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这一晚睡得很早,沐浴洗漱完,双手抱头躺在床榻上,看着床顶,仿佛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事情。
有些兴奋,有些暖意,还有睡不着。
回家很好,他多年未回家中了,家中的一切好像都没变过。
大哥,大嫂,山海,何伯,还有就是爹又老了一头……
他让爹操得心太多了。
沈辞想起晚上喝酒,爹说起的那句提亲,沈辞喉间轻叹,他要怎么同爹说,爹才会放心……
他和阿翎很好,只是,他娶不到她。
沈辞慢慢阖眸。
谭王之乱过去了,但朝中风波未平,见过父兄和山海,他心中一处落停,又开始想陈翎和阿念。
人是有贪念的。
不过多长时间,他已经不习惯……
不同陈翎和阿念在一处的时候。
他想他们,很想……
***
陈翎在案几前看折子。
好容易用一句“睡吧,沈辞也想你”将阿念哄睡,她眼下才有时间将南边呈上来的折子过一遍。
小孩子有时就是如此,忽然想念谁了,就一直想,怎么都过不去这劲儿。
早前是大监,方嬷嬷同他说大监回乡了,他说舍不得大监,也哭了许久,她不知道当怎么安慰……
她不同方嬷嬷,有些话说不出来。
但方才阿念想沈辞了,就躺在床上给她比划,他同沈叔叔是怎么练习用小木剑的……
阿念在意,沈辞是不是也想他。
她知晓这种感觉。
沈辞温和,体谅,又不死板,他会照顾人,让人心中平和……
陈翎继续看着折子,趁沈辞不在的时候,她多看些,等他回来,又要没完没了的折腾……
陈翎嘴角微微扬了扬。
案几上的灯盏亮着,子时都过了,内侍官在屋外拱手,“陛下。”
灯盏亮着,便是陛下还未歇下。
“怎么了?”陈翎没抬头,今晚不是启善值夜,旁的内侍官拿不定她的心思,所以诸事都要问清楚,“陛下,罗意大人来了。”
陈翎意外,看向一侧的铜壶滴漏,子时都过了许久了,她原本是准备睡了。
“让他进来吧,外阁间等朕。”
“是。”内侍官应声。
内屋中,陈翎起身,伸手将青丝束起,再伸手取了一侧的外袍披上,撩起帘栊出了内屋。
“查得怎么样了?”陈翎在一侧落座,语气平静。
在外阁间中跪着人,缓缓抬头,“陛下,雷耿生最后去过曲城,但再后来,就没有雷耿生的踪迹了,当时曲城有一场大火……”
陈翎愣住,曲城,大火?
她早前让陈修远去过查曲城之事,那是最早的时候。
——巧得是,几日前曲城城中正好遭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此事恐怕不简单,但不像是谭进做的,但凡要隐瞒什么痕迹,才会放火烧干净,曲城有秘密,但眼下,应当探不出来了。
雷耿生去了曲城,然后再没有踪迹,曲城生了一场大火……
陈翎眉头慢慢拢起,又想起沈辞早前说的。
——哈尔米亚分别在立城,怀城,曲城,还有摇城这几处地方出现过……我之前没将这几处城池连在一起看,阿翎,你看,这几座城池之间并不顺路,哈尔米亚不是因为逃跑胡乱去的这几处地方,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到这几处地方,他不应当对燕韩国中这么熟悉,是有人引着他去的……
陈翎越发觉得此事背后牵连的人和事诸多,恐怕远远不止眼下看到的,也仿佛冰山一角。
谭进之事不是偶尔,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明知是刀,也要做刀。
哈尔米亚一个外族人,即便知晓谭进的秘密,也未必能将谭进拿捏得住。
雷耿生是早前的太子太傅,中间还牵扯了一个摇摆不定的陈宪,独独一个陈宪掀不起风浪……
陈翎淡声,“查,继续查,同雷耿生有关的人都查。”
罗意拱手,“是!”
“出去吧。”陈翎沉声。
罗意退出,陈翎脸色也不见缓和,低声道了句,“端茶来。”
有内侍官应声。
陈翎端起茶盏,在外阁间坐了许久。
***
“行云……”顾氏一声没有唤醒,只得再唤一声,“行云?”
