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宫回过神时,才发现手里的记事本险些掉落。他不知何时打起了瞌睡。
有人紧挨着他从侧旁的通道走过,他才发现车厢已静止不动,于是看了一眼窗外。这里是上野站的站台。
此时,他正在上越新干线的自由席车厢内,时间接近傍晚七点。
松宫瞥了一眼自己写下的乱糟糟的笔记,合起记事本收进西装的内侧口袋。他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决定再整理一次思路。
这几天,松宫一直专注于调查汐见行伸的周边情况。现公司的上司、前公司的同事、学生时代的同学……凡是有可能了解汐见近况的人,他都问了一遍。如今,恐怕汐见本人也对松宫的行动有所耳闻。
“所有相关人员我们都会做同样的调查,不只针对汐见先生。”
这是松宫例行的开场白,但未必每个人都信以为真。没准也有不少人会认定汐见有嫌疑,开始用有色眼镜看他。
假如汐见完全与本案无关,那确实很对不起他,但为了破案也没办法。
听了很多人的讲述,松宫了解到,汐见行伸迄今为止的人生绝非坦途,倒不如说经历了一段极为残酷的岁月。
最初的悲剧发生在十六年前。
在松宫的印象里,新潟县中越地震虽是一场大地震,与阪神淡路大地震相比死亡人数还是要少得多,然而在这少数死者中,就有汐见的两个孩子。
他妻子的老家在长冈,当时两个孩子在没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去那里玩。那天,两人正巧和外祖母一起去附近的十日町市,不幸遇难。
昨天松宫走访了汐见以前就职的公司,询问一个曾与汐见共事的后辈。那人说中越地震发生时是个休息日,他和汐见在公司加班,一起看了电视新闻。
“听说两个孩子都死了的时候,我心想这怎么可能啊。自那以后,汐见先生憔悴得厉害。我不敢和他搭话,好几个月都没见他笑过。”那人或许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神情悲痛。“即便如此,托孩子的福,汐见夫妇振作起来了。”那人继续说道,“身心受到重创后,他们认为只有再生一个孩子才能振作。夫人已不年轻,吃了不少苦头。也正因如此,汐见先生知道夫人怀孕后非常开心。他变得像原先一样开朗,甚至更有精神了。看到这样的他,我们也很高兴。只是汐见先生实在有点兴奋过头,大家都很担心万一夫人流产了,他们是不是得从楼上跳下去……汐见先生向大家报告孩子平安出世时,我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站起来拍手庆贺。”
松宫感到,汐见行伸身边的人都很关心和支持他。同样的故事松宫听了好几遍,看来每个人都希望汐见能够获得幸福。
然而,残酷的命运女神又给了汐见新的试炼。大约两年前,汐见的妻子因白血病去世。
汐见曾长年任劳任怨地照顾妻子,妻子去世时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与因地震而瞬间痛失一双儿女时又有所不同。
汐见饱受残酷命运的捉弄,那么他的近况如何呢?
熟人们的讲述中拼凑出“孤独”这个词。痛失爱妻后,汐见不再与人深交。身边人不忍打扰他,因此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近况。
因此,松宫更加无法忽视汐见行伸与弥生茶屋之间的关系,准确地说,是汐见行伸与花冢弥生之间的关系。失去同甘共苦的妻子后过了将近两年,他终于邂逅心仪的对象,开始频繁光顾这家小店——这个思路合情合理。松宫见过的几位常客说两人似乎互有好感,更有人表示一直暗中关注两人的进展,但并未发现异常的举动。难道说他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一切才刚刚开始?
也许——
松宫想到另一种情况:没准汐见顾及女儿的心情,犹豫要不要和花冢弥生进一步发展。父亲有了喜欢的女人,一个初二的学生会如何看待?认为女儿不会产生抵触心理似乎过于乐观了,况且这对父女明显关系不合。
汐见会找谁商量呢?
这个人必须十分了解汐见父女,尤其是女儿萌奈的情况。通常会是亲戚,但汐见的双亲早已去世。
那岳父母呢?
