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鬼手钢爪形同人手,各有五指,大如箕面。每一根指上全装着尖锐的弯勾,非但可以锁拿兵刃,而且喂有巨毒,蓝汪汪看来好不怕人。握柄约有三尺左右,通体均以风磨精钢打就,宝刃难伤。当年萧林就以这一对特殊独门兵刃闯荡江湖十余年,未遇敌手,赢得“鬼手”称号,自从十年前和赤掌易斌结拜霸住东海洛伽岛以来,今天可说第一次亮出他这一对奇门兵刃来。
萧林分握两柄“鬼手钢爪”,略一抖动,十个指爪全都呼呼风响,颤动不已,阴阴笑道:
“萧某人斗胆,今天独自会会你们‘蛇形门’中一众高明,哪一位有兴出手,拆两招玩玩?”
刁人杰尚未答话,突见人丛中漫步走出一个身躯魁梧,红脸无须的高大汉子,提着一支练子枪,大声叫道:“姓萧的少卖痴狂,咱家陪你走两招。”
众人回头,见这人原来并非“蛇形门”的人,却是滇北玉龙山‘铁臂神枪’蒲兆头的大徒弟姓罗名少通,他来到大巴山本是作客,不知为什么会第一个应声出场,来斗“鬼手”萧林。
“鬼手”萧林冷眼看看他一眼,道:“看来阁下并非‘蛇形门’中人,想不到雅兴倒是不浅,请报个名吧!”
罗少通抗声道,“什么雅兴浅不浅,你们东海洛伽岛又不是专练剑术,却一定要争夺什么剑谱,那么咱不是大巴山的人,就不能来讨教几手绝艺了吗?在下罗少通,乃玉龙山门下,二岛主,你请赐招!”
萧林一怔,道:“玉龙山‘铁臂神枪’蒲老儿和我曾有一面之缘,我看你还是退下去吧!
这里高手如云,哪里轮得到你?”
罗少通闻言大怒,叱道:“姓萧的,敢情你是看不起咱们玉龙山的练子枪吗?少废话,接招!”
语音未落,手中练子枪“哗啦啦”一声响,抖手向萧林胸前点到。
鬼手萧林见他枪挟劲风,飞点而至,功力似乎并不太弱,不禁心中便起了恶念,暗忖:
杀鸡吓猴,你既是自寻死路,怨不得萧某手辣。
萧林武功何等精湛,身如山峙岳立,丝毫不动。眼见他的练子枪招已用老,将达胸前,突然吸气凹腹,旋身疾转,竟然顾着罗少通的枪练欺身直进,手上鬼手钢爪举也没举,仅只抬肘飞撞他腰间“胁门”穴。
罗少通一枪落空,对方已到近身,心中大感骇然,练子枪打远不打近,一时无法回枪改攻,连忙抽身晃抢向后暴退。
鬼手萧林心怀杀机,那肯轻轻将他放过。未等他退现第二步,陡的一指左腿,早踹在罗少通“白海”穴上,罗少通混身劲道立失,被萧林挥臂一掌劈中前胸,惨叫一声,直震飞出一丈六七,仰面跌落地上,七孔流血,眼见是活不成。
一招不到,兵刃未用,出手便将罗少通毙在掌下,场中群雄尽被这种先威所慑,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句话也出不了口。
萧林冷冷环顾场中缓缓说道:“哪一位再有兴致,要和萧某拆几招?”
刁人杰见他出手伤人,而且伤的又是外来客位,自己面子实在无法交待,提剑上前,答道:“萧兄果然身负绝学,刁某不才,理应奉陪二岛主走两招才好。”
鬼手萧林冷笑道:“好说好说,原该先行拜识大掌门的‘蛇形剑法’。”
刁人杰横剑平胸,正要出手,突听得一声响亮的佛号,一条庞大人影晃身抢到场中,叫道:“刁兄一派掌门,岂能轻易出手应战,洒家愿接这一场,向萧岛主领教几招。”
刁人杰回头见是金轮头陀,心里微觉放心,道:“大师父远来是客,怎好劳动。”
金轮头陀大袖交挥,撤出一对日月双轮,“当”的一声互撞,脆声震人心魄,咧开大嘴笑着道:“不妨,洒家久处边陲,难得一见中厚绝艺,这位萧岛主武功盖天下,正要讨教一番,刁兄暂请稍息,容洒家献丑献丑吧!”
刁人杰也正要有意让旁人先行出手,自己从旁探测萧林招术深浅优劣,以备最后一战,闻言笑着退后了三步道:“如此就偏劳大师了,但萧兄技拟神人,大师务必要多多详细。”
金轮头陀应声:“不妨。”双轮交错,脚下拿桩,向萧林微一颔首,道:“二岛主请!”
鬼手萧林咯咯一阵长笑,更不答话,右爪平胸,左爪一探,便向金轮头陀肩上搭来,招出方才叫道:“大师父留神!”
