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感从身体内部传来,燕玲晃荡着两只山参腿,深感时运不济,一个晚上就要死三次……
强烈的求生欲使燕玲不断扑腾。
不行!
她还要活着!
模糊中,燕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张大嘴咬了这歹毒的病美男一口。
“嘶,贱山参。”也许是她的牙齿太过锋利,稍稍咬一口,病美男就蹙眉痛骂。
燕玲一边咬,一边还有闲工夫想,这病美男骂的口吻,竟和她那小叔子李郸极其相似。
小叔子也是稍有不满,就“啊,贱人!”“贱人,你竟敢污蔑我!”……
一口一个贱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市井泼男,一点世家宗族子弟的修养都没有。
表面上装得极其和善,实则内心十分变态。
竟敢在大婚当日,动哥哥的嫂子,毁嫂子的清白,果然世家礼仪都被他们李家人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病美男被她咬了一口,手松了一下,燕玲眸光一闪,咬得更加用力了。
或许成为山参的她,牙真是锯齿,病美男被咬了一口就深深皱眉,看样子痛得不轻。
燕玲继续拼着吃奶的劲咬下去,有一种不把他咬下一块肉就不算完的架势。
病美男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伸出另一只手揪住燕玲头上那两片叶子,然后用力一拔……
山参燕玲感觉头上一疼,紧接着一凉。
她的头发好像被薅光了……
啊!她的头发!
头可断,血可流,秃头万万不行!
燕玲震惊的松开了口,正要开口哭诉病美男老早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松了口,趁机换手抓住了她,扭转了她的身子,让她那锐利的牙齿离他远远地。
“没想到,你这牙还挺尖锐。”病美男看着她冷冷开口,燕玲心中一凉,紧接着他又说道:“你这口利齿除了会咬人,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看不如就全拔了吧……”
拔牙?燕玲大惊,更是拼命扑腾,甚至还想张口再去咬他。
病美男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伸手一甩,将燕玲这支脆弱孤苦的老山参甩了出去。
“砰!”燕玲被用力撞到墙上。
燕玲这次终于死了过去……
……
临死前,燕玲回想了这命运多舛的一天,本以为离开燕家嫁入李家,可以摆脱以前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也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嫁入李家前,她曾幻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刁钻难伺候的公公婆婆,无爱绝情的丈夫,难缠的叔叔嫂嫂,妯娌亲戚,或许还有一众要和她打擂台的姨娘们。
但她都不惧,她在燕家已见过太多太多,总归是后院的阴私腌臜事,凭她自小左右逢迎,积极算计的本领,自然会在后院站稳脚跟。
公公婆婆难伺候,那就忍,叫站规矩就站规矩,叫敬茶就敬茶,待到怀孕生下男丁后,他们自会对她刮目相看。
如果丈夫无情甚至暴躁,乃至流连烟花之地,那也不要紧,守好自己的一颗心,矜矜业业当个大家宗妇,男人死在外头也不要紧,总归先把自己过好再说。
第三就是难缠的叔叔嫂嫂,妯娌亲戚,小事就给点恩惠随意打发,要是他们是在不讲理,闹大了她就撺掇丈夫分家,平时也少往来,以绝后患。
最后可能就是姨娘们,她一个主母,怎好亲自下场,就应该找几个好生养的女人,握住她们的身契与父母兄弟的性命,让她们姨娘斗姨娘,养蛊一般的厮杀,她端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
这都是在燕家时,她从兰世英身上学的,兰世英就是这样对付姨娘,服侍丈夫与公婆的,整个后宅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姨娘乃至所有奴仆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中。
多么厉害的兰世英,也弄得她的童年很是凄惨。
她小时候厌烦她这种人,但是她明白,长大后,她终究也会成为兰世英这种人。
她未嫁进李家之前,早把一切都想好了,什么事该怎么应对,什么人又该怎么应付,她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斗不过,她作为正妻,李家还能休了她不成,还能缺她吃少她穿吗?
