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过阿豆,阿豆也说瞧见了,可当时情形混乱,阿豆并未看清楚对方长相。
那小公子瞧着非富则贵,她后来也让父亲打听过当日在禅院歇息的可还有其他人家,可结果却是除了张家人之外,再无他人。
那便是从禅院外面进来的了?
于是,那白衣小公子的身份便成了一个谜。
王守仁错愕不已。
蓁蓁竟在开元寺见过太子殿下?
难怪那日会突然问起……
他还以为是长得好看的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呢?
就像他和蓁蓁还有阿鹿那样——
并不曾觉得他长得多么好看的张眉寿和苍鹿浑然不知他这番想法,更加不知何时竟让他产生了这样天大的误解。
“原来那小郎君早与姑娘结下了缘分呀。”阿荔双手交合于身前,惊喜地道。
“……”几人齐齐看向她。
“蓁蓁想知道,你告诉她就是了,我们保证不说出去。”苍鹿在一旁劝道。
他向来站在张眉寿这一边。
王守仁摇摇头,还是不说。
“真不能说?”张眉寿最后问他。
王守仁忍不住叫苦:“真不能,好蓁蓁,你就别为难我了。”
“那好。”张眉寿轻轻捅了捅身边苍鹿的胳膊,小声地道:“阿鹿,你帮我猜一猜。”
苍鹿笑着点头。
张眉寿靠在身后的隐囊上,手指支着下颌,边想边说道:“伯安哥除了咱们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交好的朋友吗?”
“并无。”
王守仁最不喜的便是结交朋友。
“那,京中有与他年纪相仿的亲戚之子,是咱们不认得的吗?”
“他没有堂兄弟,两位表兄常来王家,你应当都见过。”
“对啊,而且若真是寻常之人,他为何不敢说?”
“那便说明此人身份特殊,不便为他人所知。”苍鹿想了想,忽然神色微变。
王守仁已被二人猜的胆战心惊。
“自进宫伴读以来,你日日叫着不得自由,哪儿来的闲工夫带人去沽春楼?”苍鹿若有所指地问道。
“我懒得与你解释!”王守仁掩饰地咳了一声,心虚地掀开一侧薄薄的车帘往外看。
“蓁蓁,我知道是谁了。”苍鹿挑了挑眉,忽然笑着说道。
王守仁闻言偷偷瞥他。
苍鹿在张眉寿耳边说道:“应当是当今太子殿下。”
饶是张眉寿也隐约猜到了这里,可真正听到这个名讳,瞳孔仍是一阵剧烈的收缩。
“你别胡说啊。”王守仁声音不能再低,“仔细别让人听着了!”
苍天可鉴,当真不是他泄的密,怪只怪物以类聚、他的小伙伴们跟他一样都太机智了!
张眉寿久久无法回神,心底动荡不已。
祝又樘跟着王守仁出宫去酒楼吃饭?
她前世怎不知道这两个人竟有这般交集?
起初她听闻王守仁进宫做太子伴读,都吃了一惊,因为她根本毫无印象……
这些可以全当是她记错了,或是幼时并未留意,可是,有一点,她绝对不会记错——祝又樘其人,恨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读书、国政之上,岂会出宫闲逛?
他不光十年如一日地按时早朝还不够,甚至还开了午朝,整日都在召群臣议事。且常常彻夜批改奏折,她起初劝他注意歇息,可他却一本正经地倒过来劝她,说什么……“生时无需久休,死后自会长眠”这等常人无法理解的道理。
可见这是一个连睡觉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的帝王!
这并非是他登基后才有的现象,据自幼伺候他的宫女说,他自被从冷宫里接出来之后,便是如此了。
是以,她甚至不得不怀疑地问道:“当今太子,是哪一位皇子?”
她宁可相信太子换人当了,也绝不相信祝又樘会出宫逛酒楼。
“姑娘,是三皇子啊。”就连阿荔都知道。
祝又樘排行第三,前面两个兄长皆年幼早夭。
张眉寿彻底凌乱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小公子’莫名眼熟?
祝又樘幼年什么模样,她前世当然没有机会得见,可……她生的那个熊孩子长得像他父皇啊!
能不眼熟吗?
张眉寿“啪叽”一下拍在了额头上。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着火的禅房里,还晃醒了她?
“姑娘,您这是作甚?”阿荔见她一巴掌将自己白净饱满的额头拍得通红,连忙阻止。
“吓傻了?”苍鹿取笑道。
“快都别提了。”王守仁岔开话题,“咱们说说其它的不成么?”
帮张眉寿解决了一个疑问的苍鹿就转而说起了自己昨日听到的一桩“密闻”来。
观音寺胡同里的老太监进喜死了。
进喜曾在司礼监做事,年老出宫后,一直跟侄子一家住在观音寺胡同里。
“怎么死的?”王守仁好奇地问。
“我听到我爹跟手下的锦衣卫说,是得春病而死。”听力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麻烦,他本不想刻意打探这些事情的。
但他眼下有一个疑惑。
“太监怎么会得春病?”这显然才是他提起此事的原因。
同样‘见多识广’的王守仁自然也知道春病是什么病,当下细细冥思道:“男子与男子之间能得,太监应当也能得吧……可他都一把年纪了,哪个正经的小郎君愿意跟他一起呢?”
苍鹿:“都说有春病了,兴许那小郎君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呢。”
完全被无视掉,被当作根本听不懂春病为何物的张眉寿无语望天。
她幼时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两位小友竟是“博学至此”啊……
他们之所以朋友少,并非真的是不想结交吧?
寻常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一定是因为不够放荡不羁而与他们格格不入。
东四牌楼南街很快到了。
马车在街角处的一家茶楼前停了下来。
时辰尚早,茶楼里暂时没什么人,张眉寿几人如愿挑到了二楼临窗的好位置。
阿荔扶着张眉寿坐进椅子里,依着吩咐将两扇大窗全都打开。
窗外除了尽收眼底的街景之外,还几乎一眼就能看到背街而建的干鱼胡同里的情形。
干鱼胡同里原本住着十来户人家,邓常恩一家自进京起就住在这儿,待邓常恩发迹之后,便软硬兼施地挤走了左右邻居,买下了大半个胡同,扩建了一座五进的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