妻子怜子去世后,汐见若想找人商量女儿的事,只能去找他们。
松宫火速找加贺和组长商议,即刻得到“快去”的答复。从东京到新潟县长冈市当日即可往返,松宫把其他调查任务托付给长谷部,下午乘上越新干线出发了。
怜子旧姓竹村,松宫事先打电话确认了对方是否在家。他只说自己是警察,没有搬出警视厅,当然也没提到汐见的名字。
竹村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但看上去很坚固,地震时也没有损毁。如果地震发生时孩子们在这栋宅子里,也许就不会遇难了。想到这里,松宫觉得很难过。
汐见的岳母名叫恒子,丈夫于五年前去世,现在她一个人生活。长女一家住在附近,时不时过来串门,所以她也不觉得寂寞。
松宫问起汐见父女,他想两人应该会隔三岔五回来看看。
“怜子活着的时候,他们经常过来,盂兰盆节、新年、放长假的时候都来。萌奈真的好可爱,我家老头子很疼她,毕竟前两个孩子……”提到地震,竹村恒子眼眶湿润了。她不停地说都是因为自己太蠢,才害死了两个孩子。“萌奈真的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礼物。那个是叫什么不孕治疗吧?怜子吃了不少苦,当时连我们都快放弃了。我家老头子临死前还在嘱咐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养大萌奈。”
“最近,汐见父女有没有来拜访呢?”
“怜子去世后,他们没那么常来了。萌奈已经上初中了,我想她应该挺忙的吧。她倒是偶尔会给我打个电话,说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外婆的声音。她真是一个很体贴的孩子。”
松宫又问汐见是否来过电话。如果来过,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当时汐见情绪如何。
“说起来,这半年来他都没有联系过我。”竹村恒子像是在很费力地回忆,随后面露惊讶之色,“我想问一下,您这到底是在调查什么啊?我还以为您是来教我防范针对独居老人的电信诈骗什么的呢。”
松宫解释说是为了调查东京发生的某个案子,并按惯例强调汐见行伸并非唯一一个怀疑对象。竹村恒子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但松宫又抛出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汐见行伸是否找她商量过要再婚。
竹村恒子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眨眼。“行伸从没提过,不过我倒是说过类似的话。”怜子去世的一周年忌过后,竹村恒子曾劝行伸,如果找到了理想的对象可以再婚。“行伸还年轻,我让他不必顾虑我们。一个单身男人要把女儿养大是很辛苦的,但行伸说现在没法考虑这些。”
“目前他是否有考虑再婚的迹象?”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您可以找行伸确认,不用来问我。”竹村恒子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不快。
最后,松宫问她是否知道汐见父女不在一起吃晚饭的事。竹村恒子睁大了那双陷在皱纹里的眼睛。“真的吗?怎么可能……”得知是汐见本人说的,竹村恒子面容悲伤,皱眉低语道,“果然……”
竹村恒子说,一年前萌奈曾打来电话哭着抱怨。“萌奈说她讨厌被当作替代品。一想到自己作为死去的哥哥姐姐的替代品才被生下来养大,就对父母毫无感激,一点也不开心。我说哪有这回事,萌奈就是萌奈,外婆从没觉得你是谁的替代品,你爸爸肯定也没这样想过。”竹村恒子说,这些话萌奈只说过一次,所以她还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
“讨厌被当作替代品吗?这话真残忍。”加贺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盛有咖啡的纸杯。
松宫投入零钱,摁下“加奶无糖”的按钮。“竹村婆婆的话让我理解了汐见父女异常的关系。萌奈从小到大一直听父母讲死去的哥哥姐姐,她的心情我懂。我不知道汐见夫妇有没有明确说过,他们为了振作起来才决定生下萌奈,但话里话外肯定透出了这个意思。父母没有恶意,但听的人会受伤,自然会怀疑父母的爱。”
“汐见父女心里藏着阴暗面,这是你原本的看法,现在你找到了症结所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问题就在这里。”松宫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纸杯,抿了一口咖啡,“我果然和恭哥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的刑警直觉可能不太灵,但我渐渐觉得,就算汐见先生和花冢女士在交往,也与本案无关。”
加贺轻微地晃动着身子,苦笑道:“这就举白旗了?”
“他们向他人隐瞒关系很不正常,因此我起了疑心,但汐见先生可能只是顾虑女儿萌奈的心情。妻子去世才不到两年就有了喜欢的人,这事很难对女儿说出口吧?更何况父女之间的关系既矛盾又复杂。”
“可以说,松宫警官的直觉落空了?”
“算是吧。”松宫耸了耸肩。
加贺喝了一口咖啡,打了个响指。“刑警的直觉落空很正常。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执着于偏离正轨的调查,这样的人称不上优秀的刑警。只因为有一点情况落在预想之外,就马上认定直觉落空,这样的人也难成大器。”加贺竖起握着纸杯的那只手的食指,指着松宫说,“这是你的一个坏习惯。”
“可是恭哥……”
“就算你感到自己的直觉落空了,也得先做确认,再进入下一个阶段。你们组长和我商量后,决定让你调查被害人的异性关系,说起来这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方向。要做就做到底!”
