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8.师父的计划

屈景兰从来就没喜欢过董纪贤。

她记得那是她刚嫁给董晟不久,当时董纪贤12岁。事情听上去有些小儿科,董纪贤隔壁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孤老太。有一天,老太太发现煮好的汤锅里有一只臭鸡蛋,她认定有人作弄她,于是拿着汤锅就上了居委会。跑到半路,她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汤锅摔在地上,恰好那时,董晟带着莫中玉去看他哥哥,汤汁溅到了董晟身上。董晟好心问老太太有没有伤着,老太太却坐在地上哭起来,两人问明原委后,便把老人送回了家。

一进老人的家,莫中玉就自说自话跑进了厨房。他很快发现,以老太家的厨房格局,是不可能有人站在窗外直接下手的,因为厨房窗外堆着很多杂物。他认为臭鸡蛋是被人用一个长长的物体送进厨房的汤锅的。后来,他只用了两分钟就找到了“凶器”——一根一端被削过的竹竿,而它就在隔壁的董越家院子里,上面还晾着不少衣服。董越家除了董纪贤,不可能还有别人能干这事,董纪贤的弟弟也揭发,曾经看见哥哥削过竹竿,但董纪贤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承认过。后来屈景兰从他弟弟纪光那里了解到,有一次他们把球踢进老太的家,老太没收了那个球。

另一件事发生在一年后。有一天,董越气冲冲地打电话给董晟,说自己看戏回来,发现原来挂在客厅墙上的一幅名画不见了。听他的口气,他是怀疑董晟拿走了那幅画,因为董晟非常喜欢这个画家的作品,而那天晚上,董晟也恰好去过哥哥家。

董越的言外之意让屈景兰气不打一处来,正好那天,莫中玉晚上在师父家学习开方,她就让莫中玉跟去看看。结果莫中玉到了董越家后,没多久就在董纪贤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了那副画,这让董越十分尴尬。莫中玉还当场给董越作了一番分析:画挂得很高,任谁都得脚下垫东西才能够到,而家里的椅子却没有搬动或被踩过的痕迹,最大的可能是,小偷脱了鞋踩在椅子上拿走了画。可如果是小偷所为,他应该是不会将椅子恢复原状的。所以,他判断这件事很可能是家贼所为。莫中玉在角落的一叠报纸上找到一个鞋印,根据鞋印的大小,很快就找到了与之向匹配的人。这件事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了,董纪贤咬死不承认,董越则对这件事从此闭口不谈。后来还是纪光偷偷告诉屈景兰,董纪贤是因为无意中把那幅画弄坏了,怕父母责怪,才会出此下策的。

第三件事发生在多年前的暑假。当时,董越和他妻子一起到北京探亲去了,家里就剩下纪贤纪光两兄弟。半夜两点,董纪贤突然跑到莫中玉家,请他去看看自己的弟弟,他说纪光自晚饭后一直就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莫中玉赶到董纪贤家后,果然发现纪光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可问过之后,也没发现纪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由于父母不在,两兄弟的晚餐十分简单,就是两个豆沙面包,莫中玉检查了纪光吃过的面包,什么问题也没有,纪光也说,他回家后没吃过别的。当时,莫中玉的直觉是,纪光可能中毒了,可如果找不到毒源,就算想到了这点也无济于事。正在一筹莫展间,纪光突然咳嗽了两声,莫中玉问他有没有感冒,纪光这才想起,晚饭前,他曾吃过几颗纪贤给他配来的咳嗽药丸,莫中玉连忙找来了药瓶,他在里面发现一颗不同色泽和气味的药丸,经他确认,那是蟾蜍皮丸剂。他连忙用半夏、陈皮、茯苓、甘草煎了一碗解毒汤让纪光喝下,两个小时后,纪光的中毒症状才逐渐消退。

这件事过后一个星期,董越来董晟家作了解释,他认为不存在哥哥故意谋害弟弟的可能,那应该是药厂的疏忽,正好把蟾蜍皮丸剂混进了咳嗽药丸中,董纪贤当然更是大呼冤枉。然而,在这件事上,屈景兰却跟莫中玉看法相同,药丸一定是董纪贤放进去的。虽然,董纪贤给弟弟服下的蟾蜍丸剂量不大,远远不足以危及生命,但这件事还是彻底改变了屈景兰对他的看法。

