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每次他也会停车,进商场里面。这是他消费不起的地方,但很显然,像他这样消费不起的人居多,所以商场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通常只是走一圈,沿着扶梯上去,到四五楼,再坐扶梯下来,一无所获。

商场二楼,周进繁和三个同学坐在M记甜品站,等密室逃脱凑齐人数开本。

密室逃脱的店在后面写字楼的顶楼,要凑七个人才开,但因为他们准备玩的新本属于中恐类,现在还没凑齐角色,周进繁在微信最近联系人里瞅,今天上午给备注为关哼哼的那位发过消息,收到回复谢谢,但肯定不可能叫他玩儿这个。

正准备给付时唯打电话时,目光突然扫到扶梯上,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恒隆广场的人。

他穿得像个朴素的大学生,黑色英文字的T,一身路边摊,都是深色,有些松垮,但人很高挑。

是如果在路上碰见的陌生人,他也会回头去看的类型。

目光随着他下扶梯的身影而去,周进繁迅速站起身来:“我看见熟人了,我去叫下他。”

“你朋友在这儿啊,那敢情好,叫他来玩密室啊!”

“是女生吗?”

他并未回答,就从M记跑了出去,顺着扶梯快步下行,在LOEWE店门口喊他:“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小跑过去,在他面前刹车。

“周进繁?”关作恒摘了半边耳机,低头看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作业写了吗。”

“我知道写,还剩一点回家写,我在二楼麦当劳看见你啦,你来买东西吗?”周进繁只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核桃。

“不是,逛逛。”注意到他的目光,关作恒抬起手,透明塑料袋里的山核桃带着黑色的湿气。

“吃核桃吗。”

“好啊,那我吃一个吧。”他没有伸手去拿,是关作恒拿出来给他,他才接:“有没有核桃夹,我弄不开它。”

关作恒捏开给他,周进繁说谢谢,剥开壳,对他道:“我和几个同学要去后面写字楼玩密室逃脱,恐怖本,还差人,”他抬头看关作恒,嘴里咬着干核桃仁,说核桃好吃,问他哪里买的。

“不知道。”

“哦,那那个…密室逃脱,你想不想去试试,挺好玩的,我带你玩。”

核桃壳没地方丢,周进繁顺手塞进工装裤口袋里。

“不,你好好玩。”看他吃完了,关作恒又拿了一个:“还吃吗。”

“够了够了,不吃了。谢谢哥哥,”周进繁收到密室群里的消息,说是拼到玩家了,就跟关作恒告别了,上扶梯,他还回头看,见他从自动旋转门出去,才收回目光。

三个同学正站在扶梯口齐齐盯着他:“我们还说是美女呢,聊了这么久,怎么是个男的。”

“他……”周进繁想了想,说,“我远房亲戚,现在在给我补课。”

“是吗,哪个大学的?”

“北大的。”

“嚯,繁繁家亲戚牛逼啊。”

“难怪叫你跟我们一起去上课你不去,原来在家里有北大老师补课呢。”

-

弯月高挂,月明星稀,

关作恒坐在冯家小区的天台吹风,双脚悬空,烟灰随风落下。

冯家在城中村,密密麻麻的建筑,顶楼天台安装了十几块太阳能板,斜着朝向夜空,地上全是电缆。

不远处,城中村的边缘界限上,有一栋更高一些的建筑,顶上修了一座信号塔,那是这边的公安分局。

站在阳台的冯川,隐约闻到了那股不知何处飘来的烟味。

自从关作恒来了以后,冯川发现自己的烟抽得更快了,平日一天三包的量,但近些日子却感觉三包明显缩了水,有朝着四包五包发展的趋势。有了心眼后,冯川很快就发现了罪魁祸首——原来是家贼。

关作恒不知道上哪去了,冯川跟正在看电视的关霞说:“你那侄子,多半又偷老子的烟抽了,身上烟味重的要命。你还说他老实,老实个屁!顿顿吃肉,他一个人吃的比我们一家三口还多!一桌子的肉都被他吃光了!吃完还要问还有吗!”