松宫吐了口气,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你去核实一下。”
“核实?关于汐见先生和花冢女士是否在恋爱,我是打算好好去确认的……”松宫没有说下去,因为话刚说到一半,加贺已经开始摇头。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讨厌被当作替代品——你只是听竹村婆婆这么一说而已,不能光靠一个人的证词就下结论。就算父女吵架的原因和本案看似无关,你也需要确认。”
“我去找汐见先生吗?”
加贺不耐烦似的皱起眉头。“怪不得别人说你不懂女人心。萌奈向外婆抱怨父亲,你就要告诉父亲本人?汐见先生知道了,万一再去找他女儿确认,父女关系可能会进一步恶化。”
“确实……”松宫同意加贺的话,同时脑中冒出另一个疑问:有人说我不懂女人心?“你的意思是直接问萌奈?”
“我觉得可以。”
松宫喝完咖啡,把纸杯捏成一团。“我试试。”
他刚把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筒,便有未知来电打来。他接通电话,报上姓名。
“你好……那个,我是汐见。”对面的男声说道。
有时,听到一个刚才还在思考的名字,人反倒会反应迟钝,此刻的松宫就是这样。他在脑中对应上汐见的形象后才回应道:“啊,是汐见先生。”身边的加贺表情严肃,听着松宫寒暄。“前些日子突然打扰,多有失礼。”
“哪里,倒是我很抱歉,没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客气了,你提供了很多参考。你是又想起什么了吗?”
“与其说想起什么,不如说我觉得最好先向你解释一些事……”
松宫迅速反应过来。“听你的意思,不方便在电话里讲,是吗?”
“是的,可以的话最好面谈。”
“明白。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今晚就可以。”
“我也没问题,尽早说清楚吧。”
“好的。地点是你家吗?”
“我家附近有家店开到很晚,可以吗?”
“当然可以,店名是什么?”
汐见报出店名,那是一家西式居酒屋,两人约定晚上十点见面。
“不要轻言直觉落空,”加贺说,“现在对方开始有所行动了。”
“对方说有事要解释,是否与案子有关,我得听了才知道。”
“如果完全无关,对方一般不会采取行动。”
“希望如此。”
“说到行动,”加贺扔掉纸杯,沿走廊迈步前行,“今天白天,被害人的前夫绵贯哲彦先生打来了电话。”
“他往警察局打?问了些什么?”
“他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归还花冢弥生女士的遗物,因为他会代弥生女士的双亲处理包括遗物整理在内的身后事,已经签了委托协议。”
“前妻的身后事为什么由他处理?”
“绵贯先生说是弥生女士双亲的请求。弥生女士出事后,他主动联系了弥生女士的父母,对方表示不知道怎么处理女儿的身后事,问他能不能帮忙。他与弥生女士原本也不是因为互相憎恨才离婚的,所以就答应了。”
“这个人看上去冷淡,想不到还挺热心。”
“要我说的话,是太热心了一点。”加贺停下脚步,抱起双臂,“整理遗物、收拾住处、解除租赁合同、办理停业手续、拆除店铺装潢以及其他各种事务……身后事听上去简单,实际工作量很大,既耗精力又费时间。就算两人曾是夫妻,谁会这么轻易地接过重任?”
“你是说他抱有某种目的?”
“不这样想就不是刑警的作风。”加贺断言,“我推测,绵贯先生想要的是弥生女士的私人信息。”
“你怎么知道?”
“他说,如果不方便马上归还所有遗物,可以先只归还手机,如果不行,他想获得手机内容的备份。”
“所以呢?”
“你们组长问我该怎么办,我建议找个借口让对方等几天。在这段时间里监视绵贯先生,也许就能弄清他的目的。”
“如果他按兵不动呢?”
“那就找熟人问问。我会找人去办的。”
“交给我也行。”
“你有你的工作,专心做你的事。”加贺看了看手表,“你是不是该走了?”
松宫确认时间,的确不早了。“希望能有成果吧。”
“我等你的好消息。充分发挥你的直觉吧。”
松宫举起一只手,算作回应。
和汐见行伸约定见面的那家店位于一栋老旧建筑的二层,店内十分昏暗,桌子间隔较远,客人稀少,很适合静下心来好好说话。
汐见坐在靠墙的桌子前,穿着长袖Polo衫,夹克外套放在一边。见松宫来了,他刚要起身,松宫用手势示意不必。
“让你久等了。”松宫说完,在汐见对面坐下。
“哪里,是我很抱歉,突然约你出来。”
店员拿来湿毛巾,松宫趁机点了一杯乌龙茶。汐见略显犹豫,随后说“我也一样”。
“你常来这家店吗?”松宫问。
“最近偶尔来了几次。我喜欢宁静的氛围。”
“你女儿一个人在家?”
