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后,他非常关注这家人的情况,罗航试图报警,结果发现当地派出所根本不管这案子。
他愤懑不平,认为警察不作为!女老师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管这种案子吗?罗老师,以前也不是没有像你一样的好心人,但是你就来这里一年,这些事你管不了。”
“我为什么管不了?我当然要管!我是学法律的,怎么能视若无睹?!”罗航胸腔里的一腔正义在共鸣。
“你可以管,你知道警察如果真去了那女孩儿家里,结果会是什么吗?最多,他父亲被拘留几天,回家后加倍的罚在小孩老婆身上,被打废、打死,可能性太大了……这里穷乡僻壤,中缅边境。你讲法、道德,在这里没有人认!”
她没有危言耸听,反而讲的字字珠玑。
罗航愕然。
过后,他经常借书给关敏心,托家里人给自己邮寄了一堆书来,放在房间里。
很多时候她来找他都很拘谨:“罗老师,我弟弟看书太快了,但是图书馆我们镇上也没有……”
“没关系,我家里书很多,你弟弟很爱护书。”
书借出去,没有弄脏或弄皱的情况,考虑到自己只支教一年就离开,罗航还网购了一个内存挺大的爱国者电子书,下载了近千本文学书,连他自己都没看过这么多书。
他把电子书当成离别礼物送给关敏心,回家后,没有进律所工作,也没有进法院,他做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公益网站。
他家境不错,但并不能从家里拿钱来支撑他那纸上谈兵的公益事业。
就在这前途未卜的时候,有一个自称姓冯的先生给他来电,对方是深圳一家上市集团的老板,很想自己做点公益,提出给他资金支持。
次日,郭宇菁去局里打听,小烦对这事儿非常上心,隔一会儿就给她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去问啊,什么情况。
郭宇菁回复语音:“我手里还有其他案子,你别着急。”
“什么案子嘛!”
“今天上午新发案件,楼上邻居装修太吵,男子上楼用菜刀把邻居捅死。”她刚从现场回来,装修现场血溅四壁。
周进繁:“……”
“所以你们不管失踪案是吧?”
“管,这案有疑点,但不归我管。”
“???什么疑点?”
郭宇菁看了眼时间:“周小烦,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给我发什么消息??”
“哎呀!!体育课!!!已经解散了。”他就问,“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他到底怎么失踪的。”
干妈说:“巧了,我也想知道。”
周进繁噼里啪啦地打字:“反正不是关哥哥和姐姐他们干的,他们都是好人。我干爹亲口认证的,你不能不认。”
“小烦啊,世界不是你想的这么非黑即白的。不过……初步排除了他们的嫌疑,他们没有作案时间,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我就说嘛!!”
“好了好了,不跟你打屁了,快去学习。”
尽管初步排除了关家人作案的嫌疑,但并非完全排除,此案中最大的疑点在于,警方调了监控,发现七点四十左右,一男子从关家那栋单元楼出来,上车后把车开走。
郭宇菁反复地看这段监控。
就连报案人,陈母也确认过:“我儿子穿的是这件衣服,这……看着像他。”
可从模糊的监控当中,无法确认面部特征。更重要的是,笔录说陈义喝了酒,喝醉了,但走路一点也不像个醉汉,是他人伪装的可能性很大。
警方调取了沿路监控,开车的“陈义”把车停在一家美食街上,随后消失不见。
人就是从这会儿彻底失踪的,2月13日晚20点10分。
物鉴中心的人称,黑色现代的司机座上,明显处理过,连陈义自己的DNA都没有留下,微量证据不足以证明开车的不是陈义本人。正因为此,警方才认为他很可能遭人拘禁,或已遇害。
但关家四人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时间。现在怀疑关敏心有同伙,正在排查她的社会关系,试图找出一个可能帮她作案、拘禁被害人、甚至是帮她杀人的那个人。
不仅如此,警方搜查陈义的社会关系时,发现他平时为人糟糕、结仇不少。所以不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一个月后。
周进繁知道关作恒搬家了,似乎搬到更远的地方去了,那天他看见关哼哼走进地铁站入口。
但问他住哪儿,也不说,反而态度一改以前,让他:“你别来了。”
在学校突然碰见,他抬手打招呼,关作恒视而不见,不认识一般从他身边走过,表情冷漠。他的手扬起顿在半空中,愣了一会儿。
身边的兄弟说:“繁繁,你表哥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就是啊,他是不是近视一千度?怎么打招呼都看不看你!表情还那么拽啊。”
“他……”周进繁为他开脱,“就是眼神不太好,近视严重。”
他好像知道原因,但又不懂。
第二天一早,校门口出现一个头发凌乱的妇女。
戴着黑色渔夫帽,像那些街头乞讨者一样,胸口挂一张大纸板,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本省状元!萃英中学学生关作恒!他父亲是杀人犯!今年2月13日晚,我儿失踪,凶手就是关作恒一家!”
连语句都读不通顺。
可路过的人都能看见那个名字。
“什么啊这是……”
周昆送周进繁的去上学的时候,车子停在校门右侧,周昆看见有个妇女站在那里“起义”,但他眼睛小没看清楚什么字。周进繁开始也没看清,但爱凑热闹,下车后背着书包专门跑过去看一眼。
艹。
粗口呼之欲出。
周进繁不假思索直接报警,一边报警还一边大声说:“我们学校门口有人造谣生事,污蔑他人名誉权!警察叔叔,这种人是不是要拘留啊!”
