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念扑入陈翎怀中,方嬷嬷才从苑外跟来,口中还喘着粗气,是一路都在跟着阿念跑,但也没撵上他。
如今开了年,个头又长高了,跑得也越发快了,体力又好,方嬷嬷跟着他都有些吃力,好在还有紫衣卫跟着,宁府也安稳,方嬷嬷也放心。
“陛下。”问候的时候,方嬷嬷还在喘气。
见到天子一侧的宁姿,又福了福身,“宁小姐!”
“方嬷嬷好。”宁姿也问候。
陈翎是知晓阿念跑起来什么模样,也见方嬷嬷确实累了,“方嬷嬷,阿念同朕在一处就好,你去歇着吧。”
“是。”方嬷嬷又福了福身。
方嬷嬷跟在陈翎身边时间很长,知晓天子惯来体恤,也不推脱,起身时,正好见天子牵了太子,同宁小姐一道往屋中去。
太子几个月未见天子,明显是想念天子了,一直同天子说着话,眼神中都是亲厚和欢喜,恨不得一直说个不停。
孩子总是粘娘亲的。
更何况太子才这般小。
早前天子南巡都带着太子,是心中舍不得。
但总归有一日,太子也会长大,天子是在慢慢学会让他独立。
看着他们母子两人在一处的背影,方嬷嬷笑了笑。
旁的无所求,天子和太子都平安,方嬷嬷心中就安稳了。
***
内屋中,宁老爷子还是半靠在摇椅上。
陈翎牵了阿念入屋中,一道上前,“念念,太祖姑父。”
阿念眨了眨眼睛,陈翎知晓是这个称呼太过拗口了些,又轻声道,“太祖姑父。”
阿念记住了,奶声奶气的声音,漂亮的眼睛凑前了些,“太祖姑父~”
虽然拗口,但是从阿念口中唤出,竟然一丝违和感都没有,反而让人会心一笑。
阿念也不是敷衍般唤了声就整个人多远,反而是凑近些,认真打量起太祖姑父来。
“念念。”陈翎提醒。
他凑太近了。
阿念却神奇道,“太祖姑父,你的胡子好像都全白啦!”
阿念还没见过谁的白胡子有那么多!
宁相都没有!
陈翎原本是想再开口提醒的,但因为阿念口中这句话,又顿住,童言无忌,应当许久也未有人这般同祖姑父说话了,祖姑父许是愿意听的。
陈翎将话抑回喉间。
但下一刻,陈翎便后悔了,因为阿念都快凑到宁老爷子跟前,好奇问道,“太祖姑父,我可以扯一扯你的白胡子吗?”
陈翎无语,“念念。”
阿念朝她嘻嘻笑了笑,又赶紧朝宁老爷子道,“念念就轻轻扯一下,好不好?”
“阿念!”陈翎稍微凛声。
阿念赶紧往后退些,不敢离这么近了,但是看向宁老爷子的目光里仍装满了孩童特有的好奇和期盼,也笑眼盈盈,天真透过眼睛溢了出来,让人动容。
宁姿扯了扯陈翎衣袖,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陈翎心中轻叹。
人人都宠着他,越发无法无天了。
却不知为何,陈翎想起了扯自己祖父胡须的沈辞……
忽然间,好似找到了出处。
陈翎心中微恼,遂也作罢。
而宁老爷子处,也没忍住笑出声来,温声道,“那,就扯一下子?”
阿念瞪圆了眼睛,忙不迭得点头。
说得是扯,阿念还真是扯了。
“嘶~”宁老爷子吃痛。
阿念赶紧松手。
陈翎正欲出声制止,却见祖姑父笑了笑,阿念也咧嘴笑了笑。
一老一少,就在屏风后的阳光下相互笑着,阳光镀了一层金晖,看着温馨又暖意。
陈翎和宁姿四目相视,也跟着笑起来。
“太祖姑父,是真的那么痛,还是骗人的?”阿念一面笑着,又一面凑近,仿佛刚才一幕后,就真的同太祖姑父亲近起来,也没距离了。
宁老爷子果然‘认真’想了想,“而后神秘道,竟然,真被你看出来了……”
阿念觉得太祖姑父很有趣,也愿意一处。
“你都会背什么书了?“宁老爷子问。
阿念朗声,“五目记!”
