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芝脱口道:“那当然是坏人了,这样的人肯定是坏人的。”
陈乐天道:“但是他表面上伪装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是坏人,大家甚至都认为他是个大大的好人,他隐藏的很好。”
桂芝道:“他隐藏的再好,他也还是坏人啊,坏人就是坏人,再隐藏也是坏人。”
“那你说坏人要不要消灭?如果你能帮助消灭坏人,又没有危险,你愿意去做吗?”陈乐天笑看着桂芝。
桂芝用力点头:“当然愿意,就算有危险,我也愿意,铁头山上那么危险,县尊大人一介书生都不怕,导致受了重伤,我这个远远不能跟县尊大人相提并论的下等人,就更应该去做了。”
陈乐天笑笑道:“很多事情不是像你听到的那样,也许有很多东西是你不知道的,甚至跟你所听到的完全相反,你听懂我说的吗?”
桂芝摇摇头,又是一脸茫然。
“假如县尊大人是个坏人呢?假如县丞大人是个好人呢?”陈乐天忽然说出这两句一直想说的话。
其实他原本的计划并非是这样。他想到用帮助县丞就是帮助巴中城百姓的说辞来说服桂芝。他甚至想到了什么都不说,就强行把桂芝带走。
把县尊所犯的恶,告诉她,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一者桂芝这样的人,让她知道这种秘密,对她对陈乐天的队伍绝对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二者,她信不信就要另当别论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受着县尊的恩惠,你她忽然接受她的恩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她能不能接受这就是个大问题。
但是今天,陈乐天在这时,却临时做了个连他自己之前根本就没想到的决定:把真实的县尊告诉她,告诉她自己到底要她做什么。
当陈乐天那两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陈乐天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经过这
几天的相处,让陈乐天无法对这样单纯没有任何心机的人隐瞒,他不忍心,他做不到。
她太干净了。
如同刚出生的孩子,欺骗伪装假装,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陈乐天真的下不去手开不了口去骗她。
陈乐天到今天才终于明白一个曾经老师告诉过他的道理:当你面对一颗比冰雪还要干净的心灵时,你再污浊,你也不想去污浊对方。因为此时的你,是自惭形秽的。
老师说的太对了,现在的他,就是自惭形秽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池污水死水,而她就是一泓清泉。
所以他觉得很有必要把真实情况告诉她,而非骗她,尽管欺骗她也是为了做好事,但也是不行的。
心中的坎过不去。
当桂芝听到陈乐天说的话,县尊可能是个坏人,县丞可能是个好人,你应该怎么做?桂芝更加茫然了。
但她不是笨,很快她就明白了陈乐天的意思。她根本不信:“公子,你的意思县尊大人是坏人?那我是绝不相信的,县尊大人如果是坏人,他就不会去铁头山剿匪,他就不会在巴中城这么多年,让咱们都过上了更好的日子。从来没有人说过县尊的坏话,奴虽然不识字,但奴知道大家都说一个人好,那这个人就是真的好。”
陈乐天道:“你说的没错,大人这个县尊当的,的确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好了,也几乎从没一个百姓说县尊大人不好。但我再问你个问题,假如县尊大人明明可以让百姓们过得更好,但他没有选择那更好的,而是把那更好的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了,那你怎么说?”
桂芝一下子就愣住了,良久后才道:“怎么可能呢?县尊大人让我们的日子过的越好,大人的成绩就越好,就越能往上升迁,为什么要像你说的把什么装进自己腰包?”
陈乐天道:“今年,我来了
县衙,当上了县尊。我可以用一年的时间,让百姓们每一家提高三两的年收入,但是有一帮土匪来找到我,告诉我,每年从百姓们的腰包里抢走二两银子,分给我一两,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如果我不答应,那个土匪跟我是老朋友,不答应的话我们朋友就做不成了。甚至如果我不答应,他这个土匪也还是要抢,而他无论抢多少我都一分也得不到。”
“肯定不能答应啊,把它消灭了,不就可以了吗?土匪这么坏。”桂芝心里想到了铁头帮,她的心又开始乱了。
陈乐天道:“你说的很对,我应该把它消灭,可是在我治下山很多,连绵不绝,土匪们往山里一钻,根本就找不到,就算带兵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土匪们一跑,还是找不到。大兵不可能整天在群山中找土匪,除非朝廷派个几万大军常年驻守山中剿匪,那这样一来每年这几万大军所消耗的钱粮,摊派到百姓们头上,一人一年十两银子或许都还不够钱粮。”
陈乐天站起来,看着桂芝,然后接着道:“而且剿匪,本就是劳民伤财的事,指挥使的兵马都是咱们当地的子弟,谁家做父母的的都不愿意自家孩子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于是我就接受了,接受了土匪朋友的建议,剿匪只是象征性的做一做,来往商旅和百姓,跟几大家族关系好的,跟我关系好的,关系硬的人,土匪们少劫或者不劫。其他路过的有钱人和本地普通百姓,那就不好意思了。但是我跟土匪约定,不要伤百姓的性命,抢了钱就行了。这样一来,每年得到的银子分一部分给我,或者跟我平分。百姓们虽然有怨言,可无非就是丢点银子而已,又没有性命之忧。而且百姓们的日子也在慢慢变好,如此,百姓们也就懒得为了此事去京城告御状。只要没有到民怨沸腾的地步,就没事。”
桂芝抱着双臂,把头埋在膝盖上,身体发抖,似乎很冷,而实际上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