董纪光也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但相比之下,屈景兰还是更喜欢这个有污点的侄子。何况,董纪光也跟她明说过,“婶婶,我是有原则的人,我不会伤害对我有恩的人。再说,那些人,”他指的是被他玷污的女人,“都跟我哥有点关系,我就是为了教训他才这么做的。”

后来屈景兰从莫中玉那里知道,董纪贤从小就欺负弟弟,可董越就因为这个儿子脑子聪明,读书好,从来没骂过他。这才导致后来,董纪光只能自己想办法报复哥哥。她想来想去,这都是董越自作自受。

她还记得有一年春节,董晟得知董纪光刚从牢里出来,手头很紧,便给了他20块钱,结果这事让董越知道,他还老大不开心,专程来找董晟,让他以后别对小儿子那么好。

“无论他干什么,你都给他钱!他就是被你惯坏的!”董越抱怨道。

董晟照例一脸无所谓,“他干的那些事,你都看到了吗?”

“笑话,我怎么可能看到!”

“所以说,他很可能是冤枉的。”

“这还能冤枉他?你当人民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得了得了,我不跟你这神经病多说。总之,你不要再给他钱了!——你是要奖励他干的那些烂事,是吗?!”

董晟一脸凝重,“如果都是真的,那更该给他点钱了。他要是有钱找个老婆,也不会瞎找女人了。除此以外,多淫伤精——我得去给他开点补药。”说着就站起身,准备去拿纸笔,董越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敢开补药,我就把你送精神病院。你信不信?!”

每次跟弟弟说话,董越总是被气得半死,并且到最后总是威胁要把董晟送精神病院。屈景兰猜想,小时候,董越一定经常用这个吓唬他弟弟——在董家,老大欺负老二好像还是个传统,这话要搁在别人身上顶多拿它当句笑话,根本不会在意,但董晟还就吃一套,每次哥哥只要一说这句话,他准保被吓住,而且立刻服软。

“不开就不开。你这么凶干什么,”董晟又坐回原地,嘴里低声咕哝,“你要是在他小时候对他好点,别让纪贤欺负他,他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句话屈景兰很赞同。董晟可是难得会说这种世俗的话。大部分时候,他都像生活在梦里,好像根本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

可惜,董越到死都没意识到这点。

“师娘,二哥醒了。师父问你热水烧开了没有?”杜思晨走到厨房,眼圈红红的。

屈景兰把热水壶从煤球炉上拎了下来。就在半小时前,董晟和黄平南把受伤的莫中玉从外面抬了进来。她知道莫中玉之所以跑出去,是去找董纪贤的。不用问,他肯定是找到了,才会被人暗算,而暗算他的人,就是董纪贤。董纪贤干出这种事来,她一点都不吃惊。他该不会真的是杀人犯吧!

“提进去吧。”她说道。

杜思晨把水拎了进去。她跟着走进了里屋。床边围着那几个师兄弟还有董纪光。

“这是我哥干的?”董纪光问他叔叔。

董晟点头,“是纪贤。”

没人露出惊讶的神情。大家早就猜到了。

“纪贤也是一时冲动。他并不想真的伤害中玉。”董晟解释道,“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纪贤在那里,他自己也吓坏了,惊慌失措的,很可怜……”屈景兰简直听不下去,她不明白,为什么凶狠霸道的董纪贤在董晟眼里永远是只小白兔。

董晟和杜思晨相继穿上了工作衣,屈景兰知道,这是准备要给莫中玉脑后的伤口缝针了,她连忙拉着女儿退了出去。过不了多久,黄平南和辜之帆也相继走了出来。

“真是董纪贤!”辜之帆道,“大哥,你看他会不会是凶手?”