宁老爷子眼中笑意,“五目记都会背了啊?那很难背啊。”
阿念笑道,“不难背,念念背给太祖姑父听。
“好,我听听。”宁老爷子眸含笑意。
阿念往后一步,站端正了去,然后开始有模有样得背诵,还有抑扬顿挫。
陈翎低眉笑笑。
宁姿轻声笑道,“诶,惹祸精的儿子好聪明啊。”
陈翎看她,强调,“那是我聪明。”
宁姿掩袖,“是了,你聪明。”
陈翎也笑,要么,也确实是她更聪明……
不远处,阿念还在朗声背着,宁老爷子也听得认真。
陈翎继续低声道,“最开始是死记硬背,断句都断不好。后来慢慢学会了断句,也慢慢有了抑扬顿挫,再后来会想着问这句话什么意思,懂得越来越多了,也越长越大了……”
宁姿一语中的,“怎么有种孩子长大不由娘的感觉?”
陈翎轻声,“可不是吗?都会自己找媳妇儿了。”
宁姿乐坏,“哟,哪家的姑娘?”
陈翎一声叹息,“不是哪家的姑娘,许骄,许清和,有印象吗?”
宁姿笑道,“许骄?我见过。”
“你见过许骄?”陈翎只是想着随口这么一说,许骄是南顺的相爷,宁姿应当听过,但她没想到宁姿还见过。
宁姿应道,“是啊,我可是要女大儒的人,我见过许骄两次,早前游学的时候遇到过许骄出使,他喜欢读书,也读了很多书,但凡出使遇上大儒讲学,她都会去。她那里的藏书很多,你要找不到,都可以去他那里找,兴许都能找到。”
“原来如此。”陈翎想起来,“他离京的时候,朕要赠离别礼给他,他要了丽和殿东暖阁里的一本书。”
宁姿摇头,“那你肯定亏大了,他能开口管你要的书,要么是孤本,要么不常见,至少价值连城……”
陈翎看她。
宁姿笑道,“他要是不做丞相也很好,可惜了一个读书的料。”
陈翎笑,在宁姿心中,唯有读书高。
陈翎打趣,“怎么听着,你也喜欢许骄?”
宁姿点头,“翩翩公子,模样又好,看着赏心悦目,我可没读书读杀,我这叫欣赏美。”
陈翎继续笑,“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朕听闻他同元帝有扯不清的关系。”
“是了。”宁姿看她,“总有那么几个东宫和伴读,有扯不清的关系……”
陈翎:“……”
不远处,阿念终于背完,“太祖姑父,念念背得好吗?”
宁老爷子一面捋胡须,一面颔首,“背得好,殿下聪慧。”
阿念眨了眨眼睛,好奇看他。
“殿下怎么了?”宁老爷子问起。
阿念悄声道,“太祖姑父,为什么我没有胡子?”
宁老爷子:“……”
***
阿念同宁老爷子在一处,陈翎同宁姿在屋中一道呆了些时候,而后也出了屋中,让他们一老一小在一起。
“祖父近来话少,陛下和太子来了,尤其是太子来了,祖父的话都多了。”宁姿感叹,尤其是方才,祖父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陈翎道,“我听老师说,祖姑父近来身子骨还好。”
宁姿笑道,“是还好,就是想祖母了。”
陈翎会意了。
两人一道在苑中踱步,宁姿说起,“当初谭王之乱,祖父在家中担心,刚好盛文羽来万州看祖父,祖父交待了盛文羽一声,盛文羽一刻都没停留就赶去阜阳郡救驾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沈辞去得快,这其中,真没别的关系吗?”
宁姿看她,没有戳破。
陈翎目光看向宁姿,没有说话。
宁姿笑,“看来,陛下是心中有数了。”
陈翎问,“祖姑父呢?”
宁姿道,“他有问起你吗?”