金轮头陀仗着自己力大,存心要跟他较较劲,见他鬼手钢爪递到,不闪不避,大喝一声:
“来得好!”右手金轮“呼”的一招“推窗望月”,硬向钢爪上砸了过来。
鬼手萧林冷笑连声,腕间一扭,那左手鬼爪陡的旋转,滑过金轮,迳向头陀腰间抓到。
金轮头陀见他不肯硬接,胆气顿壮,厉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突然向左一旋一扭,左手金轮挟着劲风,又来碰萧林的兵刃。
鬼手萧林看他那副模样,就准知他蛮力甚大,有心再避,怕他小觑自己不敢跟他硬接,这一次不再闪躲,暗中用力一紧右手鬼爪,竟然用爪背和他的金轮一记硬碰。
两件兵刃一触,各人全都心中吃惊,原来两人内力相拼,居然谁也胜不得谁,金轮上一格格的轮齿,也是专门锁拿兵器用的,两人的一爪一乾“克嚓”相合,却互相锁住,再也分解不开,金轮头陀大惊,用力扭扯,始终无法使萧林的鬼手钢爪脱手,急忙一拧右轮,向鬼爪握柄上疾砸。
萧林这鬼手钢爪比他的金轮长,质地又坚,自然不怕他砸碰敲打,冷冷一笑,且不理睬右边,却将左手钢爪扫向他的下盘。
金轮头陀腾身跃进,虽将这一爪让过,但左手金轮被纠缠住分解不脱,行动上大受牵制,再加上金轮是短兵器,比不得鬼手钢爪长,所以一时间落在下风,除了闪避躲让,已无法还手进击对方。
两人都被兵器锁住了一只手,只剩下另一只手在翻腾相搏,彼此全都无法后退,你扯住我,我扯住你,成了一副别开生面的打法。五六招一过,萧林已有些不耐,心念疾转,恶意又生,猛可里将右手钢爪向怀里一扯,左手爪飞快地探出,遥点面门。待金轮头陀向前冲了一步,又忙着举轮招架上面,又被他暗出右腿,“呼”的向他下阴踢去。
这一招用得阴狠之极,金轮头陀已被封架在兵器上,相距如此接近,除了硬挨他一脚,就只有松手弃了双轮,方能脱得此危。
金轮头陀保命要紧,两手一松,弃了双轮,腾身向后跃退,暗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撒手弃了双轮,无异说认败服输,不再出奇,哪知就在他脚才落地,没能再作戒备之际,鬼手萧林居然如影随形,跟踪追到,钢爪疾探,向他背后抓来。
金轮头陀大为骇然,连场中群雄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再要想抛肩闪躲,哪还能够,被鬼手钢爪连衣带肉撕破了一大片,痛得金轮头陀龀牙咧嘴,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鬼手萧林斯斯然从鬼爪上取下金轮,随手掷在地上,冷冷道:“刁兄,我看还是咱们两人作一了断,何苦多连累旁人?”
刁人杰又气又惊,颤声道:“姓萧的,你手中全没有武林规矩,趁人弃输后退,竟然跟踪追袭,手段是够辣的了,只怕传扬江湖,并非你们东海洛伽岛的体面。”
萧林面不改色,轻轻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既然动手过招,没有什么客气可讲,萧某人一向行事如此,倒没听说江湖中谁敢因而小看了洛伽岛。”
在一边观战了好半天的谌度才再也忍耐不住,鼻孔里冷哼一声,大踏步抢了出来,倒提着长剑,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小辈,老夫倒要会会你,究竟你凭藉些什么,如此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萧林瞄了他一眼,冷漠地道:“这位老先生不要口出恶言,须知姓萧的不过跟你客气,你不要开口小辈,闭口小辈,在下不是姓刁的,认不得混充老辈的人物。”
谌度才气得哇哇怪叫,挥手向刁人杰道:“快些让开,待老夫来好好教训这狂妄东西。”
萧林双爪交横胸前,冷笑道:“何必让开呢?干脆你们一齐拥上,萧某人并不畏惧。”
刁人杰也是怒极准备出手,偏偏谌度才也要抢着上前,两人倒都无法动手,鬼手萧林冷嘲热讽,更令他们都不肯罢手,方在争执,刁天义和刁淑娴双双仗剑跃出场来,躬身向二人说道:“师叔祖和爹均请暂息,让咱们兄妹会一会萧老前辈,如不能胜,爹再出手不迟。”
刁人杰怕他们不是萧林对手,尚在犹豫,萧林早抢着笑道:“‘巴山双毒’在扛湖中也算小有名声,两个抵得一个,只可惜我和你爹同辈相称,怎能对你们晚辈出手?这样吧,我收起一手一爪,仅用一只手和你们兄妹玩玩。”
刁人杰忖道:这倒差不多,你仅用一只手,要胜他们三支剑,他就不易的了。他对刁天义兄妹武功了如指掌,当下答应着和谌度才都暂时退后。刁天义捧剑为礼,道:“咱们兄妹未请萧老前辈赐招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尚请老前辈见允。”
萧林一面将左手钢爪插回肩后,一面含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萧伯伯能办得到的,自然答应你们。”
刁天义道:“老前辈爪上喂有剧毒,适才金轮大师失慎伤及皮肉,只怕毒性入体,难以救治,能否请老前辈先将解药见赐,俾免大师伤势恶化如何?”
萧林皱了皱眉头,心中本来不愿,但话已出口,只得探手取出一粒解毒药丸来,抖手掷给刁天义,刁天义谢了,转交给正替金轮头陀敷创的刁豹,返身正准备动手,却听萧林笑道:
“我这解药共需两粒,始可奏效,看在兄妹请求,先给他一粒,其余的一粒解药,需等你们胜得萧伯伯手上这柄鬼手钢爪,那时我再给他。”
刁天义想不到他堂堂一派宗师,居然也用这种卑诈手段,心里大怒,应了一声:“好!”
