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此之前,京诚也并不清楚这场“游戏”的内容。
他是一个对待游戏诚实的人,即便在他的统治区。
京诚在系统中打开第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动态密码,然后看着屏幕愣了愣。
徐金津见他表情反常,心中便越小猫抓似的痒,迫不及待地仰头看向投影屏。
下一秒,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于是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确认自己看的那一行文字。
紧接着,徐金津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她以为汪林讲的那两个案例已经够离奇了,而堂叔公留下的遗嘱,比起“吸脂哭坟”drama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游戏的第一关终于谜底揭晓了。
——她需要在徐泉、也就是她父亲的脑门上,砸碎一个生鸡蛋,完成后可以获得五十万人民币的遗产。
还以为是什么登天的难题,徐金津恨不得现在就立刻飞奔回家。别说是一个生鸡蛋了,她自愿提高难度,借机磕上十个八个才好呢。
她察觉到自己笑得有些失态,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清了清嗓,装模作样地端正好坐姿,“京总,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执行?其实不瞒你说,我刚好最近手头有一点紧......”
京诚唇角弯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关于第一个遗嘱,徐老先生另外留了段视频给你,想不想看一看?”
“当然要看。”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视频中,徐守义仍坐在雪山脚下的湖畔,故事继续。
原来“砸鸡蛋”的遗愿并非天马行空毫无由来,而是老人旧时的一个心结。
当年徐守义名下的房产车子全都抵押给了银行,破产后被法拍了。
徐守义无家可归,昔日沾了光受过提携的亲戚谁都不愿意收留,都怕他无儿无女,若收留了他恐怕养老送终的事会一股脑摊到了自己头上。
后来还是林秀娟看老人可怜,不忍见徐守义一把年纪了还流落街头,于是便叫徐泉把徐老接到了家里。
那时家里的家居公司刚刚起步,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徐金津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算好,多加一双筷子,自然紧巴巴。
虽然如此,但若是论起血缘远近来,徐泉才是他们一家三口中与老人最亲近的,可对待老人的亲厚,却是截然相反。
徐泉本性计较抠门,表面上对徐守义这个远房堂叔尊敬客气,实则嫌弃得紧。
就连平时老人在餐桌上多吃了他家一枚鸡蛋,徐泉都要阴阳怪气地嘀咕几句。
等到夜深人静,全家都入睡了,他一个大男人半夜不睡觉,自己偷偷溜到厨房一遍遍地检查鸡蛋的个数,生怕徐守义偷吃。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个画面......他的背影就像一只肥头大耳的黄鼠狼,趴在冰箱门口一个一个地数鸡蛋,嘴巴里还念念有声,冰箱里透出阴冷冷的光......那个画面好恐怖!”
“有次恰巧我起夜去卫生间,差点没被他吓出心脏病!当时我就在心里想,等我有了钱,一定要送徐泉那小子一万个鸡蛋,再亲手砸到他脑袋上。”
“不过后来想想,好好的鸡蛋砸他脑袋上也是浪费粮食,还连累我们金金手酸,那就只砸一个,意思意思算了吧。”徐守义说完,对着镜头老顽童般俏皮地wink了一下。
视频里,徐守义拿回忆当笑话讲;屏幕外,徐金津一边听一边笑得不行,笑着笑着,又因为自己的父亲是这般品性的人而感到有些可悲。
也有些恍惚,儿时童年的记忆竟然与现实有这样大的偏差,她从不知道原来堂叔公是因为破产才借宿在她家,就像她从未发现过父亲与堂叔公之间的龃龉,稚嫩的眼睛看不见大人之间这些复杂的东西。
她抬手轻轻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感叹着:“真的好遗憾啊,没机会再见一见堂叔公他老人家,他一定是一位非常有趣可爱的老爷子。”
京诚黑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我曾听人说,成就并不是一个人的人生缩影,遗憾才是。看起来,徐老先生希望你来帮他完成一些生前未尽的缺憾,这未尝不是另一种重逢。”
徐金津听着京诚的话有些感动,深深点了下头:“嗯,我一定要好好替堂叔公完成所有的遗愿,才不辜负他留给我的那么大一笔财富。”
京诚重新斟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边:“你准备好了,我们可以随时开始。”
淡翠色的茶汤在洁白细腻的杯盏中轻轻荡漾。
徐金津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那就明天吧!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好。”
“那么今后,就请京总多多关照啦。”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京诚伸出右手。
“不用说得这么客气,职责所在,忠人之事罢了。”
京诚跟着起身,垂眸看向徐金津白皙的手指,只象征性轻轻握了握她纤细微凉的指尖,“来时没能去接你,就让你送你回去吧。”
“不麻烦了,我朋友公司就在这附近,刚好我们约了个午饭。”
事实是,她在来之前特意和秦伊约好了午休时间在ZXor中心碰面,万一她失联了秦伊就会立刻报警。
“那我送你下楼。”京诚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
徐金津点点头。
转乘电梯,路过十层的会员俱乐部时,京诚脚步顿了顿,微侧转头道:“这里的buffet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带朋友一起来试试。”
徐金津正在他身后低头回秦伊的微信,听他突然开口,连忙回说,“啊,好的。”
起初她以为只是一句闲谈,走着走着,忽然恍然明白过来——大约是她那句“最近手头不宽裕”被京诚听进心里了,又听她讲中午要和朋友约饭,于是委婉暗示。见她没读懂,便淡淡带过,怕伤害她的自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徐金津转头向会员俱乐部里面望了望。
与ZXor中心的整体装潢风格一脉相承,奢华中细节透着典雅,洁白的餐盘映着高脚杯晶莹剔透的倒影,精致摆放的银质餐具被藤紫色天鹅绒餐巾温柔包裹着。
一切都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但总不好第一次来就呼朋唤友地蹭吃蹭喝,那就下次再来探索吧。徐金津想。
她与京诚从大厦的一楼大厅一同出来时,秦伊正站在ZXor中心的门廊等她。
看见徐金津与京诚并肩站在一处的样子,秦伊脑内对上了号,眼睛瞬间亮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徐金津拉住秦伊和京诚摆摆手道别:“京总,那我就先走了。”
京诚向她点点头:“好,明天见。”
于是徐金津挽着秦伊一路健步如飞,直到拐进隔壁街角的西餐吧之前,秦伊都还在时不时地频频回头张望。
“咦,他还站在那里欸。”
“别说你真别说,这个帅哥还蛮有型的。”
“你们又约了明天见面吗?这样不行,刚认识时不要太频繁见面,会失去新鲜感的,哎我跟你说......”