“那孩子都已经上初中了。”说着,汐见端正坐姿,将视线投向松宫,“有几个人联系我,说刑警来问关于我的情况。这个刑警就是你吧,松宫先生?”
“我们有很多侦查员,大家分头去调查很多人和事。每个被调查的人可能都觉得只有自己被特殊对待,但在我们看来,不过只是众多调查对象中的一个罢了。如果你因此感到不快,我深感抱歉。对不起。”
“不,我不是想让你道歉……”汐见正要起身,店员正好过来,在两人面前各自摆上了盛有乌龙茶的平底玻璃杯和吸管。
店员离开后,汐见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乌龙茶,再次开口:“有些人来联系我,听了他们的说法,我感觉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想先做个解释。”
“误会?”
邻桌无人,但汐见还是环顾四周后,才向松宫稍稍探出身子。“你在怀疑我和花冢女士的关系,对吗?你认为我们在交往。”
松宫笑了笑,说:“不是我们怀疑,而是有店里的常客说你们两个看起来相当亲密,应该是在交往。上次我们见面时,你对此只字未提,还断言花冢女士没有男友。这么一来,我们警方就需要判断该相信哪一边的说法了。”
汐见连连点头。“我果然还是应该把话说清楚。我的确对花冢女士抱有好感,所以才经常去弥生茶屋,想和花冢女士更加亲近。花冢女士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心意,我毕竟是顾客,她也不好冷落我,所以就以她自己的方式来与我接触。在旁人看来,我们的确有可能像是在交往,不过我和花冢女士之间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这么说不是想表明自己有多么绅士,而是花冢女士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我们聊天时,花冢女士曾说她已经五十多岁,对恋爱没兴趣,无论多么优秀的男人出现,都希望能维持朋友关系。她装成半开玩笑的样子,但我知道这是在暗中提醒我不要急着冲动表白,现在这样就好。总之,我被拒绝了。”汐见面露苦笑,微微摊开双手。
“所以你就放弃了?”
“除了放弃还能怎样?我能理解她,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草率地发展成恋人关系,最后也可能闹别扭导致分手。一直做朋友就没这种担忧了。”
“你真能看得这么开吗?你还很年轻,不是吗?”
汐见连连摆手。“我知道有些人不管年纪多大都会追求爱情,但我不是这种人。我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枯萎,花冢女士的出现只是契机而已。你好像在多方面调查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和花冢女士的关系不会超出我刚才说的这些。无论你怎么查,都不会有任何结果。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你是在浪费时间。”
“查案总伴随着徒劳,而究竟是不是徒劳,应该由我们来做判断。你很坦率,我要谢谢你。”
“你认可我的话了?”
“算是吧。”
汐见皱起眉头,仿佛不太满意松宫的回答。“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让你很在意?”
我在意的是你的这种态度——松宫很想这么说。
即便警方是在浪费时间,对于汐见来说也无关痛痒。有人到处打听关于自己的事固然不怎么愉快,但如果他没做亏心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其实,汐见是不希望有人再追查他和花冢弥生之间的关系吧。
此外,两人的交往因花冢弥生拒绝而停滞不前,这也很不自然。通常情况下,人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思考至此,松宫的脑中闪现出一个问题。
“能否问你一件事?”
“请讲。”
“如果花冢女士没有暗示,你打算怎么做?找机会向她表白?”
“那我可就说不清楚了。这需要勇气,”汐见歪着头,“没准我会胆怯。”
“在表白之前,你想过先和女儿商量一下吗?”
“和女儿?不,这个我完全没想过……这和我女儿无关。”
“无关?”松宫不由得眉峰一挑,“真的吗?你们一旦开始交往,总有一天你得向女儿介绍花冢女士吧?你没考虑过这一点吗?”
“等到时候……算了,最终我们也没走到那一步。”汐见伸手拿过玻璃杯,将余下的乌龙茶一饮而尽。他把玻璃杯放回桌上,里面的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松宫先生,”汐见面向松宫,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百忙之中叫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想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觉得足够了吗?”
“感谢你的配合。”松宫拉过账单,“我来买单就好,我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那就多谢款待了。”汐见站起身,朝松宫点头致意后,走向店门口。
松宫这才拿起玻璃杯。刚才只顾着听汐见说话,一口也没喝上。冰块已然融化,乌龙茶的味道有些淡了。
汐见的解释中有一点令他难以释然,那就是萌奈的缺失。一个单身的父亲遇到有意交往的女人,首先在意的,不应该是女儿的态度吗?
这件事该怎么向加贺报告?能说自己“刑警的直觉已经启动”吗?松宫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