剑交右手,刁淑娴也将剑分握左右,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凝视着萧林,一瞬也不瞬。
萧林也被她看得心中一动,忖道: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心湖微荡,也看着刁淑娴一笑。
原来鬼手萧林虽然在武林中名头甚响,辈份甚高,但年纪也不过才五十上下,又从未娶过妻。刁淑娴正在盛年,处处都像一朵开得灿烂丰满的牡丹,对一个单身汉的萧林来说,当然充满青春的诱惑。刁淑娴凝视他是准备出手,他却人老心不老,自作多情,以为刁淑娴对他有意。因为这一笑,又勾引出将来许多事情,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鬼手萧林方魂在不守舍,春心激荡,耳旁吆喝声中,刁天义已经振腕出剑,疾刺过来。
他自将左手插在腰间,单用右手对敌,陡见刁天义剑到,连忙收敛心神,侧身将剑锋让过,身躯一转,滑步枪到刁淑娴面前。
刁淑娴正要出手,见他竟然送上来,芳心暗喜,不禁露齿-笑,娇喝一声:“老前辈接招!”双剑陡分疾合,“双蛇交绥”闪电般递出。
若说刁天义兄妹功夫,自然比不上鬼手萧林,但一则他过于自大,甘愿单手应战;二来这老东西色迷了心窍,被刁淑娴这一笑,差点灵魂儿飞上了半天,接口漫应道:“不要紧,尽管出手吧!”随手将右手的鬼手爪轻轻一拨,将刁淑娴的双剑封开。
要知“巴山双毒”功力虽然不继,一身“蛇形剑法”实已尽得乃父真传,而且,双毒一向心狠手辣,不在萧林之下,他这里刚将刁淑娴双剑格开,脑后劲风直透,刁天义剑锋又到,霎眼间距离他“封口”穴不足三寸。
萧林这才吃了二惊,赶紧低头缩眉,幌身闪避,堪堪没被刁天义一剑刺中,吓得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巴山双毒”三支剑盘旋缭绕,一上手决然把个堂堂鬼手萧林裹在横心,一支钢爪左支右绌,好不为难,刁人杰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面面相觑,说不出是惊是喜来。
转眼十余合,刁天义兄妹剑法展开,一剑深似一剑,亏得萧林奋力舞动鬼手钢爪,才算勉强接住。正打得热闹,陡听得寨后一阵人声鼎沸,几个弟子遍体血污,狼狈逃至,向刁人杰跪下,禀道:“回掌门,不好了,水牢里叛徒被那姓唐的救走,伤了咱们好几个人!”
刁人杰大惊,回头望着湛度才,道:“这便如何是好?前面强敌未退,那疯子又在后面捣起蛋来,师叔,你老人家请到后寨看看去。”
谌度才自从在后山打败了唐百州,心里对他已了无忌惮,点点头,道:“好,你好好困住这姓萧的,必要时一齐动手,万不能被他身逃走,待老夫往后寨去擒回疯子来。”
刁人杰点头应了,谌度才便匆匆提剑向寨后奔去。
霍昆因自己已和鬼手萧林彼此相识,明知留此无益,也转身奔了后寨,叫道:“老前辈慢行,在下愿同往相助一臂!”
谌度才心里很看不起霍昆,闻言停了步,皱眉道:“后寨有老夫一人,已经足够,你还是留在这儿,协助围捕那姓萧的要紧。”
霍昆听了这话,顿感进退不得,讷讷说不出话来,方在尴尬,忽见寨后浓烟冲天而起,“蛇形门”弟子飞报:那姓唐的疯子在寨里放火烧房子!谌度才不得再和霍昆多说,转身如飞奔向寨后。
霍昆呆呆立了一会,也跟着向寨后奔去。刚走没有几步,另一边黑烟又冲天而起,好几处地方火舌已经窜出屋顶。
刁人杰望见,心急如焚,大声喝道:“大家亮兵刃齐上,别让来人走脱!”
“刁家六剑”哄应一声,各拔长剑,一齐闯进圈子,此外黄衣喇嘛兀突柯和一众外来英雄也纷纷亮兵刃一拥而上,鬼手萧林冷笑连声,左手又将肩后锐爪撤出,两柄爪舞得似白浪翻飞,力战众人,竟然远比适才单手战双毒时威猛旋厉,一面口中冷言冷语,道:“我当‘蛇形门’有什么了不得艺业,说穿一文不值,不过狗多为强之辈,当真令人大失所望。”
刁人杰怒吼一声,举剑也加人战团,一刹时寨前寨后,一片喊杀喊火之声,整个刁家寨顿时大乱。
再说谌度才怒冲冲提剑直到后寨,四下里寻找唐百州,找到这边,那一边火起,找到那边,这一边又被点燃,但却始没有和姓唐的碰过面。门下弟子纷纷传报,一会说在东,一会说在西,仿佛唐百州会使五行遁术,驾了云在满山放火一般,只气得他跺脚叫骂,东奔西走,依旧毫无办法。
过了一会,整个寨后到处起火,谌度才一面令人拼命扑救,一面喟然叹道:“完了完了,好好一座基业,一日之间,尽毁在这姓唐的王八羔子手中……。”
恰在这时,突有门下弟子飞报:“不好啦!姓唐的刚才提着火把,到后寨内眷住处去放火去了,他还口口声声叫咱们等一会去捡红烧蹄膀吃哩!”
