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莎到底是个年轻姑娘,没有经过什么风浪,刚才听到八戒和福尔摩斯辩论,忽然想到纽约警察局已经无法相救,请来协助的大侦探本人又已遭擒,由此可见黑手党之本领高强。自己陷身匪窟,看来难以脱身。一时想不开,故而悲泣。
八戒慢慢地将身体挪动过去,开言安慰道:“李莎,你不必紧张。这种危险,我过去已经历过九九八十一次之多!每次都是我那师兄将我救出。这一次,他也会来的,你等着就是了。”李莎道:“你的师兄就是那瘦子赛马冠军?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八戒道:“你别看他瘦,这猴头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倒海的神通,变化多端,隐显莫测,我对他有充分的信心!”李莎还未口答,旁边福尔摩斯插嘴道:“Young man,你休要口里摆菜碟儿,随便许愿。我不信你那师兄的侦探本领能超过我,如果我都无法将你们救出,那其他的人就更不用提了。”八戒道:“你没见过我的师兄,怎知他的厉害?”福尔摩斯道:“我预言的事情,从不需要亲眼目睹,只根据推理就够了。”八戒道:“福尔摩斯先生,这次你算是错定了,能救出我们的,一定是我的师兄!”福尔摩斯怒道:“这不可能!”八戒毫不让步道:“我师兄没有不可能的事!”福尔摩斯道:“我敢与你打赌,他无法救我们。”八戒道:“怎样赌法!”福尔摩斯道:“如果他侦破了此案,救了我们,我一辈子不再当侦探。”八戒道:“好说!如果他侦不破此案,救不了我们,就算我是母猪养的!”福尔摩斯道:“Young man,君子一言既出……”八戒接口道:“驷马难追!”可笑福尔摩斯尽管精于推理,却不知八戒本来就是母猪养的,就算是赌输了,他也吃不了亏。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是这个道理。八戒处处占到便宜,由此亦可见他智商之高。就在这时,地窖里响起了一阵怪笑之声。原来这精灵古怪为了紧密监视人质,在这里装了闭路电视、窃听器和扩音器。只听见他得意地说:“诸位先生,你们别做什么遇救的梦了。我老实告诉你们,这地窖里已经放置了烈性炸药,引爆装置就在门口的号码锁上。开门的号码只有我一人知道,而且每天变换。所以即使警察找到了这个地方,只要有人企图开门,就得和你们一块被炸死。诸位先生,还是老老实实等政府拿钱来赎取你们吧!”如此一来,弄得大家都忐忑不安,但却不敢再多说话,只有苦挨着绳缠索绑,紧缚牢拴,又盼人来救,又怕人来救,真是度日如年,难过已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理查德·奎恩侦探长见福尔摩斯和华生一去不回,开始时还不相信是他们出了事。一直到两天以后,仍然踪影全无,这才慌了手脚。于是发动警察,将偌大的纽约城梳篦似地搜索了一遍,但这就如同水中捞月,大海寻针,毫无结果。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理查德知道已无法隐瞒,乃请示桑逊检察官同意,使出最后一招,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广告,悬重赏征求破案线索。消息一经公布,舆论大哗。因为美国是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国家,善良的人民久已对此不满。现在看到法律随力量居然不能保障八戒、沙僧、福尔摩斯等世界名流的安全,一般的百姓自然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指责警方无能的信件,雪片似的飞来;询问破案情况的电话,每天达数百次。理查德侦探长的处境,好不艰难。
那大圣一人留在波士顿,虽然照样上课,但是一千多年来兄弟们从未分离过,在一起热闹惯了,现在放学回家,形单影只,颇感寂寞。他原以为沙僧去接八戒,很快就会回来,谁知泥牛入海,全无消息。打了几次电话,也找不到他们的住处,不由得耳热心跳,暗自不安。这天早晨打开报纸,看见理查德侦探长登的悬赏广告,才知道他们出了事。顿时焦急万分,立即打电话到学校去请了假,坐当天的飞机赶到了纽约。
大圣来到纽约以后,也不声张。好在八戒等人失踪的详情,报上已经详细介绍。再去警察局打听,并无益处。他自恃神通广大,聪敏过人,相信必能恃一已之力,战胜匪徒。因此悄悄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然后上街察访。