关霞叫他消消气:“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肉也没多少钱。而且抽烟多正常啊,他又没钱买烟,只能抽你的啊,又不敢叫大人知道,就偷偷拿了嘛。”

“你不赚钱你当然觉得没多少钱。”冯川也就是看着他不在家,才这么大声骂,“他不问自取就是小偷!他遗传基因里就有天生的犯罪基因,后天又没教好,可见家教的重要性,像他这样不老实,考上北大也没救。”

关霞没觉得侄子不老实,就是觉得性子有点阴郁,对自己也礼貌,家里没人帮自己洗碗做饭,但侄子会帮自己。冯川那句“你不赚钱”刺得她难受,仍然忍不住道:“那孩子我看是老实的,又孝顺,而且老冯,复读合同上都写的你的银-行卡号。只告诉他我们帮他保管,竟然就真的填了你的号码。”

冯川冷哼一声:“那也不是他偷抽我烟的理由。”

他心里头总是不踏实,是觉得关作恒不像是那么好哄骗的人,而且平日总看那崽子冷眉冷眼的态度不爽。

想到合同,以及即将进账的二十万,冯川决定不跟他计较偷烟的事。

半月前,关作恒告知他萃英中学竟开价二十万让他去复读,冯川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忙前忙后,还强要校方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写清楚条款。

萃英是香港富商开过来的私立中学,财大气粗,底气雄厚,对待关作恒这种复读生的条款自然宽裕。

不仅马上有个二十万的奖金,还有开学后每月八百的生活费补助,学费和住校费全免的奖学金,甚至于黑纸白字约定了明年高考,如果关作恒要考得好,还享受他们学校的奖学金政策,清北通知书奖金九万,全省前十是十五万,第一名则更多。

冯川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没见过这么阔绰的。

由此可见,读书赚钱这句话并不是梦话。

关作恒是做了思考才下了这个决定的。

从天台下楼,他用钥匙开门,一家三口都在,正在吃核桃,齐刷刷转头看他。

关霞最先笑起来:“你回来啦,晚点要停水,你快去洗个澡吧。”

关作恒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吃了晚饭,帮忙洗了碗,丢下书包又出去,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没作声,看了眼桌上的堆成黑色小山的核桃壳,然后望向自己挂在玄关衣钩上的书包,拉链是开着的,很明显有人动过他的包。

他在这个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唯一储存东西的地方,就是这个书包。

核桃是姐姐买的,他没舍得吃,总是想到奶奶佝偻着、背着比人还高的背篓去打山核桃。

“核桃是谁拿出来的?”

关霞愣了下:“冯老师买的吧。”

冯川看着她:“不是你买的吗,那这核桃谁买的?”

关霞摇了摇头。

旁边坐在矮凳上的表弟没出声,埋着脑袋,没继续吃了。

僵了有半分钟,冯川看儿子表情,突然看懂了:“大侄子是你买的核桃啊?哎呀,我以为关霞买的,还没吃完呢,来,给你夹一个。”他看见关作恒隐忍不发的表情,也来气,“生什么气啊,几个核桃而已,这一袋没有十块钱吧,明天给你买新的。”

关霞开始骂儿子:“你怎么乱动哥哥东西呢?不是教过你,不能随便乱动人东西吗!”

“我没乱动!我没动他东西,我回来就看见核桃在桌上了,我怎么知道是他的,就几个核桃!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呸呸!我去吐了!还给他行不行!”

冯川就用遥控器打他:“懂不懂礼貌,去,跟哥哥道歉。”

大概是被打疼了,小孩哇呜一声哭了,直接站起就奔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咔嚓,传来落锁的声音,还踢了下门,大吼:“我讨厌你们!”

冯川咳了一声,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买的,叔就吃了,对不住明天再给你买点,你爱吃核桃啊?”

关霞似乎想起什么了,出声:“家里有一棵很老的山核桃树,我妈…你奶奶,很喜欢给你砸核桃吃,是不是。”

关作恒点了下头,漆黑的眼睛衬得周围的世界静止而孤独,明明冯家的灯这么亮,那光却始终照不到他身上。他站在玄关处,把书包的拉链拉上了,这才弯腰换鞋。

冯川赶紧让关霞去拿水果,给他吃,关作恒没吃,他坐在沙发一角,冯川坐过来,手里捏着遥控器,状若不经意地问道:“萃英那边这两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他们什么时候给你打钱啊。”

“不知道。”

“这钱也太慢了。打电话催催……?”房子也选好了,今天还去交了两万认筹金,就差钱到位去签首付合同了。

关作恒说:“不是小钱,财务可能需要时间吧。”

“…也是。”冯川不得不等,又问他,“那等你开学了,是住学校,还是住叔这儿?”