但沈迎还在噩梦中,直至顾氏不得不深水推了推他,他忽得睁眼,撑手坐起,额头都是冷汗,口中还喘着粗气,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
良久,情绪还未从方才缓和出来。
“行云?”顾氏看着他,眸间都是担心,“你是不是魇着了?”
沈迎仿佛才回过神来,一面缓缓朝夫人点头,一面嘶哑的声音道,“是梦魇了,没吓着你吧?”
顾氏摇头,温柔道,“没有,就是担心你。”
沈迎也摇头,温和道,“我没事,你先睡,我去洗把脸。”
顾氏点头,“不用我同你一起?”
沈迎再次摇头,“不用了,你先睡,还早,不折腾了。”
顾氏也困,继而颔首,然后躺下。
沈迎俯身穿鞋,而后下了床榻,替她掖好被角,“先睡,不用等我。”
顾氏困了,迷迷糊糊应好,很快,平和的呼吸声传来。
沈迎心有余悸。
方才他是噩梦了。
但也不是梦。
因为梦到的都是早前的事,而早前的事就似梦魇一般,一遍遍缠着他。
曲城客栈里,一场漫天的大火,火光冲天。
他以为自己也要烧死在客栈中。
大火里,老师似发疯一般大笑,“气数尽了,气数尽了,哈哈哈哈哈。”
“老师!”他想救人。
但老师将他推开,“可笑啊,行云,我这一世英名,竟然被人利用,竟为他人做嫁衣,引狼入室,最后落得与这等宵小为伍啊!”
“老师!我们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出去再说!”他紧张。
再这样下去,都会被烧死!
这栋客栈会坍塌。
但老师已经全然顾不了这么多,“烧吧,统统烧干净!将这些痕迹都烧干净!行云,你走啊!”
“老师!”他想扑上前救他,但烧焦的横梁落下。
“老师!”他双目通红,但是再也做不了旁的,“啊!!”
他想上前,但不断有客栈周遭坍塌,也有燃烧的木头砸中他的后背,烧焦一片。
……
沈迎垂眸,仿佛呼吸都停滞了。
背上的伤到眼下还未好,洗过脸,还在生生作疼。
耳房中没有旁人,他慢慢脱下衣裳,露出背后烧焦的一片,又有伤口在渗血,只能一点点上药,但是也上不到,烧伤混合着刀伤不易愈合,也一直有大夫在看着。
要等自安离开,也不能让旁人知晓。
——哥。
沈迎撑手在铜镜前,脑海里都是噩梦般的声音。
——沈行云,你们燕韩人有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是要整个沈家替你陪葬吗?
——你想怎么样?
——同你做笔交易啊,沈行云,我在燕韩需要一个向导。
沈迎将头慢慢浸入水中,一点一点,屏住呼吸。
仿佛这样才将脑海中的念头停下。
哈尔米亚就像一只吸血的蚂蟥,只要哈尔米亚还活着,他就惶惶不可终日,像当初的谭进一样……
沈迎屏气至窒息处,才从水盆中抬头,喉间轻咽。
***
翌日醒来,沈辞已经在沈逢时苑中同沈逢时练手。
“爹,你腿脚不行,我让着你些?”沈辞笑。
沈逢时恼火,“臭小子,谁说的!你爹老当益壮,来。”
沈辞上前同沈逢时过招,沈逢时有腿伤,沈辞心中有数,但也不会让沈逢时感知明显,只闹着说自己也有伤,还未好全,许多地方都使不上力道。
沈逢时笑道,“再来。”
父子二人从晨间许早开始,沈辞怕父亲累,尽量中途歇息的时间长,所以沈逢时也不觉疲惫。
在家中久了,反倒是这个时候活动腿脚最为放松。
沈迎来苑中的时候,何伯已经看了许久,“大爷来了。”
何伯朝他拱手。
沈迎颔首,目光也看向苑中的父亲和弟弟,短暂停留,“爹和自安一早就在这里练手?”