“凶手又怎样?他杀的可是徐子健一家。”

辜之帆立刻点点头,“那倒是!希望他能顺利逃走吧!我看这事,警察早晚得找上门来。避也不是办法。”

这话让屈景兰越发焦虑。现在这社会,处处都讲成分。他们董家本来就是地主成分,这已经够糟的了,现在莫名其妙还出了个杀人犯,而且犯的还是大案子。这要是牵连起来,别说董晟可能得坐牢,连女儿的将来也会受影响。那可怎么办?

“师娘,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师父。”辜之帆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

“什么办法?”她忙道。

“就是抵死都不承认今天见过董纪贤。就把这事完完全全地……”辜之帆作了一个擦台子的动作,“全部擦掉。”

那倒是个办法。

“那得说服中玉,其他人倒没关系。主要是中玉。”黄平南道。

“中玉根本是小问题。”辜之帆朝屈景兰笑,“师娘,只要你亲自出马,只要你劝他,中玉肯定听你的。至于大问题,那还用说吗?”他摊摊双手。

屈景兰知道他们说的是董晟。董晟这个书呆子,经常就是有一说一。主要是他不屑于说谎,觉得费心撒谎,伤害自己的心神,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如果他对警察直接承认自己帮董纪贤逃跑,那就完了。

“大哥,那得你出马。”辜之帆对黄平南说。

黄平南既是长徒,又是家里的养子,按理说,他说话是有分量的。不过在董晟那里,可就难说了。

“师父未必会听我的,”黄平南道,“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师父有他的两条原则,第一别管闲事,第二是要有自己的主张,少听旁议。”

辜之帆叹气,“过去只有师伯才有能力劝他。”

他们说的是董越。

的确,大概这世界上只有董越能治住他了。屈景兰还听到过两人的一次谈话。那次,有个病人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董晟这里学医,董晟同意了,屈景兰也挺喜欢这个十岁的小丫头,觉得可以跟女儿作伴,可董越听到怎么都不同意。那次,两兄弟在董晟的书房就辩论上了。具体两人说了些什么,她没听见。只不过,她端茶出来的时候,听见董越在说话:

“怎么,你打算直接变成苏湛了?董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现在可是新中国!不允许娶妾!”

“你想哪儿去了!我可不是苏湛!她是来跟我学医的!”董晟大声回应哥哥。

“能这样最好!”

然而,等十来分钟后,两兄弟从书房出来时,事情已经有了结论。

“好了,不收她了。”董晟道。

“那就对了。送我出去。”董越命令道。

董晟一路把哥哥送出大门,路上还反驳董越,“你凭什么管我?”

董越笑起来,“就凭我跟你熟!你给我注意点!我看着你呢!”

可惜啊,董越死了。现在也不知道谁能制伏这个怪胎。

沈晗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快8点了。他发现陈键在门口等着他。他连忙推着自行车快步走到陈键面前。

“有结果了?”他问道。

陈键缩着脖子,指指门,“赶紧开门,我都快冻死了。”

他从包里掏出钥匙丢给陈键,“你先进去,我马上来。”

陈键用钥匙打开了门。等他停完自行车走进家门时,发现陈键已经点上了炉子,原本冷冰冰的屋子,顿时缓和了许多。

沈晗一关上门就开口道:“跟我说说,你们市局那边到底查到了什么。”

陈键没说话,在他家客厅东翻西找,最后,在桌子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茶杯,沈晗看见后,一把夺过来,进了厨房。他洗杯子的时候,陈键在他身后道:

“这案子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负责人是程青刚,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公安了,我也认识,人不错。他负责这案子,我就放一大半心了,有他在,李泰的事,早晚会水落石出。”

沈晗干笑了一下。

“你还别笑,现在市局也就他还在干实事。”

“程青刚不是也被贴大字报了吗,现在是让他戴罪立功?”

陈键点头,“可不就是这样?他现在带着5个人在查这案子,据我知道,现在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徐海红确实被人强奸了。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了精液样本。”

沈晗往空杯子里加了一小把茶叶。

“去年的茶叶,你将就喝吧。”

“行,没关系。”陈键接过了茶杯,“程青刚他们还找了个女的,专门跟徐海红谈话,可惜,她什么都没问出来。徐海红对凶手毫无印象,说来说去就那一句话,她脑袋后面挨了一下。他们这几天会逐一跟附近的邻居谈话。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

沈晗把水壶灌满,放到了炉子上。“那他们对苏云清案子怎么看?”