关作恒说学校。

冯川很满意,随即道:“哪怕住校了,周末也要回家来吃饭,叫你姑给你烧排骨吃。”

这几天给六中学生补课,又来了两三个新报名的女生,冯川打听到,原来是冲着侄子来的。

他扭头看着侄子埋头吃饭的这张脸,记起许多年前一次和老婆回蓝桉村,一个美得不像这种小山村出身的女人,穿着干活的粗布衣裳,盘着长发,手里牵着一个奶娃娃,那小娃娃睁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他。

那奶娃子就是如今的关作恒。

冯川之所以记忆犹深,是那一眼被惊艳到了,眼睛凝固在那个女人身上久久不能回神,太过惊心动魄,至今都忘不掉。

冯川当时还起了点歪心思,但他这人外表看着老实巴交的,至多意-淫一下,到底没敢做什么,只是目睹了这个老公进监狱后孤身一人的女人给关家老大洗衣做饭,照料他的女儿。

关霞约莫是看出来了,只待了几天就带着他走了。没多久后,他听闻那个女人从山上悬崖摔下去死了的消息,心里还叹息红颜薄命。

后来许多年,两人都没回过这个边境的小村子。

而那个打小就漂亮的奶娃子,如今长大了,没想到这样高大,又英俊,平白给他打了广告,多了几个专门来看他这侄子的女学生。

他们俩说话,关霞去敲门,让儿子开门:“你不开门哥哥怎么睡觉?”

里面死寂一般,一声也不吭。

关霞隔着门板冷声说:“好啊,你锁门是不是,我去找钥匙!”

她动作很快地拉开电视柜抽屉,冯川也去叫他开门:“儿子,听话,把门开了,哥哥都原谅你了,你认个错就行了,咱们讲道理,以后不要乱动哥哥的东西,知不知道了?好了…快把门打开,多大点儿事。”

关霞拿着钥匙过来,直接开门,里面却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推着门,她和冯川一起用力推,儿子就坐在门背后,用弱小的后背死死抵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你们出去!出去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弄开了,冯川安慰着儿子:“没什么的,明天爸爸带你去买核桃,给哥哥赔罪。”

他反而嚎啕起来:“你为什么要骂我!我又不知道是谁买的,不就是吃了他俩核桃吗?”

夫妻俩一起安慰儿子,冯川说开学了哥哥就不住了,再忍忍,好说歹说,总算是哄好了,去叫关作恒,这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蟠龙区有一家很好吃的昭通小肉串,春城遍地都是同名的餐厅,但这一家是周进繁的同学推荐的。这里离他在翠湖的家有些远,不过离周昆开的足浴城很近。

四人下午玩了密室,在恒隆吃了晚饭,又去玩VR,现在过来吃这家昭通小肉串的夜宵,周进繁还在肉串门口三轮车上买了一斤核桃。

吃完已经是十一点了,但小肉串仍然人声鼎沸,他还喝了两杯啤酒。

家里的电话来了几通,他把定位发给了周昆:“知道啦,我吃完就回去。”

“我还在千足道,你过来找我。”

千足道就是周昆开的那家足浴城,一家老店,去年刚装修过,打着中日泰三国足疗的招牌,生意红火。

周进繁不爱往那儿去,觉得秽气重,经常在里面看见刚洗完澡亮着大肚皮的中年男人。

有时候真想重金求一双没被污染过的眼睛。

他的三个好朋友有两个顺路,先打车离开:“繁繁,你路上小心点,去你爸足浴城后给我们发个消息报个平安。”

另一个说太晚了要送他,周进繁打发他走了:“走过去就十分钟,你妈电话都打十几个了,我又不是女明星怕什么。拜拜拜拜。”

“晚上有点冷,你穿我外套吗?”

他说不用了,送人上了出租车,周进繁提着一袋子核桃,打了个饱嗝,路过全家,正准备进去买杯苏打水,很意外地,他看见坐在全家窗户旁、那条白色长吧台前,埋着头在吃关东煮的男生。

关作恒面前的玻璃忽然被外面的人拍了一下。

他抬起头,隔着全家倒映着亮黄色灯光的玻璃,外面的小朋友和他坐着一样高,兴奋地冲他挥手,然后跑进来,坐在他旁边,脸像喝了酒一样发红,眼神明亮地问:“关老师,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吃关东煮,你住这儿附近吗?”

“你呢,这么晚还没回家,明天还要上课,作…”

“我明天早上知道写作业!不会偷懒的!”

关东煮里只剩一串海带了,关作恒问他吃不吃,要吃去给他点牛丸。

“不吃了,我刚吃的夜宵。我还有核桃呢。”他手腕提着的核桃就放在吧台上,胳膊肘撑着,手掌托着下巴,眼若明星似的望着他,“你下午给我吃的核桃好甜啊,刚刚路过看见一个叔叔在叫卖,我就买了点,全给夹开了,你还吃不吃?”

关作恒看着他,摇摇头,几乎有些嫉妒这个小孩身上那种被鲜花、被温柔和善良包裹住的朝气。

杨姨把人送下楼,周进繁还是趴在露台看。

今天家里刚换过一次花,紫罗兰就丢在垃圾桶旁边,但关作恒并没有捡走,径直骑着那辆和身材不符的自行车离开。

晚饭桌上,米莉提起:“那就是小烦的家教?”