谌度才大惊,连忙飞身奔扑后院,才到院门,果见唐百州一手提剑,一手执着火把,在那儿大声叱喝,数十个门下弟子死命堵住院门,不让他冲进去放火。
唐百州右手倒提锈剑,却未用剑进攻,只将左手火把东一晃西一晃,口里高声叫嚷:
“闪开闪开,这里面那么多小母猪,不烤来吃多可惜?你们别再拦我,稍停一人分你一只又白又小嫩的蹄膀吃吃!”
谌度才不见他已是火高万丈,见了他更是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提了一口气,两个起落赶到眼前,振臂一招“蝗飞漫天”,洒出斗大一团剑雨,向他当头罩落,剑已出手,方才喝道:“姓唐的,今天有你无我,老夫跟你拼了。”
唐百州好像全未防到背后有人赶到,谌度才喝叫出手,他忽然“啊呀”一声惊,头也不回,拧身向斜刺里拔腿便跑。
谌度才怒火难熄,叱咤声中,垫步上前,一推手中剑,直贯向他后背“命门”穴,喝道:
“还想走吗?躺下!”
哪知唐百州真听话,未等他剑到,果然“咕咚”一声,仆身躺在地上,这一来,谌度才一剑刚巧又刺了空,连他半片衣襟也没有沾到。
谌度才不知他是故意捉弄,只当自己失手,被他躲过,狠狠一咬钢牙,沉臂落剑,向他腰间刺下去。心想:你既已滚倒在地,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这一剑去势迅捷,快拟电奔,左右前后全被剑势所罩,跟见唐百州再无进处……。
不料唐百州猛的在地上翻了一个身,举起手中“玄铁剑”,不避不让,便向谌度才剑上迎了上来,同时龀牙笑道:“老头儿,你好凶?手底下半点不留情面?”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清响,谌度才突觉手上一轻,长剑竟被他那柄锈迹斑斑的烂剑一砍两段,自己去势又猛,收招不住,上半身向前倾出半尺。倏忽间,嗤嗤连响,一阵焦臭之气扑鼻上冲,低头一看,糟糕!原来好好一把白须子正自己凑向唐百州手中的火把上,被火烧去了一大半了。
他又震于长剑被折,又惊胡子被烧,登时手忙脚乱,挺腰弹起身来,急急退了五六步,用手掩着剩下的一半胡须,心里又急又痛,怔在当场。
唐百州突然一挺腰肢,跃站起来,反把锈剑插回鞘中,擎着火把,笑嘻嘻走上前来,手里火把晃动,说道:“老头儿,你不让我烧房子,我就烧你的胡子,反正我得烧一样才行。”
谌度才一听大惊,扭转身便跑,唐百州举起火把,哈哈笑着直追上来,可笑谌度才堂堂武林耆宿,竟被他吓得抱胡子乱跑,连头也不敢回,倒是旁边的弟子望见,高叫道:“老祖宗,你怕他干什么?一掌就把他的火把打熄了。”
谌度才正跑,听了这话,心道:对呀!我跑什么?难不成他和我都不用剑,我倒怕了他一支火把?于是回身站好,等唐百州一到,便圈臂吐掌,“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掌风威猛凌厉,小小一支火把,自然一掌便灭,但此时两人立身处附近就有房屋正在燃烧,唐百州一见火把熄了,探手又在火上引燃,依旧要来烧他的胡子。
谌度才又是一掌,将火把打熄,唐百州忙又伸手去引燃,两个人就在那儿一个点火,一个挥掌打熄,忙忙碌碌,一连点点熄熄好几次,谌度才心里又一动,暗道:我尽打他火把干什么?不如一掌打死他,岂不永绝了后患。心中拿定了主意,见唐百州果然又把火把点燃,伸过来烧他的胡子,谌度才潜运真力,陡地双掌一同平胸推出,卷起一股劲风,向唐百州直撞过去。
这一掌居然有效,但只见掌风过处,唐百州连哼也没有哼一声,顾着风力向后一连翻了七八个筋斗,“蓬”地一声,栽倒在地,直挺挺躺着,一动也不动。
谌度才好不高兴,嘿嘿笑道:“姓唐的,饶你再奸,也有现在?你当老夫这数十年潜心修为,连你一个疯子也斗不过吗?”
他本是得意忘形,才喃喃自语,以舒胸中所受闷气,那【此处缺一页】
心中盘算,再不怠慢,纵身抢到近前,横剑大喝道:“呔!姓唐的,霍昆在此,还不受死吗?”
谌度才忙叫道:“霍老师,快躲,姓唐的是鬼不是人!千万别中了他的阴气。”
霍昆一愣。唐百州已经飞步而至,锈剑在半空中挥舞,叫道:“哇呀呀,活昆变死昆,活老师要变死老师啦!”
霍昆听得也吃了一惊,原来唐百州叫这些话时,目直面呆,嘴巴动也没动,但声音却清晰不乱,听得清清楚楚,暗讶道:莫非真个僵尸?
