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进繁注意到前面的缆车上,奶奶把脑袋歪着搭在了关敏心肩膀上。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说:“上去看看有没有卖鞋的吧。”
缆车到了,周进繁果真的单脚跳着下来的,关敏心诧异地问他鞋呢:“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他苦着脸点头,有些站不稳,看向关作恒:“肩膀借我搭一下行吗。”
关作恒没出声,有默许的意思,周进繁胳膊撑在他的肩膀上,一路跳着去找地方坐下,姐姐说去给他找鞋摊:“你穿多大的?”
“40号半。”
过了一会儿回来,没带鞋,但手里也没空着,拿了两张照片,还买了一份石屏小豆腐:“问了一圈,没找到卖鞋的,你吃点豆腐吗?”
“谢谢姐。”他点头,叉了一块包浆豆腐,眼睛瞥着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和关作恒,一张是奶奶和姐姐的。自己那张尤为搞笑,整个人看不见脸地藏起来了,很忸怩地躲在关作恒肩膀后面。
关敏心转向关作恒:“小泥,你把鞋给弟弟穿吧。”
关作恒:“穿不上,大了。”
关敏心:“那你背他吧。”
周进繁叉小豆腐的动作停顿住。
还有这种好事?
“让他单脚跳吧,”关作恒墨镜底下的脸毫无波动,“多运动,长个子。”
“我自己可以走!”周进繁扭过头去,继续吃豆腐。
只是这下山路,比想象中要陡一些,关敏心要搀扶奶奶,走十分钟要休息一会儿,刚开始周进繁是一瘸一拐地搭着他肩膀走,一只腿长一只腿短,时而一米六六时而一米七几。坐下休息时抬脚一看,袜底都黑了,还踩到了不知名的落花和腐烂的树叶。
心里这才有些不痛快。难怪住这么近,爸妈却从来不带他来西山,这破地方真没什么好玩的,又倒霉!
大概是犯了口业,下一秒,他脆弱的脚掌心踩到一块小石子儿,硌到软弱的脚心,痛得他惨叫一声,身子一歪,就跳着扑到了台阶下,正要摔倒时,被身旁出来的一条胳膊捞住了腰,关作恒把他扶立正了:“还能走?”
前面的关敏心也回头:“小繁怎么了,摔了?有没有事?”
西山有寺庙,庙里有神灵,周进繁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摇摇头道:“差点,没事的。”
关敏心又以眼神示意:“小泥。”
关作恒把背后的包取下来,背在前面,低头问他:“上来吗?”
“你想背我啊,不要。”
“上来吧。”关作恒略一躬身,周进繁默默地趴了上去,腿弯搭在他的手内窝。
下山路关作恒走得慢,但很稳,上上下下有些颠簸,周进繁七八岁的时候还要周昆背自己,但更大一些就不了。
他搭着关作恒的肩膀,下巴不太客气地支在他的头顶,黑发很短,些微的扎人,周进繁闻到清爽的洗发水香味,是那种很老的薄荷味。
体温透过防晒衣传递到身上,能清晰感觉到关作恒背部肌肉的温热脉络,是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他朝前头看,姐姐和奶奶手拉手的走。
注意到前面有个庙,周进繁小声叫他:“表哥,你放我下来,我进去拜拜。”
关作恒把他背到庙前,才弯腰放下。
周进繁单脚跨进去,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头,先道歉说自己不该不敬,又说:“菩萨保佑,信男愿用肚子十斤肉换十厘米的身高。”
受家里人影响,他这人年纪不大,迷信一大堆。
结果拜完出去才发现自己拜的是送子观音,差点晕倒。
抬头一看,戴着墨镜的关作恒好像又在笑,周进繁这回并未看清楚,不能确定,趴在他背上问:“喂,你是不是笑我了。”
“什么?”
“……没什么。”他说,“你背了这么久,累不累啊。”
“累。”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马上就到了。”
关作恒背着他,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一开口,把周进繁吓一跳。
“你拜送子观音,许什么愿了?”