“他们暂时没发现苏云清跟这案子有直接关系,所以目前不会并案。这案子还是案发地的派出所在负责调查。”

沈晗自己也说不清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觉得,与其是绕远路,不如走近道,也就是从最直接的受害人徐海红入手。

“那说说验尸结果吧。”他道。

“就跟我的猜测差不多。底楼的尸体中,徐子健三兄弟和徐子健的老婆都中了毒,跟他们在一起的那两个孩子没有中毒的迹象。其实二楼的所有尸体都没有中毒的迹象。我们找到一块布,上面有孩子的头发,所以我们认为,凶手可能用那块布把二楼的两个孩子移到了楼下。”

“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搬下楼?”

“先听我说下去。目前发现,所有没中毒的尸体上都有电灼伤,他们可能是先被电击昏,再被杀死的。”

“也就是说,有人中毒?有人没中毒?”

“应该是分开来下毒的。首先是徐子健和他老婆,他们两人都有痔疮,在卫生间发现了已经停产的中药枯痔散,这里面含有砷,如果反复涂擦患部,肯定会中毒,但究竟多长时间会产生后果,因人而异。相比之下,徐子健的毒中得更深一些。”

“所谓的砷,就是俗称的砒霜,对不对?”沈晗问道。

“差不多吧。我们会叫它三氧化二砷,是一种白色粉末。我们在现场发现的一本图画书上面也有白色粉末,本来以为是同一种毒药。但结果,那居然是泻药粉末,具体来说是巴豆和番泻叶合成的一种高浓度粉末。我们在孩子的唇边发现了少量这样的粉末。”

沈晗纳闷地看着陈键,“你是说,凶手为不同的人量身定做了不同的毒药。儿童图画书是给儿童的,痔疮药是给徐子健夫妇的。”

“是的。”

“他干吗要这么做?”

“不清楚。但他们的真正死因,都是心脏中刀。”陈键说着回到了客厅。

沈晗拿着开水壶也跟着出来,“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陈键无奈地笑了笑。

“你今天不在派出所,你都调查到什么了?”

“我吗?”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有了个想法,”他边说,边替陈键倒上了热茶,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说说看。”陈键道。

“我有个嫌疑人。可现在还没什么证据。”

“谁?”

沈晗还不想说,“能不能让我跟程青刚见个面?”

陈键挺惊讶,“你要见他?”

“是啊。”

陈键想了想道,“行。我跟他说。不过,你们的见面,肯定是秘密的,这事可能还牵涉到很多政治上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我明天给你消息。”他看着沈晗的眼睛,“我看你该休息一下了,如果不休息好,怎么抓犯人?”

莫中玉朦朦胧胧地闻到一股酒精和草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不知自己在哪里,但他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好像醒了。”

他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辜之帆的声音。

“二哥……”现在换成了杜思晨了。

他费力地睁大了眼睛,看见杜思晨就在他床边,身上穿着平时师父给病人进行外伤治疗时常穿的灰色大褂,他朦胧中好像还看到灰色大褂上的血迹。

“二哥,二哥。”杜思晨在叫他。

“我在……”他想问自己在哪里,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在师父家,他平时睡觉的房间。这原来是个杂物间,后来被师娘改成了一间卧室,平时,他们师兄弟几个,要是来看师父,时间太晚了回不去,就会睡在这里,“师父呢?”他问道。

“呵呵,看起来,还挺清醒。”辜之帆笑着走上前,“告诉你个好消息,对方下手不算重,你的头骨没碎,只是皮外伤,师父已经替你缝合了伤口。你躺两天就好了。”

莫中玉刚想动一下,伤口的疼痛让他整个上半身都几乎动弹不得。

“啊……”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二哥,三哥说,你吃了师父开的药,就不会觉得疼了。”杜思晨又催促辜之帆,“三哥,药在哪里?”