何伯笑道,“是啊,难得二爷回来,老爷高兴。”
沈迎跟着笑了笑,“是啊,爹想自安了。”
何伯又探究看了看沈迎,“大爷,您看起来很累。”
沈迎温和道,“昨晚没睡好,隔一日就好了。”
言辞间,又听到身后的笑声,“爹~”
沈迎转身,将是沈辞身边的小五牵马上前,山海坐在小马上,同昨晚相比,今日已经明显熟练,也不怎么害怕,小五也不用一手扶着他,而是看着他,警醒着,牵马即可。
两人从远处上前,沈迎不由莞尔。
何伯也笑道,“公子也醒得早,一大早就让小五带他去骑马,喜欢得不行。”
“爹~”山海还在唤他。
沈迎颔首,“慢一些。”
何伯一面捋着胡须,一面笑道,“仿佛二爷一回来,家中就热闹了许多。”
沈迎微顿,“是啊……”
何伯叹道,“老爷定是希望二爷在家中久待的。”
沈迎没有应声。
小五牵了小马驹上前的时候,顾氏也正好来了苑中。
“今日开心了?”顾氏笑盈盈看着山海。
山海忍不住点头,“开心了~”
顾氏笑道,“开心了也得换衣服,出了一身汗,小心染了风寒,你二叔不让你骑马了。”
山海赶紧坐直了,“换换换!”
何伯忍不住笑。
何伯照看着山海,恰好沈辞和沈逢时刚好停下,顾氏同沈迎上前。
顾氏端了水给他们父子二人。
沈辞一面擦汗一面笑,“谢谢大嫂!”
沈逢时眸间都是笑意,“好久没这么练手了,走之前再练一场。”
沈辞笑道,“爹,你老当益壮,我不行了,我还一身伤呢,比不过你!”
沈逢时朗声大笑。
沈迎没有戳穿沈辞的马屁,顾氏递毛巾给沈逢时,沈辞看向沈迎,见他黑眼圈都挂在脸上,遂一面喝水,一面道,“哥,给我看看你的伤吧。”
沈迎推脱,“不必了,小事一桩,不劳烦你了。”
明知他打趣,沈辞跟着笑起来,又伸手揽了他肩膀,笑道,“看看嘛,久在军中,久病成医,什么伤口都能看看,难不成你怕疼?”
沈迎颔首,“嗯,我怕疼。”
顾氏也转身,有些担心看他,“是伤了好久了,让自安看看。”
沈迎道,“大夫马上来了,自安才回来,多同爹带一会儿。”
顾氏笑。
沈辞啧啧叹道,“哥,你总躲着我做什么?”
沈迎轻嗤,“谁躲你了?”
“没有吗?”沈辞探究看他,“分明躲着我啊……”
沈迎似恍然大悟,“哦,那是因为你烦人。”
沈辞笑开。
正好何伯上前,“大爷,大夫来了。”
还真是大夫来了……
沈辞莫名松手。
沈迎交待了声,“你同爹一处,我晚些来找你们。”
“好。”沈辞应声。
有大夫来看,没事就好……
沈辞收回目光。
***
苑中,大夫给沈迎换药。
沈迎贴身的侍卫守在苑外,不让旁人近来,屋中只有沈迎和大夫两人。
换药花了不少时间,沈迎额头出了一头汗。
大夫叹道,“还好不是夏日,否则这伤口怕是要化脓感染,那就不好办了……”
沈迎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背上的疼痛还有。
这是他信得过的大夫,口风也严实,他不敢让旁人看。
大夫又道,“大爷,但您这伤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早前是烧伤,后来烧伤未好,又被伤口,这口子这么长,应当是带回勾的武器,不容易好啊。”
沈迎咬牙,“没事,尽量,还有,此事勿让旁人知晓。”
大夫应道,“夫人问起。”
沈迎道,“别说太多了,伤还有多久能好?”