但他胆气素壮,一横心,管你是人是鬼,就算是僵尸,我也戳你三个透明窟窿再说。说时迟,那时快,唐百州一到近前,霍昆抖手一剑,对准他前胸便刺!
唐百州并不闪躲,锈剑一翻,“当”的一声,霍昆长剑早断成两截,紧接着反手一剑,向霍昆颈上削来。
霍昆大惊,他不知唐百州锈剑削铁如泥,乃是难得的宝剑,只当因为他身为厉鬼,自己才敌不过他,吓得缩头躲过,反身也跟着谌度才狂奔起来。
三个人就像串葫芦似的,不一会已追到寨门前的广场上,场中刁人杰率领着二十余名高手正围着鬼手萧林恶战。
萧林虽然了得,怎奈对方人多,初时尚能伺机反击,被他又伤了几人。但自从刁人杰亲自出手,渐渐就被迫落在下风,尽力冲突,总是无法得脱,额上汗如雨下甚是危急。
刁人杰催动众人拼力抢攻,看看就要得手,没提防唐百州竟然单人只剑把将他依为肱股的师叔和功力与自己相若的霍昆一齐打败,而且还追到寨门前来。心里一寒,连忙舍了萧林,晃身跃出重围,拦着谌度才和霍昆问道:“怎么一回事?那姓唐的恁地了得吗?”
谌、霍二人跑得气喘嘘嘘,仅只用手向身后连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百州追到人丛外,忽然舍了谌度才等,舞剑直撞进重围中。“玄铁剑”约略展动,早砍断了两柄剑、一柄刀、一柄大铁锤,众人见了这位疯神,全都抵敌不住,纷纷向侧闪避。
不一会,便冲到萧林面前,向鬼手萧林咧嘴一笑,道:“老头儿,快跟我走!”
说罢,挥剑开路,向寨外直撞,刁天义等人全吃过他的亏,竟没一个敢出手拦阻的。哪消片刻,就被他杀开一条大路,鬼手萧林虽不认识他,但也无暇多想,跟在身后,急急冲出重圈。两人一先一后,没多久全都奔出寨门,隐人群山丛林之中不见了。
刁人杰气得跺脚,要想追赶,反被谌度才拦住道:“追不得,那姓唐的本已被我一掌劈死,但却阴魂不散,附尸还魂,难以抵挡,追去徒自取辱,不如快些救扑寨中火势要紧。”
刁人杰问起详情,谌度才便将所见所闻,绘影绘声详述了一遍,刁淑娴听了惊叫道:
“师叔祖,你老人家受了他的骗了,这种把戏在江湖中有个名称,叫做腹语术,嘴不动,可由肚子里发出声音。近年来学这功夫的人不少,你老人家多年未闻世事,被他装模作样骗了去哪!”
霍昆听了,心中恍然大悟,但谌度才却不信,叱道:“胡说,就算他会什么腹语术,能够嘴巴不动,肚子里说话,他手中剑法总不能渗假的,为什么咱们在后山将他长剑震断,打得他大败逃走,而这一次却被他连断了我与霍老师两柄剑,赶到场中,又砍断这许多兵刃,无人能够挡得住,难道这也是腹语术可以奏效的。你小孩子不懂,偏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刁淑娴本想顶撞他几句,说明唐百州的锈剑如何锋利,剑法如何奥秘,但因谌度才辈份太高,是自己的师叔祖,只得垂首不敢多话。
刁人杰半信半疑,想来师叔尚且如此说,大约总不会是假的了。即令唐百州是人非鬼,追下去也难以必胜,何况还有个鬼手萧林,连伤数人,也是个难缠的辣手人物。只得一面命人分头救火,一面恨恨抱怨道:“今日被这姓唐的一阵搅,‘蛇形门’声威扫地,将来还拿什么脸面去江湖中争强夺胜?鬼手萧林脱身一去,今后更是永无宁日了,唉!”
谌度才听了怒道:“你这意思是说师叔的不中用,是不是?好!你既然看不起我这个师叔,我也不希罕跟你什么‘蛇形门’混,从今天起,我回我的深山,你闯你的天下,看看你又能把‘蛇形门,弄得怎样轰轰烈烈,咱们散伙算啦!”
刁人杰连忙陪罪认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才把谌度才劝留下来,这且不提。
再说唐百州领着鬼手萧林,杀出刁家寨,奔进一片密林中,萧林从未见过这位独眼怪人,承他仗剑救援,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激,进得林中,便收了“鬼手钢爪”,抱拳说道:“萧某平生未得任何人点滴恩惠,今承朋友仗剑援手,萧某五内铭感,没齿难忘,但不知朋友是何门何派?台甫怎么称呼?也好图报于他日!”
萧林平素狂傲异常,天下能人没有看在他眼中的,今天无缘无故受了唐百州的援助,还是第一次对人说出这种谦和客气的话来。哪知唐百州对他这番言语竟似没有听见,头也不回,直入林中,撮着嘴唇一声胡哨。不一会,蹄音得得,从密林中转出来一匹又瘦又小的黄马,马背上斜跨着一个俊美少年,朗目若星,剑眉似画,只是腿上一片殷红鲜血,神态萎糜不堪,明明带了创伤。
唐百州拢住瘦马,将那少年抱下马来,平放在地上,替他扯破外衣,一面用布片揩拭血迹,一面说道:“有什么好的伤药,拿些来!”
