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日子,虽然很累很苦,但陈乐天很喜欢那种日子。充实的令人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年轻的人们啊,如果你们不流血不流汗,那你们的年轻就白白浪费了呀。
这是大宋军伍,无论北军南军还是藩王军中,流传最为广的一句话。
这句话的出处大家已经找不到了,但其实是陈乐天说的。确切的说,是陈乐天在他的宝贝来信里看到的,他觉得这话说的很对,于是他就告诉了身边的袍泽兄弟。然后一如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一样,一传十十传百百而千千而万,最后就成了大宋军中的歌谣。
如今,他离开军伍已经半年了。
往日那辛苦的日子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说闲也闲说忙也忙的他,除了青天阁的课,剩下来的时间他可以自由安排。他想休息就休息。
但是呢,他并没有休息。除了陪李萱儿的时候,其余时间,他可以拍着胸脯说,没有浪费一刻时间。
这也是大将军在他回京前叮嘱过他的。“无论在哪,都要记着,不要浪费光阴,只要做到,每天晚上睡前摸着自己的良心问自己今天有没有浪费光阴,答案是没有,那就可以了。”
他每天晚上都会这么问自己,答案当然是没有浪费。
直到他离京往西蜀而来。
这段日子,他就很闲了。
每天走走看看,西来的风景都很不错。
蓝天白云绿树成荫,山水如画春意渐来。
一路上他一直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秦铁牛是赞同他此行的,说别总给自己太大压力,要学会放松,劳逸结合。
他也赞同。
安康城的人并不多,所以城里的酒肆茶馆客栈自然也不多。跟汴京城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建筑布局,当然是千差万别的。
但陈乐天在进入安康城后,所感受到的另一种氛围,也是不错的。
人多的城,有人多的好处和风采,人少的城,有人少的好处和风采。
可以这么说。汴京繁华,安康安稳。前者浮华如梦,让人目眩神迷,后者安稳平凡,淡淡一生。
谁也不能说谁比谁高明,谁也不能瞧不起谁。
陈乐天随缘找了家酒肆,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下来,要了壶酒一碟牛肉,边吃边喝,边看街上的行人。
行人并不多。安康城是西蜀通往中原的要道,所以大街上的巡街的军卒不少,甚至比行人还要多。
陈乐天看到熟悉的军卒,不禁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些军卒应该是南军的,战力不差,但很低调。
以前在军伍的时候,他就问过大将军,如何像南军那样,在保持强大战力的情况下,仍旧可以如此低调,将领如何去管控将士们,让他们不骄傲。
大将军说,首先,南军战力的强大,根本上来说,只是理论上的。南军并没有参加完成过真正重大的战役,跟北军不同。
北军是无法低调,因为总打胜仗的军团,你让军卒们低调,凭什么?军卒们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客观上来说,南军的低调,是建立在他没有大胜利的前提下。天平
平时训练的再好,没真正啃过硬骨头,那都根本算不上精兵。
你要说一对一或者千人对千人,南军与北军的较量,可能难分胜负。
但,真对上硬骨头,对上敌人,那局势和兵士的心理是有天壤之别的。
陈乐天问:也就是说,南军的强大,只能算是一种伪强大。
大将军点头:没错。自己练的再强大,没真正战斗过是不能说强大的。
大将军对于问题看得深刻透彻,自然是他陈乐天难以企及的。
此时,在安康城看到南军军卒。陈乐天除了觉得亲切外,不自觉的会起那么点与之争的念头。
目光在巡街军卒的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以他自己并不知道的变化,从平静到凛冽,从温润到肃杀。
巡街为首的军卒像是感应到什么,没来由的,忽然转过头,看向酒肆窗户里的陈乐天。
四目相对的一刻,南北两个军卒,各自的眼神都变得冷寂,就如同杀多了人的人,看着地上的一具尸体。
但这样的眼神只保持了一瞬,陈乐天首先咧嘴而笑,朝着街上的为首军卒挥挥手,像个老朋友一样。
而那个军卒首领也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他似乎也看出了陈乐天的身份。
两个军伍悍卒,一眼看去,都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悍卒对悍卒的了解,只需要一眼便足够了。
走的离客栈远了,军卒首领嘀咕道:安康城里来了个这样的行伍中人,难道是来南军报道的?
“老大你说什么?”旁边的军卒没听清。
首领摆摆手,道:“没事。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咱们营要添新人?”
军卒想想道:“没有啊,自从去年从京城来那两个官宦子弟被咱们给打跑了后,至今没来新人,也没听咱们校尉说有新人要来啊”
首领吸口气道:“但愿如此,不过,那人若是来咱们南军的,那咱们就有的玩了。”
“什么意思啊老大?”军卒一头雾水。
首领笑笑道:“没事,咱们南军向来就喜欢来些厉害的人,别净塞些富贵子弟,没用。”
而这边的陈乐天,喝口酒,忽的笑了笑,喃喃道:“大将军,您说南军是纸老虎,我看,恐怕并非如此啊”
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安康城这家客栈里的酒,味道一般,跟汴京城的酒没得比,当然,价格也比汴京城便宜很多。
但是对陈乐天来讲,酒这种东西,多好多坏在他这区别不大。
一文钱一壶酒跟一百两一壶的酒,他都喝。只要气氛对了,都行。
此时此刻,在他人生中少有的闲适里,在远离家乡京城的西蜀安康城,感受着春天细雨中的温润,小口喝酒,慢慢吃肉,享受啊。
喝了两壶酒吃了两碟肉,算是酒足肉饱后。走出客栈,他看向巴中城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小声道:“萱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