辜之帆转身去拿药,他听见打开陶瓷罐子的声音。过了会儿,辜之帆端了一小盅酒走了过来,“这是雪上一枝嵩的粉末,我已经把它化在白酒里了,你把它喝了。你不方便,我让思晨喂你。”

他知道师父长年都会在家浸泡各种药物。雪上一枝嵩在镇痛方面有奇效,所以也是师父家的常备药。

杜思晨用一个小汤勺一点一点就和着白酒的药粉送到他嘴里。虽然味道又苦又辣,他还是忍着恶心全部将它咽进了喉咙,到最后,杜思晨又朝他嘴里放了一小勺糖。

“好了,过些时候,你就没那么疼了。”辜之帆看了一下手表。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白砂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受伤时的情景。董纪贤,这个名字忽然跳了出来。

“喂,中玉……”辜之帆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他知道辜之帆好奇心强,现在看他清醒了,肯定要问当时他受伤时的情形。可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清。

“听说是董纪贤打的你。你看见他了吗?”辜之帆果然问道。

“没有……但我听见他跟师父说话……”

“看来真的是他。中玉,我们商量过了……”辜之帆鬼鬼祟祟地朝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警察。”

“我明白。”莫中玉立刻道,他知道这事如果张扬出去,对师父一家会是什么后果。况且,这事很可能还会波及到他。

辜之帆满意地朝他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师父那边……”辜之帆为他掖了下被子,“最好,你去说服师父,让他忘了今晚的事,忘了他曾经拿钱给董纪贤。”

“我试试看。”他道。

辜之帆退到了一边。

“你去叫师父吧。”他对杜思晨说。杜思晨转身出了屋子。

“你这是在帮师娘和董焱,就看你的了。”辜之帆低声道。

这也是他心里的想法。但他没有回应辜之帆,因为师父和师娘走了进来。

“中玉,你感觉怎样?”师娘首先走了过来,“他要紧吗?”她抬头问辜之帆。

“没什么关系。躺两天就好了。”

师父则走到他床边摸了摸他的手,又为他把了下脉,然后又摸了下他的额头,“这两天哪儿都别去,好好在这里休息。思晨,你明天去他那里拿些替换衣服过来。”

杜思晨点头答应。

“可是,师父……初三我就得回农场……那边得上班了……”他道。

“那就请两天假。”师父回头又吩咐师娘,“给他做小豆饭。他爱吃这个。”

“哪来的小豆啊……”师娘道,“你也别管我做什么了,我知道他爱吃什么,我有什么做什么,”她又拍拍莫中玉的手背,“你啊,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师娘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他朝师娘笑了笑。师娘大概是看出他要跟师父说话,便带着女儿燕子走了出去。辜之帆也找了个借口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师父两人。

“中玉……”师父在他床边坐下,“我骂过纪贤了,你别记恨他。他自己也不想这么干……”

“师父,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他问道。

师父迟疑了一下才道:“有个病人,过去求我看过病,他经常跑广州那边,我让纪贤去找他……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师父,我们是不会说的。关键是——你。”莫中玉道。

师父皱眉。

“怎么会是我?我能跟谁说去?”

“师父,”他看着师父的脸,“董纪贤跑了,警察肯定会来找你,到时候他们要是问起你,你可千万别说出来,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没给过他钱。”

师父摇头。“那不行。”

“师父!”他想喊,但脑后的伤口阻止了他。他的声音比预期的小了很多。

“如果警察问我,我不说,他们肯定会拷打我。我何必受这个苦!”

“师父……”

“你听我说,我都想好了,”师父好像已经胸有成竹,“我会出去避些时候,只要警察找不到我,我自然不用去回答他们的问题了。我会给你师娘一笔钱,让她带着燕子走。她离开了我,自然不用担心被人查了。划清界限,现在不是都兴这个吗。等过几年,我回来了,纪贤早已经去了香港,我就算全说出来,他们也抓不到他了。再说,也可能等我回来,他们已经把这些事给忘了,这样最好。”师父笑逐颜开,对自己的计划满意极了。

几年。师娘能同意吗?莫中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