“我……你刚刚果然在笑我是不是??”
“是啊。”关作恒的嗓音听起来和平日无二,不带语调,也没有情绪。
周进繁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愣了几秒,用下巴撞他脑袋。
关作恒背着他在身上提了一下,在幽深的石窟里向下行,双臂托着他的腿道:“乖点,会滚下去的。”
……
把他背到车站,坐大巴下了山,已是下午五点半。接着打车去吃傣味。店是关敏心选的,说之前吃过。周进繁坐下后,一个没留神,发现关作恒不见了。
原以为他去卫生间了,可过了二十分钟,菜也上了,人还没回来。
周进繁叫来一个男服务员,很小声地说:“那个,你好,能不能去卫生间,帮我把这包纸递给一个姓关的男生?”
服务员说:“我们卫生间有纸的。”
“那有没有可能纸用完了呢?”
服务员思索了下,点头:“有可能,我去送,稍等。”
两分钟后服务员回来:“卫生间里没有您说的那位。”
这……
这时,关作恒从大堂进来了,手里提着牛皮纸袋,印着LOGO。
哎?
他看着那个纸袋。
很显然里面装的是鞋。
果不其然,关作恒把袋子给他:“试试。”
“怎么给我买鞋啦。”
“给你买的大半码,四十一的。”他看周进繁经常穿帆布鞋,打车去商场看见了这家卖帆布鞋的,就进去买了双黑色的。
“合适的,谢谢。”周进繁想正好,还能塞两厘米的鞋垫。
他看见袋子里还装了一双新的袜子,不好在吃饭的地方换,说去趟卫生间,就跳着跑去了卫生间。
把脚上的袜子丢掉,黑尾鞋装进盒子,周进繁换上那双黑色帆布鞋,挺合脚。
晚上回家。
周昆刚推着婴儿车和狗回来:“又买新鞋了?”
“别提了,今天爬西山,坐缆车,鞋子给我弄掉了一只!”
“你爬西山去了?”周昆记得上午小繁出门说是见同学,便问,“男同学啊女同学?”
弯腰抱狗的周进繁头也不抬:“有男有女,怎么。”
“有你喜欢的女孩子吗,西山那地方风水主吵架的,情侣去了必分手。”
周进繁呆住,回头:“什么,有这种事??”
“呀,真是跟喜欢的女同学去的啊,不然你看我跟你妈怎么一次都没去过那里。”
周进繁哀嚎:“你怎么不早说啊,出门前怎么不提醒我,今天真的倒……”他想说倒霉死了。
可也不全是坏事。
“我哪知道你要去爬西山,行了行了,我也只是听说的这个说法,不一定的,再说你这年纪,别给我搞什么早恋,读书才是正道。”
“我倒想,那我不知道我还小吗。”
周昆:“你知道就好,上大学再耍朋友。”
周进繁说:“高中不行吗”
“不行!”
“那万一我有很喜欢的人呢像你喜欢我妈一样。”
“那就……”周昆词穷了,随后表情变得认真,“那就不要错过了,只是未成年……”
“我知道的。”周进繁打断他,“未成年要做未成年的事,学习是第一重要的,我也不可能伤害到其他女孩子的。”
周昆和米莉对他的教育便是要尊重女生。
他们不知道周进繁这辈子也不会祸害女同学了。
回房间,上网查了一下,还真有这个情侣不能去西山的说法。
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去了当晚吵架,第二天分手,说去了马上发现男友出轨等等,竟然还不在少数。
也有说单身去了,回家脱单了的。
周进繁便给他发了消息,问他鞋多少钱。
手机可能就在手边,那边回复得很快:“你拿着吧。”
周进繁大概也知道多少钱,关作恒会给他买这双鞋他还挺意外的,本来吧,他觉得哪怕给自己买,可能也是去老北京布鞋买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