日子总归是可以过下去的。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李家根本不是娶她当正经太太的,或许是让她来冲喜,或许是要她的性命。
她所料想的一切应对之策,在李家人不轨的居心之下完全没用。
这场婚礼,从她踏出燕家门的时候,就已经脱离她的掌控,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就真的像那支千年的山参一样,于人有用就价值连城,但自身孤弱,也只能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
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纵想这一生,真正对她好的或许只有她那亲娘了吧……
除了她亲娘,燕玲想了想,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卫——谢三。
但他是个奴才,是个小厮,终究与她是云泥之别。
或许,她这一生就不值得过上好日子。
死亡也许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
燕玲就这么抱着死了一了百了的想法,准备慷慨赴死去地府见阎王。
但一片黑暗中,似乎是有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有利刃划破皮肤,鲜血喷射的声音。
甚至还隐隐传来暴怒,惊恐,咒骂的声音,许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混乱,她分不清楚谁是谁。
燕玲想要醒过来,但是身体好像被禁锢在了一个黑暗的笼子里,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把沉重的眼皮睁开。
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突然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周围安静得可怕。
这会儿,又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燕玲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扛了起来,悬在半空中,鼻尖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血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燕玲触碰到了地面,好像是被放了下来。
紧接着,脸上一股刺骨的凉意袭来,恍若一把利刃撕破了黑暗,将她从黑夜里强行唤醒。
燕玲睁开了眼——
鼻尖萦绕着更为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严重的厮杀。
这里是哪?
燕玲记得,她刚才变成了一支千年的老山参,躺在厨房的砧板上任人宰割,然后进来一男一女,女的神似虞曼云,男的不知道是谁,但是提着把刀就要将她就地正法。
她拼命的逃啊逃啊,逃进了一间暗沉沉的屋子,又遇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病美男,力气颇大想要掐死她,无果,然后将她猛地一扔,甩到了墙上弄死了。
她记得,她已经死了啊。
为什么还会好端端的在这里?
难不成,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梦吗?
但是,她又觉得很古怪,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
变成山参后走路的跌跌撞撞,逃跑时的胆战心惊,快被掐死时的窒息感,一切都那么真实。
仿佛她就是一根千年老参,年轻化的虞曼云,拿着砍刀追杀她的男人,端盆送水的丫鬟,变态的病美男都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他们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里。
燕玲后背一身冷汗,这个梦,做得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并且,她还记得,第一次嫁进李家,在婚房昏迷后,她也是做了一个梦。
那次梦中,她变成了一只小鸟,被猎人抓住关进了笼子里,到了夜晚,她逃脱无果,猎人的兄弟屠夫回来了,将她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一刀剁了她。
那次的感觉也十分真实,以至于她醒来之后,心脏狂跳。
短短一瞬,燕玲脑海中转过无数道想法。
正当她还没转过神来的时候,燕玲看到一滴冰凉的水从她眼前落下,燕玲伸手摸了摸头发,发现湿了一片,正月夜里的水冰冷彻骨,从她的头发丝缓缓滴到地面上。
然后,一个血淋淋的猪头缓缓滚了过来,死不瞑目的和她大眼瞪小眼。
这个猪头……
不是在拜堂里的吗?
难不成,她现在在拜堂里!
燕玲记得上一次,一切还没有重新开始之前,她在拜堂里被她的前夫一剑封喉。
本来以为她必死无疑,但是没想到一切竟推倒重来,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下轿子前。
所以……
燕玲猛地坐起来,看向高堂的地方。
果然,高堂上燃着两短一长的香,案上的瓜果滚的到处都是,中间的大红囍字被喷溅上了鲜血,显得更红了。
周围也和上一次一样,遍地都是尸体,从他们的服饰上来看,都是李家来参加婚礼的宗族耆老,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家丁丫鬟。
但是这次,她没有看到虞曼云,李老爷等一干人的尸体。
上一次,他们身首分离,死得最凄惨,虞曼云的头更是被她那前夫当成一颗球,踢到她面前。
他们又都去哪里了,难不成还在李家宗祠吗?
那她,昏迷之前也是在李家宗祠里的,为何又出现在了拜堂里?
只有一个可能,扛着她从李家宗祠到拜堂,来到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燕玲的视线移到那把威仪的太师椅上,上面赫然坐着的就是她那——死而复生的前夫。
正一身大红喜服,淡漠而又阴鸷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