徐金津:......
直到餐食上桌,秦伊还在双眸熠熠地说个不停:“我瞧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骗子,让我来猜一猜......应该是卖保险的?先大费周章地设计一个骗局钓你上钩,让你意识到生活中处处都有可能存在诈骗风险,再顺势推销理财保险给你?”
徐金津摇头鼓掌:“秦伊,你真是个天才。”
秦伊插起一块沙拉中的圣女果,塞进嘴巴里:“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你们刚刚都聊什么了?”
徐金津叹了口气。
秦伊刚刚还像一只食物塞满腮帮子快乐地嚼啊嚼的小仓鼠,被她这声突如其来的叹息吓得不敢动了,僵直地握着叉子静滞了十几秒,然后赶忙抛下餐具换到徐金津旁边的座位。
秦伊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的背:“......金金,别难过了,反正咱们本来也没觉得遗产的事是真的,不是吗?”
徐金津一脸委屈地撅了撅嘴巴。
“什么帅哥,什么男人,呸呸呸,用这种方式耍人玩的不管长多帅都嫌晦气!咱们以后再也不理那个、那个什么京总了,好不好?”
徐金津又长长叹了口气。
“一一。”她抬头看向秦伊:“从明天起,你在公司里可以硬气起来了,谁再敢欺负你你就当场怼回去,大不了以后你闺蜜我养你。”
秦伊愣了愣:“你等会儿。”
徐金津眨了眨眼睛,看着秦伊从包包里翻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好了,你继续。”
“那一亿八千万,是真的。”
“什么?!啊————”
秦伊晃着她的肩膀兴奋尖叫起来,餐厅里的人纷纷一脸惊愕地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她俩不好意思地一起缩着脖子频频点头致歉,幸好店里除了她们这桌就只有另外两三桌食客。
“我的老天爷!我就要成为亿万富婆的闺蜜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秦伊声音里带了哭腔,激动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看到了堂叔公留给我的视频,虽然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他的相貌以及他在视频里提起的一些事情,我都还有印象,我相信他不会做局来骗我。”
“太好了金金,我真替你高兴。”
秦伊终于忍不住一脸欣慰地哇哇大哭,徐金津连忙拿餐巾纸给她擦鼻涕。
秦伊是最知道徐金津这段时间来过得有多辛苦的人,这下终于看到闺蜜苦尽甘来,简直比徐金津本人还要激动。
抽抽噎噎了一会儿,秦伊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徐金津的手表情严肃道:“金金,你昨天把那个京总当成了鸭子,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高兴?”
“你想啊,你得罪了他,万一他故意扣着你的遗产不给你该怎么办?毕竟大笔的现金流放在他们公司自己的资金池里运转,才能利益最大化啊,资本家肯定能拖就拖。”
秦伊的话适时提醒了她,徐金津之前倒没想到这一层,虽说是堂叔公留她的遗产,可真正进了她的口袋后才能算是她的钱。
不过又转念一想,如果真像秦伊说的那样,ZXor应该会随便让一个下面的某个业务人员与她对接,何必让COO这样的高层亲自出面呢?
“应该不会,他们犯不上为了我这点钱砸了他们的百年招牌。况且那位京总感觉是个挺正常的男性,挺有风度的,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记恨上我了吧?”
“好家伙,两个亿还不多啊,我肯定是今早一下起猛了。”秦伊啧啧感叹,听她提起京诚,忍不住又两眼放光地八卦起来:“听你这么说,感觉你对这位京总印象还不错啊?正常男性可是21世纪对男性的最高评价,有没有可能发展一下?”
“我?”徐金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和他?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这身份差的也太远了。”
秦伊握住她的肩膀:“徐金津,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高傲起来!你可是身家两个亿的富婆诶!COO怎么了,COO也是给别人打工的,就算他年薪千万好了,赚够两个亿都还要二十年呢,你怎么就不配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徐金津歪头想了想:“如果将堂叔公的遗嘱信托视作一个契约,那么在这段契约关系中,他是受托人,我是受益人。谈恋爱,不合适吧。”
“受托人和受益人谈恋爱,是这一行的禁忌?”
徐金津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胡乱摆一摆手:“总之我们这关系,谈感情,伤钱。而且我现在一心就只想赶快把堂叔公的遗产全部拿到手,等我有了钱——”
她顿了顿,想到灿烂美好的未来,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等我有了钱,想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谈恋爱?我才没那个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