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大人在此地已连任十几年知县,深受百姓们爱戴,口碑甚佳,否则也无法在此连任如此之久。
大宋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县令一级的官员四年一任,一般情况下一县之长最多只做两任。能做长久的,也就只有百姓爱戴这一种可能。
所以说,这位曹琳曹县令管辖的巴中城虽然只是小城一座,但他这个县令在左近州县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曹县令问大胡子应胜:“这事不小,那位女子现在尸身可还在?”
大胡子应胜道:“已入土为安了。”
曹县令微微皱眉道:“这案子为何早不报来?如今尸身恐怕已腐坏,恐不好定案。不过,既然你那表妹夫妻已将此事全权交给你代为处理,那你能做主开棺验尸吗?”
大胡子道:“启禀大人,我表妹一家同意挖坟验尸,现在天尚冷,尸首应该还没如何腐坏。大人,我那表妹表妹夫都是极老实之人,此时全权交由我负责,没关系。”
曹县令点头摸摸胡须,沉吟片刻,转头对身边的县丞道:“韦县丞,你怎么看?”
韦县丞作为巴中城的二把手,想了想,道:“县尊大人,下官以为,还是要先验尸,然后仵作结果出来,才能再定夺。此案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案,但与盗贼有关,为了给百姓一个交待,必须要慎重!”
曹县令道:“不错!我们身为父母官,为百姓沉冤昭雪奔走求个公道,乃是不容推卸的责任。刘状师,你是远近有名的秀才,可有话说?”
刘状师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摇着并没有打开的扇子,道:“县尊县丞大人,本生只希望二位大人能够秉公处理,还王家女子一个公道,仅此而已。”
百姓们在大堂外听得县尊大人说的话,都是拍手叫好,大赞县尊县丞大人是真正为民做事的大大好官。
当天下午,衙役仵作大胡子应胜光头于厚封首领刘大明状师等人一起,来到北郊外的王家女子的墓地。
随行的百姓也有很多,衙役本想驱赶,但耐不住刘大明刘状师三言两语,左右不过是什么,官府办案,有何不可对人言?百姓跟着一起看,就算是县尊大人恐怕也是赞同的。以县尊大人的清廉,巴不得做任何事情都有百姓监督。你等衙役,怎能驱赶来做见证人的百姓?
衙役们听的瞠目结舌,只能点头称是,赞刘秀才说的对。
李萱儿自然也是带着护卫夹在人群中跟着来了。
一声令下,众衙役开挖。
很快,薄棺材便挖了出来。
大侄女下葬才不过三五天,再加上天气寒冷,因此尸首基本没什么变化,还是死时的样子。
本来已经被抹上眼睛此时却瞪的大大的,棺材盖打开时,除了仵作,其他人无不吓一大跳。
仵作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穿戴好手套口罩帽子,俯身下去细细查看。
这仵作五十岁上下,见过的死人无数,什么样的死状可以说都见过,眼前一个被匕首插破心脏的女子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值得惊奇的。
多数人都转过身去,不敢看。
连衙役们都走到稍稍远点的地方站着说闲话了。
李萱儿这是第一次见已经下葬了的死人。零久
心中虽然害怕,但她居然能站在一旁一直盯着看。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份大胆给吓到了。
“匕首扎破心脏导致的死亡,下体十九道伤口,其他各处伤痕九十多道,尾骨轻微骨折”仵作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听在百姓们的耳中,人人都不由自主攥紧拳头,咬紧牙关。
可恶、可恨、可叹、可悲!
这向来以不伤人命不抢民女著称的铁头帮,竟也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作孽之事?
也是,盗贼土匪能有一个好的?
李萱儿面无表情的听着仵作的话,旁边记录的年轻仵作写完后,合上本子,忍不住骂道:“这女子生前遭受过多少虐待,简直毫无人性。”
中年仵作淡淡说一句:“歹人讲什么人性。”
百姓们开始鼓噪起来,说着要立刻派军队指挥官带兵上山平了铁头帮,否则巴中城一日不得安宁。
吵吵嚷嚷片刻,衙役头子高声道:“大家不要喧哗,大人一定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的,大家稍安勿躁,此案定会还王家女一个公道。”
待百姓们静下来,衙役头子道:“大家且看着便是,县尊大人什么时候让大家失望过?”
这倒也是。
众人纷纷点头,县尊大人的清廉公正十几年来是有目共睹的,毋庸置疑。
“公正,需要时间,公道,需要过程。”衙役头子高声道。
刘大状师和封首领对望一眼,各自轻轻冷笑一声,这衙役头子赵彪果然是县尊大人的狗腿子,不仅仅绝对忠于县尊,而且还如此能说会道。
验完尸体后,众人再次将王家女子棺材钉上,合上矮矮的坟墓。
一个才三十多岁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李萱儿忽然想,自己若是生在巴中城,若这王家长女换成自己,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自己能做什么?
这么一想,李萱儿顿觉浑身发冷。
夫君被杀,自己被掳去山上贼窝那么多折磨恐怕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恐怕自己会在上山途中就找机会自尽而死。
但是自己又真的能下得去手自尽吗?有时候捕鱼被鱼扎破手都会很疼呢!
现在远远想着,觉得自己一定敢自尽,但真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敢吗?不一定吧
如果被玷污了,如果那自己一定没有面目去见爹爹和三叔,那时候自己定然死的意志就会更强烈些了吧。
可是好不容易有机会跑回家了,自己真的又愿意去死吗?
可是若不死,夫君死了,自己被玷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活着,下半辈子怎么过呢?
想着这些,李萱儿浑身越发觉得冷,不禁抱了抱手臂,到一股寒冷直往身体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