萧林不知他在对谁说话,应声略慢,唐百州竟然大声叱道:“老头儿,我跟你讲话,你听见没有?”
鬼手萧林横行了一辈子,何曾被人这么呼喝过?当时一股怒火,直冲顶门,马上就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自己才受了他的恩惠,尚未图报,只得强将怒火按撩了下去,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金创药粉,递了过去。
唐百州明明看见,却不伸手来接,只用手指指那少年腿上伤口,道:“喏,给他洒在上面。”
这口气仿佛指使下人,呼喝奴辈,萧林怒目一瞪,恨不得挥袖便走。唐百州却比他还要凶,独眼鼓得像铜铃一般,大声叫道:“怎么样?你不肯听话?刚才要不是我救你一命,现在你早死在刁人杰乱剑之下,叫你做点小事,你还敢不情愿?”
鬼手萧林用力一仰脖子,才算他一口怒气又咽回肚子里,冷冷道:“不错,方才承你仗剑出手,援引萧某出困,但是……。”
唐百州不等他说完,厉声打断他的话,喝道:“不要但是,你既然知道一条老命是我所救,现在我叫你把药替他洒在伤口上,你听见了没有?”
萧林顿得一顿,气极拔开瓶盖,把一瓶药全倒在少年腿部伤口上,掷了药瓶,“霍”的站起身来,混身颤抖地道:“好,为了酬答你仗剑出手之德,萧某听你这一次吩咐,现在以恩报恩,两不相欠,你再要对萧某呼三喝四,可别说对你不客气了。”
唐百州迅速地裹好少年腿伤,站起身来,笑道:“你这就算报了恩?将来有人间你,你的恩人是谁?请问你如何回答?”
萧林一怔,答道:“我已经问过你,你不肯说,叫我有什么办法?”
唐百州哈哈咯笑道:“不是我不肯说,只怪你问得不够诚意,照理说,你应该先行自报姓名,然后恭恭敬敬,请教我老人家尊称大号,哪能像你刚才那样,开口朋友,闭口萧某人,你受了别人救命之恩,别人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怎么可以这样桀傲不驯的,成什么体统!”
萧林被他一顿臭训,打了大篇官腔,想想也许自己确有失礼之处,只得放平和了声音,说道:“好好好,就算我萧林刚才请多失仪,现在你总肯将尊姓大名见示了吧?”
唐百州找了处树根坐下,道:“这还不算恭敬,对救命恩人讲话,不能你呀我的。”
萧林听了,脸色一沉,道:“阁下虽对萧某有恩,但如想藉此折辱,姓萧的可不吃那一套。”
唐百州笑道:“我也不想折辱你,但你和我素不相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手救你吗?”
萧林顿时答不上话来,沉吟了好一会,道:“莫非你也和刁家寨有什么过节,战乱中巧遇,将在下援引出困?”
唐百州两手乱摇,道:“非也非也,我和刁家寨不但没有过节,而且还是亲戚,你没看见,刁人杰那个白白嫩嫩,圆圆软软的女儿刁淑娴吗?她就是我的内人!”
萧林大吃一惊,脑中轰声乱鸣,急道:“这话当真?刁淑娴已经嫁给你了?”他正对刁淑娴动情之际,听了这话,真是心惊肉跳,柔肠寸断,老脸上那份焦急之状,难描难叙,伸长了脖子,只等唐百州的回话。
唐百州独眼冷冷向他瞪了一眼,扳着脸说道:“怎么?你着急干什么?难道你也在动她的脑筋?”
萧林忙干笑道:“哪里的话,萧某这一大把年纪,怎敢有这种可卑之心,只不过久闻‘巴山双毒’俱已年近三十,并未婚配,不知是什么时候,阁下得中雀屏之选,成了刁人杰的坦腹东床?”
唐百州摇摇头,笑道:你猜错了,我既没有坦腹,也不是睡的东床,那只为不久之前,在一个偶然机会里,刁淑娴一见我英姿爽朗,武艺又高,人又长得漂亮,私心很是爱慕,和我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山盟诲誓,私订了终身了,嘿嘿!”
萧林“唔”了一声,一面点头,一面暗中斜眼偷窥这讲话半疯不疯的怪人,只见他满脸乱须,口也殷红一片,又是个独眼龙,那模样儿丑陋已极,不知刁淑娴何以会看中了他?
他尚自在沉吟,唐百州突又问道:“你偷瞄了我这半天,可也认为我这副模样,当得小白脸三个字?”
萧林忙堆笑道:“不错不错,真是很英俊,很漂亮,很不错!”
唐百州似乎十分高兴,拍拍身边树根,叫他也坐下来,得意的道:“究竟你有些眼光,刁淑娴不单看我人长得美,更爱我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才会私托终身,愿意和我永结百年之好,如果把我换了像你这样一个槽老头,她自然是不肯不情愿的,你说对吗?”
萧林好生不悦,但又无法发作,只得讪讪一笑,道:“正是正是,但不知你既然和刁家寨有此渊源,却为何又跟他们翻脸呢?”
唐百州重重在萧林腿上拍了一掌,打得萧林差一些跳了起来,唐百州叫道:“就是呀!
你不知道这其中关键,说起来,这事故又牵连到你的头上。”
萧林陡的一惊,忙问道:“怎么又牵连上我了?”