陈翎摇头,忽得,又想起昨日祖姑父同她说的话。
——高处不胜寒,越是高处,往往越有寒意,你是君王,周围的人,事,时,都应当有自己的判断。
原来是此意。
祖姑父是让她自己拿主意,自己判断周围的人和事。
宁姿笑道,“既然祖父没提,应是知晓你心中有数了,阿翎,这一趟在万州呆多久?”
宁姿换了话题,陈翎道,“三两日吧,我还有旁的事。”
宁姿颔首,“那让厨房做你爱吃的八宝鸭子。”
陈翎笑道,“你们家的八宝鸭子,比玉兰阁的好吃。”
宁姿也笑。
***
黄昏前后,用过晚饭,宁老爷子忽然来了兴致,说要去城中转转,陈翎带了阿念一道。
这里是万州,又有紫衣卫在,在城中散步也安全。
阿念同宁姿在一处,一口一个宁姨宁姨,陈翎则是同宁老爷子在一处。
陈翎未穿龙袍,如同家中晚辈同长辈一道出行,石怀远推着轮椅,宁老爷子同陈翎说着话,“如今是谁在教太子?”
陈翎应道,“朕想让子初(方四平)做太子太傅,但这段时日子初忙于恩科之事,老师在代为教导阿念。”
“方四平……”宁老爷子在脑海中回忆起方四平此人,而后,才缓缓点头,“子初品性好,做太子的启蒙恩师好。”
陈翎继续道,“他如今在吏部任侍郎之职,朕和老师商议过,用这次恩科之事给他练手,等恩科结束,他也算有了新的建树,便将人从吏部调出来,放翰林院一年半载,主持机要文书之事,也熟悉各部运转。子初性情醇厚,学识渊博,又可变通,是日后的良相之才,老师已在未雨绸缪。”
宁老爷子颔首,而后又道,“老夫有话,想单独同陛下说。”
石怀远会意,朝着陈翎和宁老爷子拱手,然后退到一侧。宁姿远远见到祖父和天子一起,便也没有带太子上前。
方才正好行至视野开阔处,眼前就是江城城中的镜湖,镜湖宽阔,环湖下来能用上一整日时间。
夕阳西下,大半个落日已经缀入湖面,轻尘在落下中轻舞着。
宁老爷子开口,“陛下,陈宪的事,陛下心中有数吗?”
陈翎也不隐瞒,“有数。
宁老爷子这才点头,“好。”
陈翎没有看错,明显看到祖姑父眸间一缕欣慰,她正要开口,又见姑祖父朝她笑道,“阿翎,这一步迈过去,你才是真正的天子。”
陈翎看他。
宁老爷子继续道,“你登基之时,尚需有敬平王保驾护航,便如同雏鸟;敬平王死后,谭王之乱顿生,无论是沈辞,盛文羽,曲边盈,范玉,陈修远,方四平,还是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几人,他们助你平定谭王之乱,是初试羽翼;陛下,陈宪这一步迈过,陛下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
陈翎微怔,继而颔首,“阿翎知晓了。”
迎着湖风,宁老爷子接连咳嗽了几声,陈翎上前,“祖姑父。”
宁老爷子摆手,“陛下,老夫今日给陛下上最后一课,陛下这趟回京,日后未必会再至万州,老夫也未必还会在这里,这一课,陛下要仔细听。”
陈翎点头,“祖姑父,阿翎听好了。”
宁老爷子看向前方,夕阳落入宽阔无垠的湖面,已至迟暮,“陛下,早前叶家多好的一手牌,被废帝弃了;赵家分明已经被逼至死路,一手烂牌,却绝处逢生,被晋帝打活了,陛下可知,废帝与晋帝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陈翎摇头,“祖姑父明示。”
宁老爷子沉声道,“陛下,是猜忌。”
猜忌?
