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同桌换了一个人,沈葭原本应该察觉不到变化,她的感知力一向很迟钝,除非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然不可能吵到她。
可不得不承认,池妄的到来,的确在她如同死水的生活里掀起不小风浪。
放学后,沈葭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往右是家里,往左是昨天的自习室。她停驻不动,没想好要抉择哪个方向。
这时,身后有人喊她,声音是熟悉的不耐烦的公鸭嗓。
沈葭回过头,看见趾高气扬的陈越,他径直朝她这边而来,毫不掩饰戾气:“放学了,你今天是不是还打算不回家?”
沈葭不想理他,没好气反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陈越冷笑,“要不是我爸看上了你妈,你确实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你妈呢,中午又给我打了几通电话,让我和你好好相处,我看她还没发现你昨晚没回家这件事吧,如果你想保密,就乖乖听我的,想要我都抖露出来,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过去。”
沈葭先前没想好的事,这时因为陈越的话坚定决心,她在校门外往左边走,想继续去那间自习室。
陈越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变换脸色,手朝她肩膀探过来:“沈葭,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今晚还敢不回家去鬼混?”
沈葭的肩头被他抓住,男生的手劲大,透过薄薄的校服丝毫没留情,她感受到的疼痛鲜明。
正当她想要大喊,这时,陈越的脸色却直接垮掉。
他的肩头同样被人按住,沈葭抬眼向后看,陈越的后方多了个人。
本该挎在他单肩上的书包这会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按住陈越的肩膀,看上去游刃有余。
陈越抓住她肩膀的劲小下来,脸色胀成通红。
池妄神色不耐烦,估计在加重手劲,对陈越淡淡说:“放开。”
陈越咬牙,他受不住这人的劲,只有松开自己的手。
桎梏住沈葭的那股力道松开,她的肩膀松懈下来,对池妄露出感激的神色。
他见她没事,逐渐松开自己的手,朝陈越说:“学校里应该没教过男生要这么对待女生吧?如果让教导主任看见,你猜他会怎么评价?”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我是她哥哥,和你无关,”陈越虽然劲和身高都比不过人家,可他逞威风的气势从来没变过,眼下个子矮话声大,“你谁,要你来管这闲事?”
“我是她同桌,”池妄说,“学校规定了,看见同学受到欺负,我们都有义务帮助同学,何况她还是我的同桌,对了,你是她的哥哥,这样传出去的名声,就不止是男生欺负女同学,而是哥哥欺负妹妹了,教导主任应该很乐于给你记个大过。”
“……”陈越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你有病吧?”
他显然是没了再和池妄纠缠的打算,揉了揉肩头,调整好自己的书包走到一旁,跟沈葭说:“走,我们回家,昨晚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听明白了吗?”
陈越的气焰减小,但他仍坚持要沈葭回家,似乎只要沈葭在他面前服软,他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底气。
“你不是打算往左吗?”池妄说,“我如果没记错,左边的路能通向昨晚的自习室,你是不是要再去那里学习?”
他们三人旁边围观了不少学生,原本在看好戏,有些人听见陈越的难听话,先入为主觉得沈葭昨晚没回家,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被池妄这么一说,有人立马联想到有24小时营业的自习室,何况陈越的态度这么恶劣,说他欺负自己的妹妹,把妹妹逼得不能回家,只能去自习室学习,这个说法好像更可靠。
顿时,旁观学生中议论沈葭的人大多数变成讨论陈越。
陈越面对沈葭一向很横,正是因为他横,所以倍儿爱惜自己的面子,眼下被这么多人议论,面子挂不住,脸上布满阴云地朝沈葭说:“自习室?自习室能让你呆多久?你还能永远都不回家?行了,回家吧,到时候被你妈知道了又得说我。”
陈越的态度服软了很多,对比他之前的态度,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沈葭一开始的确想去自习室,她和陈越的这一仗没打完,如果现在就回家,等于在陈越面前更矮一头。她那样认输,大概就承认她是陈越的仆人。
陈越主动服软,事情的性质就会不一样。
沈葭望向池妄,低声说:“谢谢你,以后有空再去自习室吧,我现在得先回家,毕竟不能真让家长担心。”
池妄看样子不打算劝她,见她这么说,重新将书包挎在肩上,淡淡嗯了声。
他等在校外路边,须臾,一辆豪车驶来将他载走。
旁观的学生看见,话题的热度变成他:“这是五班那个转学生吧?听说在原来学校的成绩很好,怎么会分到五班呢?而且看他眉眼好帅,没想到家里也这么有钱。”
沈葭收回目光,忽视耳边的话语,瞥见一旁陈越降至冰点的难看脸色,小声说:“回家吧。”
一路上,陈越由于刚才丢面子的事一句话没和她说,正好,沈葭乐得自在。
回到家,陈越微微张唇,看似终于想主动和她说句话。偏偏沈葭直接越过他,走进自己房里,砰的一声,将房门紧紧关上。
陈越在门外大喊:“沈葭,刚才在校门口,我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给你面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总之,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写作业,也不会再帮你抄你漏了的笔记,如果你不能抛弃这样的想法,去找别人吧,我可以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葭放完话,索性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对新耳堵,塞在耳朵两侧。
柔软的耳堵填充满整个耳道,登时她周遭的世界鸦雀无声,在家里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清净。
沈葭抽出张在学校里没做完的卷子,安静答题。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这张卷子的难度超出了她的预计,沈葭耗时许久答完最后一题,疲倦得趴在卷子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处那家僻静的自习室,周围都是安静翻书的声音,要么就是笔在纸张上留下的沙沙声,学习氛围浓厚。
她认真复习,偏偏身旁响起一阵美工刀雕刻东西的声音。
沈葭被这道声音吵得不能继续学习,不耐烦地站起来,向隔壁喊:“同学,能不能安静一点?”
似曾相识的场景,池妄坐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柄细长的美工刀,灯光下刀身晃眼。
沈葭怔住,想再说些什么,恍恍惚惚又听见一阵使劲的敲门声。
敲门声伴随着陈越暴躁的嗓音,像是鸭子咆哮:“沈葭,你到底吃不吃饭,不吃就饿死你算了。”
沈葭一下惊醒,她身处自己的房间,从书桌上醒来。
第一时间去看卷子,好在没流什么口水,将卷子给弄脏。
沈葭打开门,在陈越质疑的面色中和他一起下楼吃饭,他暴怒到极致,沈葭却像完全没注意到。
她在想刚才那场梦,为什么会梦见池妄在自习室呢?
明明是不怎么愉快的场景,但当它出现在梦里,罕见的,她并未生出浓厚的厌恶情绪,反而有种见到熟稔朋友的感觉,只剩下微微错愕。
沈葭坐在餐桌前,筷子一直夹向青菜。
对面刚回来的女人直皱眉头,往她的碗里夹了半个鱼头:“只吃菜怎么能行?你太瘦了,多吃点,补补脑子,不然成绩跟不上去。”
沈葭回过神,看向自己两天没见的母亲,嗯了一声,夹起鱼头象征性地咬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