唐百州道:“你不明白,我本和刁家寨蛮要好,都为了那一部‘灵蛇剑谱’,这才闹翻……”
鬼手萧林大出意外,忙闪身跃了起来,道:“哦!原来阁下也有意抢夺那一都‘灵蛇剑谱’吗?”
唐百州道:“一点也不错,我是练剑的人,最喜欢剑谱,原本也要往终南山捡个便宜,却不料被你们抢了先着。喂!你如要报我救你性命的恩,就把那天抢夺剑谱的经过,详详细细对我说一遍,到底这东西现在落在谁的手中?我得不得尚在其次,咱们不要被别人把东西得去,反把我们蒙在鼓里,老萧,你说这话对不对?”
鬼手萧林对他本已暗蓄敌意,听了这番话,果真被他激起同仇之心,回念一想,不禁恍然,凝视着他笑道:“啊!我记起来了,派往终南山的弟子归报,曾在出山之际,遇见一位……遇见阁下这个模样的怪客,只用了两招奇特剑法,便将他三人击败,长笑登山而去,想不到萧某今日有幸,又在此地得遇阁下!”
唐百州奇道:“什么时候,我打过你们弟子?”
鬼手萧林哈哈笑道:“你可记得,约在月前,你在终南山山口,曾遇见三个使剑的灰衣人吗?”
唐百州果然记起确有这么一回事,不禁笑道:“不错,有三个灰衣人,高低不一的,他们就是你们东海洛伽岛的门人吗?怎么他们三人全是用剑,你却并不使剑,又争夺‘灵蛇剑谱’做啥?”
萧林笑道:“我虽不用剑,但在下盟兄赤煞掌易斌却是使剑的名家,而且洛伽岛门人也尽都用剑。前闻得风传,武林剑术名家心圆大师呕心泣血,著成一部‘灵蛇剑谱’,其精妙犹在刁人杰所创‘蛇形剑法’之上。我易大哥心动,便密令门下三名首座弟子赶向终南山心圆大师之徒终南剑客梁承彦隐居之处,欲乘隙夺取剑谱。谁知等咱们的人抵达终南山,粱承彦住处只剩下一片残梁废墟,当场只有‘刁家六剑’在场中翻寻遗物。东海门人和他们一言不和,动起手来,又被他们伤了二人,我是途中接得门下飞报,这才赶到大巴山来。”
唐百州聚精会神倾听萧林述说经过,想起师兄惨遭毒手,忍不住泫然欲泣。终南山上废墟残痕,断梁焦尸,栩栩如在目前,口里虽未说话,独眼中却悄悄滚落两滴热泪。
但他不愿被萧林查觉,挥袖假着理须,暗将泪水拭去,冷伶地道:“照你这样说来,那终南山焚屋夺书,必是刁家寨的人所为了?”
萧林道:“自然是他们所为,否则我也不致单身闯上大巴山。”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忙接着道:“只可惜萧某人单势孤,无法夺回剑谱,阁下武学精湛,既也有心夺取剑谱,何不咱们两人联手,再闯刁家寨,如能将‘灵蛇剑谱’到手,由你我二家分享,如何?”
唐百州眼中尽是迷惘之色,良久才缓缓说道:“据我这一日来从刁人杰口中探测,那一部‘灵蛇剑谱’,的确并不在“蛇形门”手中,方才你说曾见‘刁家六剑’在终南山废墟中翻寻物件,足证他们并没有夺得奇书,或许他们也是晚到一步,被另外什么人先下手将书抢去,这倒难说得很。”
鬼手萧林吃惊道:“如此说来,那一部‘灵蛇剑谱’,定然落在青阳派手中了!”
唐百州听得混身一震,讶道:“你怎么知道会在青阳派手中?”
鬼手萧林阴恻恻一阵冷笑,目中凶光激射,恨恨地道:“当时起意夺书的人,除了‘蛇形门’和东海门下,据闻贡噶山青阳宫青阳三子也在左近守候。这件事既然不是‘蛇形门’干的,那就必然是青阳三子做的好事,哼!不怕你青阳宫是铜墙铁壁,咱们洛伽岛今番也得碰你一碰!”
唐百州没理会他在自言自语,发恨睹威,暗中自忖,也觉得青阳宫大是可疑,记得在终南山发现了师兄被害,追下山来,确曾在乱山中遇见三个负剑的道士,自称“青阳三子”,难道真是他们干的不成?
但继而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像,皆因梁承彦被害,尚有嫂嫂李氏和侄女樱英未见尸体。
如果说是青阳三子焚屋夺书,他们既没有杀掉嫂嫂和侄女,又没见掳她们同行,那么,她们又会到哪里去呢?
他怔怔地在揣测内情,呆呆坐着,不言不动,鬼手萧林也在独自沉吟,两人俱没有开口说话。密林中立时平静下来,除了偶尔一阵轻风拂面,发出沙沙声响,林中已是死寂得可怕。
夜幕缓缓在大巴山高耸的山峰上张开,归鸦阵阵,山风徐徐……。
鬼手萧林突然橡决定了什么重大的事,兴奋的说:“走!咱们一同跑一趟青阳宫,好好一部剑谱,咱们怎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送给了那些臭道士!”