陈翎迟疑。
宁老爷子道,“当年燕韩还是赵家天下,但外有虎狼环伺,内有诸侯与封疆大吏割据而治,燕韩江山社稷岌岌可危。你太爷爷同废帝一道谋事,推翻了赵家,原本以为会迎来燕韩盛世,但接种而至的是,废帝对你太爷爷,还有各家的猜忌。慢慢地,也因为猜忌疏远,甚至对你太爷爷背后下过杀手,借因忌惮敬平侯府。”
“晋帝是赵家的遗孤,在朝权更替时侥幸逃脱,赵家被推翻后,天下原本都寄希望与废帝,结果废帝脚跟还未站稳,便想着排除异己,最后落得众叛亲离,国中世家有一半尽数倒戈向晋帝,纷纷逃离废都。原本是弱势的晋帝,却八方来附。晋帝称帝后,更尊公孙先生为相父,也在军中身先士卒,投奔他的世家望族,早前可都是背叛赵家的世家望族,晋帝若心中有嫌隙,这些世家望族未必最后就会站在他一处,这些世家望族最后肯死心塌地跟着晋帝,是知晓晋帝不会赴废帝后尘。”
“那时你太爷爷坐拥万州府,晋帝原本想同你太爷爷两分燕韩,守望而治,也正是因为晋帝豁达坦荡,你太爷爷才会称臣,燕韩没有被一分为二。直到晋帝薨逝,你太爷爷和晋帝都既是君臣,也是知己,后来两家联姻,晋帝的女儿就是你外祖母。”
“只可惜天妒英才,后来同巴尔一战中,晋帝受伤,膝下并无皇子,只有两个公主。你祖父尚了公主,这天下是可以姓赵,也可以姓陈,但晋帝让这天下姓陈,是因为敬平侯府才能守得住燕韩,不被国中旁的居心叵测之徒,或是周遭欺凌……”
“陛下,你太爷爷也好,晋帝也好,他们都是上位者,都知晓御下之术恩威并施,但当利益交换来的东西,也终有一日会被利益交换走。君臣之间,并非只有猜忌,御下,赏罚分明,他们可以是陛下的手足,朋友,甚至君子之交,这样的人,才会不论利益,最后站在陛下这处,因为他们认得不是利益,而是陛下,是天子,这才为君之道。”
“这是君与臣,再推及,便是君与民。为君者,能守住初心,才能不为权力所猜忌,燕韩,也才有重回兴盛的一日。所以陛下,先帝也好,你大爷爷也好,还是老夫也好,我们都觉得陛下比陈宪和陈远更合适坐这个位置……”
起风时,宁老爷子再次咳嗽几声,“陛下的皇位比任何人都正,但君临天下要走的路,眼下侥幸不走,日后也要走,只有真正迈过了这一步,这朝臣子才真正是天子的臣子,天子才能守得住燕韩,守得住盛世。陛下,可记得了?”
陈翎再度颔首,“阿翎记得了。”
宁老爷子难得再露笑意,而后,才又转眸看向远处,一轮夕阳坠下前,周遭已花灯初上。
“祖姑父。”陈翎见他眸间温和下来。
宁老爷子道,“我想四海了。”
四海是姑奶奶,陈翎轻声,“我没见过姑奶奶。”
姑奶奶已经过世很久了。
但提起姑奶奶,祖姑父眼中并无悲伤,而是想念,“我很想她,若是没有她,我也不是今日的宁川。一个好的人,会让你想变得更好,同她一样好。”
陈翎微怔。
起风了,陈翎唤了声,“启善。”
启善上前,将摊子递上。
陈翎给宁老爷子披上,“姑祖父,同我说说姑奶奶的事吧。”
许是也想起发妻,宁老爷子温和笑道,“四海是敬平侯府的女儿,也是你太爷爷最小的女儿,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那时,是家中父母早亡,投奔外祖父的孤儿。四海喜欢同我一处,会假装喜欢看书,会假装出现偶遇,但我都觉得配不上她,就让她离我远些……”
陈翎轻声,“后来呢?”
宁川叹道,“后来她险些嫁给刘坚……”
陈翎匪夷所思,“刘老将军?”