那妇女便抬起头来,帽檐下一双细眼睛射出深恶的仇恨来。
他一点没在怕的,挺起胸膛:“阿姨!警察让你赶紧走!造谣违法的知不知道!”
妇女便大声开始读出纸板上的字:“本省状元!萃英……”
周进繁傻眼:“你怎么这样啊!你别念了,别造谣!”
他不敢去捂住妇女的嘴,怕反被对方讹,学校保安队此刻出击了,几个保安冲过来赶走她:“去去去,走远点,这是学校门口!不是菜市场!”
从郭宇菁那里,周进繁得知,陈义的确失踪了,像一阵烟雾一样,在这个城市蒸发了,传唤了两个嫌疑人,都因证据不足释放了。
那妇女不是每天都来,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中午,虽然保安要赶人,还有人报警,可很多学生都看见了纸板上的字,拍下来在群里、空间里传阅。
尽管没有那么多人会相信一张纸上写的全部东西,但是非还是在不大的校园里传开了,变成谈资。有认识周进繁的,问他怎么回事,周进繁也信口造谣:“那阿姨精神有问题,我干妈就是警察,上次抓她进去,然后发现她精神病,又没办法的,就放出来了。”
“你们让那些人别乱说我表哥坏话了,都是造谣!!”
他朋友多,自然都信他,一起帮忙去辟谣:“假的假的,是精神病。不信谣不传谣!从我做起!”
-
五月初。
春城的蓝花楹开了,整座城市陷入蓝紫色香雪雨的包裹,周进繁喜欢上课早晨坐在车上,打开天窗,把头从天窗伸出去,试图把脸伸进花里——像四五岁大的小朋友才干的出的事。
害得周昆一边开车一边大叫:“有交警!你快给我下来,你干什么啊!”
与此同时,付时唯请了假,他花粉过敏,这大肆开花的时候对他来说很难熬。
好不容易来上课,都是从头到脚的武装,周进繁可怜他道:“你真的,唯唯,你应该去一座没有花香的城市生活,春城不适合你。”
付时唯侧头道:“你陪我一起转学吗?”
他眨了下眼,胳膊搭在同桌的肩膀上:“当然啦,亲父子就是要一起走。”
付时唯笑了笑,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立马把手收回来:“我身上可能有蓝花楹的花粉。”
付时唯一张脸藏在黑色口罩下:“我爸想让我去国外上高中,和靓靓一起。”
“啊??就你们俩自己去吗?”
他摇头:“他秘书陪读,我不想去。”
“别去了,国外有什么好,都闹着想去。”他有不少朋友最近都没来上课,是准备好去欧美国家上学了,周进繁喜欢出国玩,但没有留学的想法。
付时唯点着头:“嗯,我不去,我听你的。”
六月,高考前夕,周进繁提前给认识的高三学长发消息,说七号早上去考场门口给他送粽子:“是好运粽,吃了会好运气的。”
小前锋就是高三的,一听不得了:“繁繁你不上课啊,亲自来送?考场不挺远的吗。”
“没事,我叫我爸开车送我过来啦,我正好要给我有个哥哥送粽子,我八点到考场门口,来得及吗?”
小前锋说来得及:“我也八点过点到,那我少吃一点好了,你粽子大吗?”
“不大,比普通粽子小一半。”
“那成。”
其实这几个月,周进繁都没去过关作恒家里补课,有时候给他发消息,他不太回,只有发自己做不出来的题给他,关作恒才回给他解答。
这种有意的疏远太过明显,周进繁对周围人的态度感知特别明显,他知道关作恒的疏远不是讨厌自己,那更像是一种……不愿让人跟他扯上瓜葛的孤僻。
自己曾闯入他的生活,但姐姐前夫一事发生过后,有一道无形的墙竖立在关作恒周身,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周进繁觉得难过,路过他们复读班的教学楼都要抬头去看一看,但他并不是强求的性格,不理自己就算了吧。
上午八点,六中门口人声鼎沸,家长、老师、学生,挤作一团。关作恒没有回原籍考试,而是就在这边考,他的考场被分到六中这边。
周进繁给他发了消息,没回复,小前锋回了,很快,小前锋就从他这儿拿到了粽子,笑得一脸阳光:“谢谢繁繁,我带进去吃。吃了这个我一定会考好的。”
周进繁一直以为他成绩不怎么样,但上次学校放榜,小前锋竟然在年级三百名左右的位置。
萃英的三百名,对应的就是一本线。
小前锋性格和关作恒完全不一样,他收到周进繁的粽子,还要拍照发朋友圈:“小学弟送的好运粽,祝我考试顺利,耶!”
而关作恒……
周进繁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他,排开众人朝他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带着一身蓝花楹的丰盈气息,仰着头:“嗨!表哥,你也来考试啊。”
关作恒眉心一敛,周进繁没等他说话:“这么巧看见你了,送你个好运粽吧!我外婆上周包的,你拿去吃。拜拜。”
周进繁送完就跑了。
人太多了,关作恒看不见他的背影,低头看粽子,迷你一个,粽叶外面系了红丝带,丝带上有小楷字,看起来是小繁自己写的。
“考试必过、高考顺利、考运666。”
他把粽子吃了,进考场的时候,前头有个男生,头上系着红绳,被监考老师拦住:“你脑门上系的什么?有字,不行。”
“考运666啊,这都不行啊?”
“有字就不行!摘下来。”
男生“哦”了一声,只好把红绳摘下来,塞进书包。关作恒看清楚他的脸——他认识这个人,看着像个唱RAP的,在操场看台玩篮球,伸手揉了揉小繁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