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出现在了出站口。灰色的吊带,用牛仔裤剪成的热裤,白色防雨夹克,她手里还提着个大号纸袋。
“给,拿着。”
鲛岛接过纸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菜刀、砧板、盐、胡椒、酱油、盘子、平底锅、砂锅……”晶边走边回答。
“什么?!”
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鲛岛说道:“我又不知道你家里有什么,只能把我家里的全带去打工的地方了。”
“你就不能问一下啊,菜刀我还是有的啊……”
“麻烦死了,而且还是平时用惯了的菜刀比较好啊。”
“口气倒不小啊,跟厨师似的。”
晶又停下脚步,逼近身后捧着纸袋的鲛岛。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做的菜不好吃咯?”
“没有没有,就是……”
“那就别说废话。”
鲛岛还陪着晶去商店街买东西。晶总是货比三家,买的时候倒很爽快,钱都是晶付的。
“我来付吧。”
“烦死了,我做菜,我付钱。”
鲛岛双手提着纸袋,回到了公寓。
为了迎接晶的到来,鲛岛姑且把厨房打扫了一下。从晶的公寓布置就能看出她是个爱干净的人。
鲛岛刚把东西放在厨房的地板上,晶就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嘞……”
说完就脱下了夹克。鲛岛在一旁看着吊带衫下的双峰,肩膀下,木棉布料凸出好大一块。
“你这儿东西还挺全的嘛。”晶看了看厨房里的架子说道。
“先喝一杯吧。”鲛岛说着,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
“你要喝随你,我这儿还要准备呢。”晶一边回答,一边从纸袋里取出材料。
“陪我喝嘛。”鲛岛把冰凉的啤酒罐按在晶的大腿内侧,惹得晶当场跳了起来。
“笨蛋!”
“给。”他把啤酒举在晶的眼前。
“真是的……”晶撅起嘴接过了啤酒。她打开易拉罐,和鲛岛轻轻碰了杯。
见晶喝了一口酒,鲛岛一把抓过她的手臂,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啊,笨蛋……”
鲛岛贪婪地吮吸着晶的双唇。晶高高举起易拉罐,免得把酒洒在地上。
刚开始晶还有些抵抗,可渐渐地她也主动伸出了舌头。不过当鲛岛把手伸进吊带衫里的时候,晶松开嘴说道:“你这家伙想什么呢?”
“厨房里的女人比床上的更能让男人兴奋啊……”鲛岛熟练地解开了胸罩搭扣。
“不要啦!”鲛岛的手指一碰到胸部,晶深吸一口气抗议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连眼皮都红了。
鲛岛又吻了上去,换到左手的啤酒被放在了水斗里,空下来的手则伸向了热裤。
“不要啦……”晶凝视着鲛岛说道。这时,鲛岛的手伸进了内裤里。
晶顿时瘫软下来。鲛岛抱住晶,拉下热裤。
“运动一下再吃,肯定能多吃一点。”
“笨蛋……”
他抱起晶,而晶的双手也牢牢搂着鲛岛的脖子。接着,晶开口说道:“快点脱啦!你这色警察……”
晚饭的主菜是奶油酱汁配煎三文鱼和里脊肉排。
晶拿来了两瓶红酒,两人喝掉了其中一瓶,另一瓶放进了冰箱里。
晶收拾起碗筷,而鲛岛则打开电视,调到了新闻台。收视率很高的民放新闻节目开始了。
电视台在三条新闻之后插播了广告,之后画面又回到了演播室。
“下面是新宿警官枪杀案的后续报道。调查显示,凶手使用的极有可能为来复枪。这是本节目工作人员自行调查的结果,但可信度极高。本节目还专程采访了枪支弹道学的专家,请看下面这段录像。”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鲛岛不认识的男人,只见他正坐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滔滔不绝。
“从证人只听见了一声枪响,以及两位警官所在的位置推测,本案中所使用的枪支的贯穿力非常强。”
字幕打出他是“武器评论家”。可那位专家长得非常和善,一头花白的头发,根本和枪支联系不起来。
“所以不太可能是普通的手枪子弹。当然,手枪子弹里也有KTW那种经过特殊加工的类型,贯穿力也很强,但是要在日本搞到这种子弹非常困难,即使在美国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如果是来复枪的子弹,倒是很容易搞到,因为猎枪子弹在日本是可以销售的,只要是猎枪,所有人都能买到。”
画面切回演播室。
“警方还没有公布案件中所使用的手枪的种类呢……”
“是啊,就连两名被害者是死于同一发子弹这件事都没有公开。”
“看来必须关注警方的下一次记者招待会。”
鲛岛叼起香烟。忽然,电视画面变暗了。回头一看,拿着遥控器的品站在身后。
“至于看电视打发时间吗?”晶围着自己带来的围裙,身上只有吊带和内裤。
“不好意思……”鲛岛点了烟,老老实实地道歉。晶莞尔一笑。
“我把新歌的磁带带来了,能不能帮我一起想想歌词?”