“是啊。”宁川笑道,“就是他……”
陈翎忍不住笑。
忽然间听这一辈的纠葛,有些违和,也有些奇奇怪怪,但还是好奇。
……
陈翎安静听了许久,等最后,宁老爷子又道,“我想她了,姿儿也大了,我也快去见她了。到了这个年纪,其实什么都不怕了,儿孙也有儿孙的活法。就是庆幸,年轻时候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有错过不该错过的人,往后就够了。”
陈翎眸间微滞,似是清风拂面。
***
接连两三日,阿念都在宁老爷子跟前,下棋,听太祖姑父讲故事,也听宁姿讲故事,时间过得很快。
到要走的时候,阿念很舍不得太祖姑父。
一老一小在一侧说话,陈翎则和宁姿一处。
“阿翎,诸事顺遂。”宁姿眼中不舍。
陈翎也道,“平安喜乐。”
“嗯。”宁姿点头。
等到阿念同宁老爷子道别完,陈翎也上前,“祖姑父,阿翎走了,日后再来看您。”
宁老爷子温和道,“阿翎,你生得像你姑奶奶。”
陈翎意外。
“走吧,一路顺风。”宁老爷子没有多言。
“阿念。”陈翎唤了声。
阿念到了陈翎身边,离开时,朝宁老爷子和宁姿挥手,“太祖姑父再见,宁姨再见,念念会想你们的~”
陈翎莞尔。
***
马车上,阿念往陈翎怀中蹭,“父皇父皇,阿念想你了~”
陈翎伸手刮了刮他鼻子,“父皇也想你了。”
阿念吃惊得捂住鼻子,一脸匪夷所思看她,“父皇,只有沈叔叔会这么刮我鼻子……”
陈翎:“……”
陈翎佯装微恼,“朕刮不行?”
阿念认真,“鼻子会榻的。”
陈翎探究看他,“怎么,沈辞刮你鼻子就不塌了?”
阿念一本正经道,“沈叔叔说他会注意力道,所以只有他刮鼻子,鼻子才不会榻。”
陈翎微顿,恍然间想起小时候沈辞也喜欢偷偷刮她鼻子,然后也说过同样的话。
沈辞待阿念,似是同待她一样……
阿念又道,“父皇父皇,我要四岁了!”
陈翎轻嗯一声,“该懂事了。”
“什么叫懂事啊?”阿念也好奇。
陈翎拥他,“懂事,就是知道应当知道的事。”
“那念念懂事了!”
“哦?”陈翎看他。
阿念认真道,“听父皇的话,做好太子,念念是不是懂事?”
陈翎忍不住笑,“谁告诉你的?”
“沈叔叔啊,他说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好父皇!”阿念脱口而出。
陈翎看他,”你沈叔叔还书了什么?“
阿念坐端正了,“沈叔叔说,我们一起保护父皇,还同我拉勾。”
阿念言罢,竖起了小指头,动了动。
陈翎凑近,“你这么喜欢沈辞?”
阿念点头,“沈叔叔教我读书的时候很有趣,同沈叔叔一起,练小木剑,背书,骑马,很累也很好玩,阿念就是喜欢他,他和别人不一样。”
陈翎略微出神。
——殿下,你又偏心我了。
——偏心,不可以吗?
——嗯,小心殿下把我惯坏了。
陈翎指尖微微蜷了蜷,稍许,思绪被耳边的声音拉了回来,“父皇,我是不是很懂事啊?”
童言无忌。
陈翎揽着他,“懂事,等你再大些,真正懂事了,父皇还有很多事同你说。”
“父皇能不能现在就说?”阿念眨眼睛。
陈翎摇头,“不能,你眼下要睡觉了,父皇看折子。”
“那我可以睡父皇这里吗?”
“可以。”
阿念乖乖躺好。
陈翎笑了笑,伸手去拿一册的奏折,却听一侧小小的脑袋一直在出声。
“做什么?”陈翎问他。
阿念伸手捂眼睛,“数羊羊,沈叔叔说,睡不着就数羊羊。”
陈翎:“……”
***
回京的路上,约莫再行了五六日,又有书信递呈到陈翎手中。
——沈老将军病重。
陈翎的目光在纸笺上停留了很久,许多事情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阿念原本伏在一侧认字,见父皇看一封信看了许久,便问起,“父皇,怎么了?”
陈翎遂才放下纸笺,看向他,“阿念,父皇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阿念凑到陈翎跟前,睁着大眼睛看她。
陈翎轻声道,“对你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