大夫想了想,“若是天天顾惜着,小半个月能好。”
沈迎沉声,“那你天天来,越早好越好。”
大夫点头,又迟疑,“可这背上的烧伤,怕是也不过夫人几日。”
沈迎道,“过一阵再说。”
***
接连两日,沈辞都同沈逢时在一处练手。
两人刚才分别沐浴,眼下在一处喝茶,沈逢时高兴,“眼下在京中也方便了,常回家看看,你要是怕提亲,我们就晚些提亲,什么时候带爹去边关,看看你心仪的姑娘。”
边关?
沈辞忽然明白过来,爹以为他是在边关认识的……
也难怪,他这四年都在立城。
沈辞还在想着要怎么说,沈逢时凑近,“自安,你娘过世得早,爹心里挂着这事儿呢。”
见沈逢时一脸期许,沈辞怔了怔,轻声道,“有机会。”
沈逢时满足笑了。
何伯伺候沈逢时服药,沈辞去了苑中等。
顾氏刚好带了山海来,山海晨间刚洗过澡,眼下香香的。
“二叔!”山海扑上前。
沈辞抱他,“洗澡了?”
他点头。
“自安。”顾氏也上前。
“大嫂。”沈辞颔首致意。
顾氏朝山海道,“你同二叔在一处,娘去取些东西。”
山海应好。
小五牵了小马驹来,沈辞抱他坐上,今日沈辞没同沈逢时一道,便耐性教山海,“山海,要这样牵缰绳才牢固,看二叔怎么做的。”
山海看得认真,“二叔是这样吗?”
沈辞摸了摸他的头,“聪明啊,学得真快。”
山海笑,“二叔,你以后要是有一个儿子,一定很调皮。”
沈辞愣住,继而笑了,“为什么?”
山海道,“因为昨天父亲给我说,二叔你小时候调皮啊。”
沈辞叹道,“那不见得,说不定比你文静……”
山海道,“那得像二婶!”
沈辞再次摸了摸他的头,“二叔发现你很聪明啊~”
山海笑,“不要脸!你还是还有二婶吧!”
沈辞懵住,“谁教你的!”
山海笑看向小五,小五挠头,“我没说,我是说将军总说自己温和儒雅,这不……挺那个什么吗?”
沈辞拍了拍他的头。
“疼疼疼!”小五捂头。
顾氏正好折回,“自安,准备了些你小时候爱吃的,路上吃。”
沈辞接过,都是些安城的特产零嘴,沈辞感激,“多谢大嫂。”
母亲过世早,长嫂如母。
顾氏又道,“立城也好,京中也好,多照顾好自己。”
沈辞点头。
小五又牵了山海去遛马了,沈辞同顾氏一处。
顾氏温声道,“有心仪的姑娘了?”
沈辞脸红,“谁说的?”
顾氏悄声道,“爹恨不得昭告天下。”
沈辞心中唏嘘。
顾氏又道,“早些定下来。”
沈辞木讷应好。
顾氏掩袖笑了起来,是真喜欢,才会这幅木愣愣的模样。
刚好沈辞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起,“对了,大嫂,大哥的伤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处,顾氏叹道,“原本他也不让同旁人说起,从娘亲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受了伤,好像好得很慢。”
劫匪?沈辞错愕,“报官抓到了吗?”
顾氏摇头,“没有,你大哥说多事之秋,尽量少生事。”
沈辞没有说话了。
顾氏又叹道,“我听说了,这次护驾有功,但也险些将命搭进去了,自安,诸事小心。”
沈辞点头,“知道了,大嫂。”
小五牵着小马驹又一圈路过,山海在马背上笑得咯咯作响。
孩童有孩童的天真烂漫。
沈辞看着山海,恍惚在想阿念坐在马背上的模样……
沈辞嘴角微微勾了勾。
顾氏方才在一侧,一直没说话,同沈辞一道,看小马驹一圈圈在跟前绕过,顾氏开始时还脸上有笑意,后来就慢慢皱起了眉头。
沈辞正好看到,“大嫂,怎么了?”
顾氏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可是哪儿不舒服?”沈辞关心。
顾氏原本没准备说,但沈辞问起,顾氏又道,“自安,我总觉得心中哪里不踏实。这一阵,你哥夜里时常梦魇,问起来他就说没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辞意外,又问,“是之前劫匪的事吗?”