开始时,行者是在曼哈顿南部五马路、纽约时报广场、华尔街等处繁华之地调查。这一带确实是美国花花世界的橱窗。但见商店里百货齐陈,餐馆中佳肴罗列,剧院舞厅,豪华夺目,家家灯火,处处笙歌。绅士淑女,衣著高雅,寻欢作乐,挥金如土。这真是富人的天堂,财主的乐园。有诗为证:
纽约市容不虚传,高楼大厦插云天。
百货通海船入市,霓虹灯闪颜色鲜。
汽车处处人烟广,街道朝朝客贾喧。
有贫有富差别远,几家愁苦几人甜。
行者在此转悠了两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乃乘车到曼哈顿北部的哈莱姆区,这是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集居之地,呈现在行者眼前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但见房屋破旧,居民拥挤,街道肮脏,下水道堵塞,垃圾成堆,臭气熏人。人们衣衫褴褛,愁眉苦脸,忙忙碌碌,各顾生计。行者来到美国以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高等学府里度过的,并没有机会深入到社会的下层。他做梦也想不到科学昌明、富甲天下的美国,居然还有如此多的穷人,而且穷得如此之甚。忍不住叹息一番,承认自己今天是开了眼界。
东行西走,行者竟在这迷宫似的小巷中,迷失了方向。眼见道旁有一破旧木屋,大门半掩,行者进去,想找一个人问路。在楼下拍了几家的门,均无答应,只有一家房里隐隐传来孩子哭声,想必是主人出去上工,只有将孩子锁在家里。行者最后上到阁楼,明明听见屋内有一种窸窣之声,但敲门又无动静。行者犯疑,摇身捻诀,变成个有翅的蚂蚁儿。真个是:
力微身小号玄驹,日久藏修有翅飞。
闲渡桥边排阵势,喜来床下斗仙机。
善知雨至常封穴,垒积尘多遂作灰。
巧巧轻轻能爽利,几番不觉过门扉。
他展开翅,无声无影,从门缝里飞了进去,这才发现屋内原来住着一个独身老人,现在躺在床上,早已死去数日,无人知晓。一群大老鼠,正在他遗体上逞凶,刚才那窸窣之声,就是老鼠啮咬尸体传出来的。行者见了,心中恻然,现出原形,取过一床毯子将老人遗体盖上。出来以后,又用邻居的名义往警察局打了电话,请他们派人来收尸,方才伤感离去。
大圣在纽约忙了几日,竟然找不到黑手党一点线索,现在还迷了路,忍不住焦躁起来。找个僻静无人之处,捻着诀,念声“唵”字真言,意欲把当境土地神找来问问原因。如若是在过去,大圣真言一念,那土地老儿、土地婆儿瞬时就到,不敢稍有怠慢。但是这一次却事出意外,大圣等了足足有十分钟,还是不见动静。大圣性急,以为美国的土地神不懂中文,于是又将“唵”字真言翻译成英文,再念了一遍,仍然没有效果。大圣发怒,又捻诀,又骂人,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方见土地老儿搀着土地婆儿,气喘吁吁,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战兢兢的,跪在路旁,叫道:“大圣,当境土地叩头。”大圣满腔怒火,耳后掣出棍来,骂道:“你这死老儿,自以为到了美国任职,就连我的招呼也不听了?怎么磨蹭了这么半天?快伸出孤拐来,待老孙打20棍解闷!”土地老儿告饶道:“大圣息怒,只因这美国不重老人,小神连座土地庙也没有。多年以来,就在地下铁道里栖身。刚才听到大圣召唤,小神片刻也不敢怠慢,立即赶来,只怪那地铁太拥挤,青年人又不守秩序,小神夫妇年老力衰,挤不上去。足足等了三班车,所以来迟,望大圣恕罪。”大圣一看,这土地老儿穿了一身破西服,八成是从位圾袋里捡来的。土地婆儿更是褴褛,手提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洋芋,几个番茄,并不新鲜,看样子都是买的超级市场的贱价品。心想美国号称中年人的战场,老年人的地狱。这两个老人既无人抚养,又缺人照顾,由于不是美国公民,领不到养老金,连个香火钱都收不着,真不知他们怎么过活。纽约地铁之挤,秩序之乱,也是众所周知的事,看来是错怪他俩了。因此换了口气道:“你且起来,不要假忙。我且不打你,寄下在那里。我问你,你可知道纽约黑手党的老巢在什么地方?”那土地老儿、土地婆儿一听“黑手党”三字,惊恐异常,东张西望,不敢回答。大圣又怒将起来,厉声道:“你们是羊儿疯发了不成,怎么将头转来转去,却不回答?”土地老儿磕头道:“大圣有所不知,这纽约的黑手党,是任何人也不敢惹的。弄得不好,他们在这路旁也装了窃听器。我看大圣还是休管他人瓦上霜,不要去找麻烦吧!”