米莉是第一次见他,有点惊讶,这个小老师,和想象的样子不一样,她说一点也不像是农村出来的孩子。

“老周,你上回说,他哪里人来着?”

“保山的,好像是什么……哪个县我忘了,总之是边境的小城,农村的。他还是个混血呢,妈妈是缅甸人。”

“缅甸?骗人的吧,我又不是没去过。中缅混血哪里是他那种长相?你看他鼻子和眼窝,明显更欧化。”

“就是。”周进繁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我咋知道。”周昆无奈,“说不定人家妈妈是缅甸的大美女,基因好,或者基因突变呢。”

米莉想了想,说:“罗航那里不是有家庭资料吗,你问他要一份,我看一下。”

“你看来做什么,情况你不都了解了吗?”

“我看了才好帮他啊!不是说家里情况很复杂吗,还是孤儿。”

周昆:“我下午问过了,他要复读,可能就是缺钱吧。”

米莉仍然很固执:“你去问罗航要一个!你不去我去给他说,你去不去?”

“好好好,去,等下就去问他。”

罗航却说:“关作恒没有申请过我们助学金,我这边只有他姐姐的资料,不过都一样。”

周昆:“亲姐姐吗?”

“不是,是堂姐,反正他们家……哎。他爷爷奶奶有四个小孩,三个儿子,关作恒是老二家的。堂姐是老大的女儿,老大和老二都…”

“死了?”

“不是,是失踪,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可以说是死了。都是突然失踪找不到人了。”

周昆理了理,也就是说关作恒是孤儿,关作恒的姐姐也是孤儿。

“这种情况很常见吗?”

罗航说比较常见,他说从缅越那边嫁过来的女人,大部分一嫁二嫁三嫁,越嫁越往北。

周昆表示理解:“那关家还有个女儿,就是关作恒的姑姑了吧,他现在就住在姑姑家里是不?”

“嗯,住姑姑家。然后他还有个小叔叔,有精神问题,之前一直在四医院住院…情况很难在电话里跟你说清楚。”罗航在电话里说,“你要看的话,明天我去机构,找找他姐姐的资料给你,但这个资料可不能外传的。”

“知道知道,不外传,都是你莉姐,她说要帮小关,所以要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隔日,资料发到了周昆的微信上。罗航的消息道:“她家情况特殊,父母都是十四五岁去世的,我发给你的是前两年过去访问的记录。”

今晚米莉不在家,燕窝厂不在春城,很多时候她都不在。

周昆开着夜灯,侧躺着看这个省状元姐姐的具体资料。

老罗做的是慈善机构,机构捐助学生,自然要多方确认基本信息。但关作恒并非老罗机构捐助的学生,但他们之间牵扯颇深,关作恒的姐姐是罗航支教时候的学生,罗航最初起意想要做公益就是因为关家姐姐。

关姐姐叫关敏心,是关作恒的堂姐。

关敏心比堂弟大5岁,是家里老大的女儿,读到高中辍学了,也是个孤儿。

按照社工去家里访问时,爷爷奶奶的说法是:“孙女妈妈有精神问题,她老爸也没本事,讨不到媳妇,娶的邻村的一个疯子,嫁给敏心爸,生了她后离婚,然后又嫁了第二次、第三次,生了好几个。后来敏心爸爸在外赚了点钱,又把妈妈带回家了,妈妈在敏心十四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爸爸隔了一年外出打工,再也没有回来。奶奶说,一直没有联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报过案,可也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周昆看得直皱眉,一方面觉得可怜唏嘘,一方面又觉得封建愚昧。

关敏心的妈妈有精神问题,嫁了那么多次,这不是生-育机器吗?

社工在面谈记录上写道:“因为爷爷奶奶的方言和口音,有些没听太懂的,只记录了大概的家庭资料。”

周昆继续往下看。

“敏心有个小她五岁的表弟,也是个孤儿。姐弟俩算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老家在保山市笠县的蓝桉村。”

蓝桉村位处中国边境,和缅甸一山之隔。越过国境线的地雷区,就是境外。

“父母去世后,敏心又读了一年的书,辍学了。奶奶说她成绩不好,辍学是为了去春城打工供弟弟上学,弟弟的成绩更好,老师都说弟弟是天才。”

“已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一共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不在了,老二是出狱后失踪的。老三是女儿,嫁到春城了,平素和家里联系很少。老幺有精神问题,在精神病院治疗,每月要花800。好像是因为没有钱给院方,院方一直扣着老幺不让回家,不仅如此,欠院方的钱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