顾氏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也担心是不是劫匪的事让他留了阴影,但又看着不像,说不好,只能看看,你这两日若是有时间,也多同他聊聊。”
沈辞深吸一口,环臂道,“这两日好几次我想找时间同大哥一处,但我总觉得这次回来,大哥有些躲着我,本来还想问问大嫂,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氏安慰,“自安,同你没关系,是他心里有事,我抽时间再问问,你难得在家中,多同他们一处。”
沈辞应好。
只是临末了,沈辞又问起,“大嫂,我听何伯说,这一趟大哥同你回了趟家中,可是顾家出了什么事?”
顾氏应道,“倒也不是,是我母亲想我了,又不好说,便同行云说她身子不怎么好,所以行云带我去了一趟。摇城路远,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劫匪。”
摇城……沈辞微楞,“顾家在摇城?”
顾氏笑道,“早前家中迁去了摇城,前两年的事,你还不知晓……”
沈辞才回过神来。
只是乍一听到摇城两个字,不由出神。
顾氏叹道,“这一阵辛苦行云了,家中琐事繁多,他又陪我去了摇城一趟,他早前还先去了典州,从典州风尘仆仆赶回来,也没停着。”
沈辞再次愣住,典州?
曲城附近?
这几处地方,他早前看地图的时候印象再深刻不过,沈辞诧异,“他去典州做什么?”
顾氏道,“同窗家中有事要帮忙,不得不去。”
顾氏见他疑惑,“怎么了?”
沈辞笑了笑,“没什么。”
兄长早前在京中念书,同窗天南海北,有一两个在典州不是什么奇怪事。
是他魔怔了……
沈辞垂眸。
……
明日就要离开,沈辞陪过父亲说话到很晚,而后在苑中的暖亭中屈膝坐着,没有回屋。
小五上前,在暖亭中的另一处石凳上屈膝坐着,“将军,怎么还不睡?”
沈辞看了看他,双手抱头,而后目光空望着空中,低声道,“睡不着,在想一些事情……”
小五也学着他,双手抱头,但是目光没有空望空中,而是看向他的,“将军,这次同将军回安城,我也想我娘了……那时候我闹着要去军中,我娘一定很担心。”
沈辞转眸看他,不由笑道,“哟,长大了~”
小五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我也说不好……”
沈辞看他,温声道,“等这次回立城,放你三个月假。”
小五咧嘴笑开。
沈辞也跟着笑起来。
***
翌日晨间,小五牵马。
沈辞在苑中同沈逢时,沈迎,顾氏和山海道别。
“二叔~”山海上前,沈辞俯身抱起山海,一面同家中道别。
“天子跟前,谨言慎行,旁的,爹不用再交待你了。”沈逢时声音中都是不舍,当说的,父子两人一处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
沈辞点头,“儿子知道了,爹,保重身体,等我回来看你。”
沈逢时颔首,鼻尖微红,又拍了拍他肩膀。
山海看向沈辞,“二叔,下次记得带二婶来~”
顾氏叹道,“山海~”
沈辞脸红,“别胡说,揍你啊。”
山海咧嘴笑。
“走吧,我送你。”沈迎上前。
沈辞朝向父亲处,“爹,保重身体。”
沈逢时点头。
沈迎一直送沈辞至城外,两人都没上马,只是牵着马走在城中,说了不少惜自珍重的话,也说起了不少家中的事。
如不是沈迎提起,沈辞并不知晓父亲的身子并不好,只是精神好,也招呼了何伯不在他跟前说旁的话。
沈辞听着,心中似有一块沉石坠下。
也至城门口了,沈迎驻足,“自安,日后抽空多回来看看爹,爹想你,能有时间多照顾爹便多照顾些……”
沈辞还在方才的情绪中没怎么回过神来,“我知道,哥,别送了。”
临上马前,沈迎拥他,“去吧。”
沈辞跃身上马,小五也跟随,沈辞回头看了看他,最后转身打马而去。
看着沈辞背影渐渐远去,沈迎目光慢慢沉了下来。
——沈行云,手都脏了,还想独善其身吗?
——陈宪,你真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