唐百州慢慢从树根上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笑道:“你要去请去吧!别拉我。”
鬼手萧林诧道:“怎么?你不要‘灵蛇剑谱’了?”
唐百州道:“要自然要,但却不想和你一起去,你这人心计太多,不是个好朋友。”
鬼手萧林阴沉笑道:“你不肯和我一起去那固然由你,但咱们各行其是,谁先到手,东西便是谁的,到那时候,你可不能翻脸。”
唐百州突然怒目叱道:“胡说,‘灵蛇剑谱’是我应得之物,谁也别想染指,你要去青阳宫随你高兴,但你如妄图得到‘灵蛇剑谱’,小心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林冷笑道:“阁下这番话,未免把萧某当作三岁孩童,我看在你出手相救之情,此时且不跟你争论,前面青阳宫中如若再遇,你可别说姓萧的心狠手辣!”
说罢,霍的转身,快步向林外奔去。
唐百州看着他奔出密林,转瞬不见,并没有出手截阻,只在嘴角边浮现一丝鄙夷的笑意,反身走到伤腿少年身边,见他已经沉沉睡着。
他轻轻将他负起,拧身上马,觅路出了林子,驰下大巴山,天将破晓,抵达川东一个小县,名叫城口。
唐百州催马进城,寻了一家客栈略事歇息,天明之后,又用了一些钦食,傅小保也已悠悠醒来,见了唐百州,苦笑说道:“唐大侠,承你救得小保一命,今后我已无处可去,不论你收不收我这个徒弟,我是跟定了你,再不稍离的了。”
唐百州笑道:“你要我收你做徒弟不难,但有两件事,只怕你办不到。”
傅小保大喜,顾不得腿疼,翻身爬在床上,叩头道:“只要你肯收我为徒弟,使我能练成绝世武功,替死去的爹娘报得大仇,休说两件事,便是两千件两万件,要我傅小保赴汤蹈火,也是万死不辞的。”
唐百州道:“你先别嘴硬,我这两件事还没说出来,你怎知道就一定做得到呢?”
傅小保正色道:“就请你老人家吩咐,哪怕天下最难的苦,小保也愿意吃的。”
唐百州点点头,笑道:“那很好,这第一件,从今天起,我骑马,你得跟在我马后面跑路,既不能买马匹代步,也不能要我放慢了等你,如能用脚赶上了我的小黄马,我便收你做徒弟,你说说看,能办得到吗?”
傅小保听他一开口便是这么不近情理的苛刻条件,不禁面有难色,道:“你老人家马又快,这不是存心要撇掉我,不肯让我跟你一起走吗?”
唐百州道:“我不知道你拜师的诚意如何?只得用这办法来试试你,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什么时候你能追得上我的小瘦马,我便正式收你做徒弟。”
傅小保暗道:“我的娘呀!他那马儿虽瘦,却是个日行千里的龙驹,别说我用脚跑,便是给我两匹快马轮流骑着飞赶,只怕也无法赶得上它,这不是天大的难题,叫人一辈子也办不到吗?
他思之再三,觉得无法达成,怔怔未敢开口,唐百州却已经不耐地道:“行不行,你快下决心,如果不愿意受这种罪,我也不勉强,从现在起,你我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吧!”
傅小保着了急,一横心,道:“行!我就算跑死累死,我也要试一试,你老人家且说第二件事。”
唐百州摇头笑道:“这第二件事目前不能说,必须等你办到了第一件,再说第二件,如果第一件无法办到,那二件就不用说了。”
傅小保无法,只得依允,唐百州便要立刻动身,开始实行,傅小保求道:“我现在腿伤未愈,哪能追得上小黄马,你老人家且歇一天,明天再动身,也不算迟。”
唐百州想了想,也点头答应,便自去街上玩耍溜哒,只等第二天动身,要叫傅小保徒步追他的小黄马。
这一天,傅小保躺在客栈中养伤,心里何曾有过半分安宁,深思熟虑,总要想一个主意,才能赶上他的小黄马,整整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出个妙法来。
入夜之后,唐百州早已呼呼大睡,傅小保怎么也睡不着,皆因明天这一赛跑,成不成关系自己今后实在太大,如被唐百州放马离去,自己投师之望,就算完了,父母血仇,也无法报得。谁知千急万急,急中生智,竟被他想出一条绝计来。
傅小保偷眼见唐百州睡得正香,忙悄悄爬下床来,到客栈外所,唤过两个伙计,索了纸笔,匆匆写了数十张字条,又塞给每个伙计一锭大银,嘱他们各雇快马,连夜分头办事。
这家客栈距离刁家寨不远,见傅小保是“蛇形门”三少爷,哪还不喏喏连声,急急分路而去,傅小保这才含笑回房,依旧睡下。
第二天,唐百州一早起身,备好马,就要启程开始,傅小保胸有成竹,笑问道:“你老人家是准备向哪里走?”
唐百州想了想,道:“我这就动身向西,前往贡噶山青阳宫,你随后追来吧!”
傅小保答应道:“好,今日之内,大约就能追上你老人家。”
唐百州吃了一惊,道:“果真如此?咱爷儿俩倒要试试。”
说罢,扬鞭在半空中一囤,那瘦马拨开四蹄,风驰电奔向西而去。
傅小保直到望不见唐百州的人影,方才淡淡一笑,转身竟向东方背道而行,拔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