“行啊。”
“妤嘞。”
晶取出磁带和五线谱。自从第次见面之后,晶总会让鲛岛帮忙为新歌填词。
“对了,我们的第—张单曲会是《Stay Here》,我会分你版税的啦。”
“这就不用了。”鲛岛抬起头说道。第一段歌词用铅笔轻轻写在五线谱上,一擦就能擦掉。
“干吗不要啊?”
“我又不是为了钱写的。”
“装什么装。要是红了,我们就一起当词作家好了。”
鲛岛坐在沙发上,而晶也在旁边盘腿坐下。
“警察呢?不干了?”
“不想辞就别辞咯,用笔名不就行了。”
“要笔名干吗?”
“不是挺好的,‘新宿鲛’怎么样?”
“免了吧。”
“那就……‘色警察’!”
“要是周刊杂志上报道‘Foods Honey’的主唱和警察有一腿怎么办?”
“不错啊!戴个墨镜,偷偷摸摸从歌舞伎町的酒店里出来,被他们拍到不是正好?!”
“我才不要呢。”
晶撅起嘴:“警察就不能和摇滚女歌手在一起吗?”
“没这回事。”
“那不就行了。”
鲛岛放下于中的五线谱,看着晶说:“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唱你想唱的歌。你是我的女人,可是作为摇滚歌手的你,是属于所有喜欢你的歌迷的,不是吗。”
晶开心地眯起了眼:“是啊。”
“昕以作为摇滚歌手的你,没必要和我在一起出现。”
“如果我写了一首和警察有关的歌呢?”
“歌归歌,人归人,那是两码事。”
“要是那首歌叫《SHARK(鲨鱼)》呢?”
鲛岛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晶。突然,电话铃响了。
“我是鲛岛。”鲛岛举起听筒说道。
“我是冬树,刚才有人打电话到店里问和雄有没有来,听那声音很像他——”
冬树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被卡拉OK的歌声盖过,在电话那头拼命地喊。
“是木津吗?”
“嗯,大概是,是我接的电话。”
“他怎么问的?”
“就问和雄来了没有。我说没有来,他又问和雄最近来过没有。”
“然后呢?”
“我说,最近他一直没来过,如果来了需要我带话吗?然后他就挂了……”
“好,要是和雄去了,或是木津又打电话过去了,你就告诉我一声。”
鲛岛放下听筒,接过晶递给他的磁带,塞进音响里。
在租来的录音室里录好的歌曲从喇叭里传了出来。贝司的前奏过后是晶的清唱,接着则是各种乐器的爆发。
“曲子开头好像有点弱啊。”晶用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
“不是‘slow down slow down,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崩溃’,光是‘come here come here’是不是不够啊?”
