒服,等到三路公交车来了,她迅速拉着元晓晓上车,闷头往车身的中间段走。
云蔓有意关注,那两个红毛也上了这班公交车,一步步朝她们挪动,脸色不善。
云蔓心下一紧,想带着元晓晓往更后面走。
这个站的人上得差不多了,公交车前后门缓缓关上。
就在这个时候,云蔓透窗看见一道蓝白身影飞快地向前门跑,他似乎还在喊:“等一下。”
夕阳璀璨的橙光追在他的身后,清风与他反方向相碰。
他额前几缕碎发朝后面乱飞,外露的整张脸略显紧张,足以一眼吸睛。
是简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