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叛徒”

宋氏半点食欲都没有,但见女儿委实瘦了太多,便也勉强陪着吃了些。

张眉寿想让她多吃些,也刻意用得极慢。

饭后,宋氏仍不肯离去。

然连日来的赶路,患病,与心神紧绷,早已叫她的身体疲惫至极,此时靠在一旁的软榻内没多大会儿,便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阿荔上前替她脱下了鞋子,又将她的身子往榻内挪了挪,她都无甚察觉一般。

张眉寿拿了条毯子过来,覆在她身上,转头轻声交待了一句:“赵姑姑,劳你好好照看着我母亲。”

赵姑姑点了头,复又关切交待了她一番。

张眉寿一一应下之后,方才带着阿荔轻手轻脚地离去。

她一路回到了如今在宋家的住处。

“姑娘回来了。”

阿荔刚将院门合上,阿英便迎了上来行礼。

这座偏僻的小院子是宋家命人临时收拾出来的,因她此番带着阿荔与阿英借着的是张家丫鬟的身份,待遇自是同身为表姑娘时大有不同。

单独给了一座小院儿,已是尚不曾认出她的舅母足够看重张家、与宋家家大业大的体现了。

且院中没有其他人在,出出入入,说起话办起事来倒是更方便。

张眉寿刚回了房中坐下,片刻就听阿荔来禀:“姑娘,哑婆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

人是她请过来的,她有问题要问。

身穿素蓝褙子,微微掺白的发丝挽着妇人髻的‘哑婆’入得房中,向张眉寿行礼。

阿荔守在一旁,阿英则退去了外间守着。

至于这座小院子,看似安静,实则暗中有棉花和清烈守着,全然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可知道是何人下的蛊?”

房中,张眉寿直言问道。

在人前一直以哑疾示人的田氏此时开口道:“姑娘,我当真不知。”

她方才再三确定了是百日蛊无疑,内心亦是大为震惊。

她自然也知道张眉寿此时的想法与猜测,因此又主动讲道:“当年南家出事时,我并不在场。而这些年来除了阿舒之外,我也不曾得知南家嫡系一脉还有其他幸存之人。”

“此蛊当真只有南家嫡脉可以饲育?”张眉寿问。

田氏没有迟疑地点头。

在南家,是否能育成此蛊,也是拿来检验血脉是否纯粹的一种手段。

“且此蛊与其它蛊虫不同,一旦离开蛊主的鲜血喂养之后,只能存活百日左右。”

这也是百日蛊一名的由来。

田氏道:“故而也不可能是以往的南家人遗存下来的——”

张眉寿点了头。

说到底,还是有其他南家人活着。

“我记得你曾说过,当年继晓暗害南家之时,除了与古家勾结之外,南家还出了叛徒与之里应外合,你可知那叛徒是谁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叫田氏听得愣住。

旋即反应过来张眉寿的意思,不禁问道:“姑娘是疑心……宋家姑奶奶中蛊同那妖僧有关?”

张眉寿多看了她一眼。

笨倒是不笨,反应也够快,就是气人的时候也是真的能将人生生气得吐血。

见张眉寿点了头,田氏面色变幻着道:“姑娘的怀疑不无可能……兴许那叛徒当年被继晓带走了,暗中为他所用也有可能……但当年我只听到他们说,在南家有内应在,却不曾听到那内应究竟是何人。”

那时她唯恐暴露,也不敢细听,一心只想着尽量让继晓降低防备心,好叫她有机会逃出去报信。

知道她不会在这上头撒谎,张眉寿也未有再深问。

实际上,下蛊的人究竟是谁并不重要,即便知道是何人,可对方必然也已经隐去原有的姓名,找起来同样费力。

这两日,她已让清烈去见过殿下在苏州的探子了,希望能尽快打探到有用的线索。

“姑娘,苏州以外,或许也该去打听打听……万一那人已经不在苏州城内,再耽搁了,只怕不妙。”田氏低声道。

张眉寿闻言“嗯”了一声,道:“你有心了,此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田氏点头。

也是,姑娘向来思虑周全,本不需要她来多嘴提醒。

“但我认为,此人多半还在苏州城中。”张眉寿问道:“你可曾想过,对方既为南家嫡系,必定精通各类蛊毒之术——为何偏偏选了百日蛊?”

田氏想了想,道:“宋家非寻常门第,人脉极广,所请大夫中亦不乏见多识广的江湖郎中……若是寻常蛊毒之术,恐会被察觉。而百日蛊从种蛊到要人性命,需耗时百日,看似与操劳之下所患顽疾无异——如此之下,极不易被人发觉异常之处。”

宋家大姑奶奶,在江南乃至大靖都是有名气在的,对方想下手,首先要考虑的或许就是尽量不叫人察觉到异样。

“再有便是,此蛊相较于其它蛊毒,解起来更是不易,必须要找到蛊主方能救回性命。”田氏又道。

张眉寿点头。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我怀疑,对方还有另一个目的——或是有意引你出面。”

此蛊乃南家独学,外人别是说是解,便是见过都是罕事。

而此前她在京中先后出手解了云妃和苍家老太太身上的蛊,继晓必然怀疑过“南瑜”尚在人世。

当然,这只是就眼前的局面而生出的一个猜测。

前世此时,“南瑜”早已不在人世,可她姨母还是为人所害,可见对方的主要目标就是她姨母,或者说是宋家。

但局面不同,各方人的意图或许也会有不同,到底她也无法得知前世姨母是不是也中了这百日蛊。

田氏闻得此言,显然紧张了起来:“姑娘,若果真如此,我该怎么做?”

这些年经了这些事,甚至最大的那个秘密也已让对方知晓,这一切都让她在不觉间彻底将面前的小姑娘视作了主心骨来看待。

“做咱们该做的便是,无甚好怕的。”张眉寿端起茶盏吃了口茶。

田氏听得“咱们”二字,内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得阿英压低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姑娘,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