为什么木津会打电话找和雄?如果他们吵架了,和雄“离家出走”了,那么只要抓住和雄,就能问出不少和木津有关的情报采。木津会给“阿伽门农”打电话,就说明他也不知道和雄身在何处。也许是木津需要和雄帮他完成“工作”。
“喂!”晶生气地问道,“你有没有在听啊!”
“对不起,看来我得出去一趟。”
晶险些爆发,可还是忍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说:“带我一起去吧。”
鲛岛看了看晶。
“如果行的话,就带我一起去吧。”
眼看着晶就快哭出来了。
鲛岛想要跟踪木津,找出他的老巢。如果他去了“阿伽门农”,就跟踪他,一路跟到他家里,然后再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强行调查。
如果是跟踪,只要不让木津发现就不会有危险。当然,逮捕他的时候他是准备带枪的。木津如果知道鲛岛要逮捕自己,说不定会负隅顽抗,毕竟这将是他第二次被鲛岛擒获。而木津手头,肯定有改造抢。
不过,光是去—趟“阿伽门农”,他应该不会随身带枪的。
“那就收拾收拾吧。”鲛岛说道。
甲州街道旁的一条单行道上有一栋大楼。“阿伽门农”就在那栋楼的四层。对面大楼的二楼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鲛岛带着晶走了进去。他们选择了靠窗的座位,能够俯视“阿伽门农”所在的大楼的人口。
鲛岛用店里的粉色电话机给冬树打了个电话,把咖啡厅的号码告诉了冬树,井嘱咐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找晶,不要找“鲛岛”。这样一来即使他们没看见木津进入“阿伽门农”,冬树也能通风报信。
木津一旦出现,鲛岛就会让晶离开。
冬树告诉鲛岛,在那通电话之后,木津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也没有来店里。
“你还在追那家伙啊?就是上次和飞田律师讨论过的……”
咖啡厅里空荡荡的,周围没有其他客人。
“是啊。”晶点点头,挖了一勺服务员送来的布丁冰淇淋。
“那是个什么人啊?”
“你想知道吗?”
“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鲛岛环视四周。两人所在的座位距离服务员所在的吧台距离最远,店里除了他们,只有四个年轻人,正在一门心思打游戏,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听去。
“他是个被枪附体的男人,比我小一岁,三十五岁。他是东京人,老家在龟户那一带。”
“怎么会被枪附体啊?”
“好像是从初中时买的一把模型枪开始的。男孩子总会有迷恋枪炮的时候。只是那家伙着迷的程度比较深而已,还特地去拜师学艺了呢。”
“拜师学艺?”
“上野有一个擅长制作改造枪的名人,表面上的工作是刺青师,背地里造枪。那家伙不仅从师父那儿学到了造枪的技术,还尝到了男人的滋味……”
“他是同性恋?”
“好像是双性恋。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有些坏坏的年轻小男生。”
比如暴走族和所谓的‘街童’。
“那他师父呢?”
“死了。有个黑帮成员被他做的枪打死了,那人的情妇就用刀刺死了他。被打死的黑帮成员和情妇都是师父的熟人。介绍师父给买枪的那个人的,就是被杀的那个黑帮成员。”
“那……那个黑帮的要是不把师父介绍给别人,他就不会死了是吗?”
晶把生奶油涂在布丁上,边吃边问。鲛岛点了点头,可眼睛一直盯着对面大楼的人口。
“真是一团糟。”
“坏人的世界其实很小,很容易碰到熟人,也很容易招人怨恨。好心没好报也是很常见的。”
“师父死了之后那家伙干什么去了?”
“在警察赶到杀人现场之前,他把师父的工具和做到一半的商品全搬出了工作间。刺死师父的女人被抓了个正着。警方正准备把她带回本部的时候,那家伙冲出来给了她一枪。”
“她也死了?”