大圣闻言,气得钢牙咬响,火眼睁圆,把脸一抹,现了法相。真个是:
古怪别腮心里强,自小为怪神力壮。
高低面赛马鞍轿,眼放金光如火亮。
浑身毛硬似钢针,虎皮裙系明花响。
上天撞散万云飞,下海混起千层浪。
当天倚力打天王,挡退十万八千将。
官封大圣美猴精,手中惯使金箍棒。
今日西方任显能,复来纽约斗强盗。
土地老儿、土地婆儿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跪在地上,只叫“大圣饶命!”大圣高声喝道:“你这馕糠的老儿,我比那黑手党何如?”土地老儿答道:“大圣威风!就是把美国的黑手党全加在一起,也不堪大圣一棒呢。”大圣道:“如此快将他们藏人的地点说来,再要拖延时间,误了我的大事,定打不饶!”那土地老儿无奈,凑到大圣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地址。这就是精灵古怪的匿身之地,其实就在离此不远的一条街上。
大圣得了地址,叱退了土地神,正待举步,那土地婆儿与土地老儿唧唧哝哝商量了几句,两人又畏畏缩缩,跟了过来。行者不耐烦道:“你这老儿好啰嗦,还有什么话说?”土地老儿递过一张纸来道:“请大圣有便,代小神将这报告呈交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大圣道:“你是指那玉皇老儿?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给他?”土地老儿道:“这乃是小神请求调动工作的报告,美国这地方,不是老年人呆的。小神宁愿退休,也不愿再在此受洋罪了。”大圣见他说得凄惨,乃将报告收下,答应道:“你先安心干下去,待我回西天时为你呈交便了。”土地老儿、土地婆儿千谢万谢,两人搀扶着慢慢走了。
大圣找到了那栋房子,只见这是两层楼的石头建筑,外表甚是平常,而且寂寂静静,并无引人生疑之处。大圣知道这土地神提供的情报,决不会有错,乃摇身一变,就变成一个麻苍蝇儿。真个秀溜!你看他:
翎翅薄如竹膜,身躯小似花心。
手足比毛更奘,星星眼窟明明。
善自闻香逐气,飞时迅速乘风。
称来刚压定盘星,可爱些些有用。
轻轻巧巧,却找个通风口,飞了进去。只见精灵古怪正带了一批喽罗在起居室里饮酒作乐。对面墙上装有电视屏幕,从上面可以看到八戒等人东歪西倒,被绑在地害里挣命。行者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好不高兴。只听见那精灵古怪得意洋洋地说:“那些不济的警察,脓包的侦探,看来已是黔驴技穷,无法可施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将肉票运走,然后找总统开谈判。八诫·猪、和尚·沙外加一个送上门的福尔摩斯,没有一百万美元休想我放人!”众喽罗呵呵大笑,互相祝贺财运亨通,大家开怀畅饮,乐不可支。
大圣也懒得和他们纠缠,飞出来顺着一条走廊找到了地窖的入口。门外有一个匪徒持枪守卫。大圣并未惊动他,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门缝下飞了进去,只见大家还在打瞌睡。八戒仰天巴叉,呼噜呼噜地睡得正香,那嘴脸倒像八九月经霜落了子儿的一个大黑莲蓬。大圣见他那狼狈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呆子虽然在美国出够了风头,可也尝够了苦头。不知他是否有所觉悟,等我且吓他一咋看。”
好大圣,飞近他耳边,假捏声音,叫声:“猪悟能!猪悟能!”八戒惊醒,慌了道:“晦气呀!我这悟能是多年以前观世音菩萨起的,自跟了唐僧,又呼做八戒。此间怎么有人知道我叫做悟能?”呆子忍不住问道:“是哪个叫我的法名?”行者道:“是我。”呆子道:“你是哪个?”行者道:“我是勾司人。”那呆子慌了道:“长官,你是哪里来的?”行者道:“我是五阎王差来勾你的。”呆子道:“这是美国,你怎么可以乱抓人?我是受法律保护的。”行者道:“我已经到国际警察总署办了手续,可以越境捕人,你跟我走吧!”呆子这时真怕了,哀求道:“长官,你且回去,上复五阎王,他与我师兄孙悟空交得甚好,教他让我一日儿,明日来勾吧。”行者道:“胡说!‘阎王法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四更’!趁早跟我去,免得套上绳子扯拉!”呆子眼泪汪汪地道:“我一不曾欠皇粮,二不曾犯王法,为啥要绳子扯拉?”行者道:“你还不曾欠粮?不曾犯法,就是有人将你告了呢。”呆子道:“告我什么?”行者道:“告你自到美国之后,行为不端,爱虚荣,出风头,学习不努力,欺骗师兄……”行者还未数完,呆子已经叫起撞天苦来:“这天杀的弼马温,一定是他将我告了也!长官,就算他告的都是事实,也还差一句话。”行者道:“差一句什么话?”呆子道:“我已经悔改了也!”行者道:“你可是真心诚意?”呆子急得发誓道:“我要再犯一次……”行者噗的一声笑出来,接道:“一年四季遭瘟!”八戒这才听出了行者的声音,埋怨道:“哥哥,吓死我了。到这么苦处,你还要开玩笑呢。”行者道:“莫发急,待我将你们救出来就是。”八戒慌忙阻止道:“哥哥,使不得,门上那锁是有密码的,乱动一下,地窖里的炸药就会爆炸,我们都要了账也!”行者道:“那么何人能开这门呢?”八戒道:“这密码每天一换,只有那强盗头儿知道。”行者道:“如此甚好,你再忍耐一下,我去治治那强盗头儿!”说毕,展翅又飞了出来。虽然他与八戒交谈了半天,但由于未现身形,旁人都以为是八戒睡着了讲梦话,故而毫不知晓。正是那:诡计多端,精灵古怪;齐天大圣,自有能耐。欲知行者怎样制服黑手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