“没,子弹打中了站在她旁边的刑警的手臂。他当场被捕,判了两年。那一年他二十二岁。至于那些工具被他藏到哪儿去了……无论警方如何审问,他就是不肯说。出狱后,木津迅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木津以前上过工业高中,只是中途辍学了而已,天生心灵手巧,没过多久,他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当时国内还没有那么多走私的手枪,印使有,也很容易被警方发现,可关西发生的黑帮战争迅速加大了对枪支的需求。于是木津曾一度藏身于关西。之后,大量走私枪支进入日本,导致改造枪的数量锐减。这时木津已经回到了东京,他不仅会做改造枪,还会做一些装了机关的枪,比如伪装成拐杖的变形枪。”
“什么意思?”
“就是把枪装进伞里,或是公文包和书里。这样一来就能随身带枪,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了。黑帮头子们特别喜欢这种枪,纷纷找木津购买,分配给自己的保镖用。”
有一位遭到敌对组织追杀的黑帮头头也搞了一把木津做的变形枪,让自己的保镖使用。一天,一个普通司机开的车撞上了保镖与头头的车,他就不幸地成了变形枪的牺牲品,司机当场死亡。在审问过程中,保镖称,他还以为那司机是敌对组织派来的杀手。
其实那司机是个地产商人,可他开的是外国车,让保镖产生了误会。
鲛岛通过保镖的供述,得知枪是从木津那儿买来的。在四组的要求下,他查到了木津的住处,并将其逮捕归案。然而,在两年的刑期过后,木津于去年年底刑满释放,重操旧业。
“木津不会在自己的住处工作。我知道他有工作间,可他就是不招那工作间在哪儿。工作间就是他的‘作坊’,如果不查出作坊在哪儿,就不能证明他是惯犯,无论抓他几次,都判不了太长的刑期。”
四周前,两名亚裔外国人卖淫集团首领遭到枪击,一死一伤。
有越来越多的亚裔外国人在新宿从事非法劳动,已经呈现出组织化的态势。
这次遭到枪击的两个首领,都是负责管理那些妓女的皮条客兼保镖。他们的生意做得太高调,自然而然就成了新宿暴力团的眼中钉。
两者曾发生过一次摩擦,当时暴力团的小混混受了轻伤。卖淫集团的两个首领手下有十几个妓女和四个保镖,都是没有正式就业许可的外国人。
“和卖淫集团产生矛盾的暴1力团,就是当年追杀你朋友的那群人。”
“那群家伙……”晶喃喃道。
老巢在歌舞伎町的暴力团有二十多个,而位于新宿的黑帮事务所总共有两百多个,甚至还有总部在关西的暴力团在新宿设置“分部”。
当年追杀克次的暴力团是关东共荣会下的“藤野组”。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是有组织的卖淫与甲苯生意。
“那动手的是不是当时在吉祥寺的耶群人中的一个?”
“嗯,动手的那个来警察局自首了。他没有说那枪是从哪儿来的,但鉴识课的人查出那就是木津的作品。”
“是哪个家伙干的?”
“真壁。”
晶点点头说:“就是那个拿着手机的男人吧。”
“没错。他一个人闯进了亚裔卖淫组织的老巢,开枪打死了他们的首领。被抓的时候,他自己也被人刺了一刀,身负重伤。”
真壁是自己开车跑到新宿警署自首的。他的侧腹部与背部中了刀,车座上满是血迹。
“给我把‘新宿鲛’叫来……”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失去了知觉。
真壁失血过多,险些丧命。恢复知觉之后,他睁眼一看,发现鲛岛正站在病床边上。
真壁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可是拒不承认枪是从木津那儿买来的。
他使用的枪,乍看之下就像是个打火机,只要把它捏在手中,就能发射两发22口径的子弹。
真壁把其中一发子弹打人一名首领的眉心,另一发则射穿了另一名首领的喉咙。他很清楚进入老巢的时候会有人搜身。
“咦?”晶说道。
一辆出租车开进单行道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格纹夹克、戴着薄薄的太阳镜的消瘦男子下了车。
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大楼,进入了电梯间。
“就是他。”鲛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