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清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头顶的路灯倏然间灭掉,巧合得突然。
她视线变得昏暗,再看不清温郁的脸,只见地上被拖得长长的少年的剪影,在灯火下晃了几下。
恰好的风吹到恰好的这一刻,凉意窜上耳尖,林羡清觉得松快不少,浑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剧和日剧里,都喜欢让男女主在无人的街头分别,这太浪漫了。
林羡清踮了几下脚,朝他挥手,“一路平安,明天见。”
她看不见温郁的表情,只是听见他的声音散在很凉的夜风里,轻得像要被风吹走:“嗯,明天见。”
林羡清猜,温郁现在至少眉眼是弯起来的吧,她从他说的每一个字里,都听见了笑。
假期的人总会倦怠,林羡清又是极爱睡懒觉的,早上背着书包推开家里大门的时候,眼睛甚至还是闭着的,怎么也睁不开。
从家里到珠算班的这条沥青路上几乎掉满了她早上的呵欠,林羡清浑浑噩噩地进了珠算班的门,径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却撞了个人。
林羡清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她迷糊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她的位置啊。
她拍了拍座位上的人,“同学你——”
刚说了三个字,她的话突然一顿,瞌睡瞬间飞走。林羡清微微睁大眼,念出他的名字:“徐寒健?”
徐寒健转过身子来,温和地笑着跟她打招呼:“嘿,是你啊,温郁的小跟班。”
林羡清眉梢跳了跳:“?”
“你不是每天都绕着他转吗?跟个乌鸦似的一天天叽叽喳喳个不停。”徐寒健仍旧笑嘻嘻的,却说着讽刺人的话。
林羡清发现他很喜欢一边人畜无害地笑,一边恶作剧。
“跟在他边上就是跟班喽?你没交过朋友的吗?”她不满地回答。
徐寒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扯了扯嘴角,语调挑高:“朋友?”
“温郁会交朋友,怕不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他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笔,速度很快,“他以前——”
“这是你的位置吗?”
徐寒健的话开了个头就被打断,林羡清一回头,看见温郁正单肩背着包,神情很冷漠地凝视着他。
徐寒健下意识噤了声,然后又觉得懊恼,他又没必要怕温郁。
徐寒健撇了嘴,语气不太友善:“我刚来的,老师让我随便坐。”
“哦。”温郁说着,面不改色地扯着林羡清的手腕往另一边走,“那我们离你远点。”
两个人坐到了另一排,温郁很自然地从书包里拿出算盘,林羡清坐在位子上越想越不对劲。
换个地方坐就算了,为什么还得把她拉着一起?
林羡清突然觉得,徐寒健称她是温郁的小跟班确实不是空穴来风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确是天天跟在温郁身边。
她放下书包,问了温郁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觉得,我像你的小跟班吗?”
温郁皱了眉,“谁跟你说了什么?”
林羡清毫不犹豫地把人供了出来,指着远处的徐寒健说:“他。”
温郁都懒得扭头看看她指的是谁,反正也不难猜,“别管他说的,小狗就会汪汪叫。”
林羡清怔了一会儿,突然很难以置信地说:“……我第一次听你骂人。”
其实这句也算不得多难听的骂人话,但是林羡清就是莫名觉得神奇,一个冷脸酷哥扯着唇说了句“小狗汪汪叫”,怎么莫名……幼稚。
温郁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不是第一次。”
林羡清:“?”
她在记忆中检索了一下,如果说温郁还说过什么骂人的话,可能是那句……“满级大佬痛扁小菜鸡”?
“哦,”她出了个声,“你也骂过我是小菜鸡。”
林羡清很正经地把自己的书往旁边一挪,低下头看练习题,又搭了一句:“小菜鸡现在就跟你绝交。”
温郁看着两个人中间空出了半个桌子的距离,愣了神。
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了,她现在才想起来算账?
“多久?”
林羡清立马仰起头看向他,“什么多久?”
少年侧过身子,像是把她半包围在墙边,声音里隐隐有逼迫威胁的意味,他咬着字说:“绝交多久?”
林羡清很费劲地想了下,给了个答案:“……一小时吧。”
“不行。”他跟个大爷一样,垂眼看着她,发号施令,“太久了。”
刚好打了铃,散落的学生都各归各位,温郁也慢慢把身子转了回去,留了句话:
“下课就和好。”
说完他居然还自己吐槽起来:“幼稚不幼稚。”
林羡清被他这一通操作搞得云里雾里。
到底是谁沉溺于小学生般绝交和好的戏码里无法自拔啊?
一节课上到一半,突然有几个穿着银行制服的人从门外进来,手里捏着一张卷起来的海报。
她们跟刘老师申明了情况,刘老师给她们让了场。
卷起来的海报慢慢展开在他们面前,几个年纪小的都抻长了脖子够着看,眼里放光一样。
林羡清看见海报上的几个大字:【小小掌柜】,她继续扫下去。
【你是否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钱庄的掌柜而觉得羡慕。】
林羡清:不羡慕,谢谢。
【你是否也想管理一家自己的钱庄?】
林羡清:我只想要钱庄里的钱,不想管理,谢谢。
【可是做掌柜的要用算盘计算好钱庄里的每一笔收账入账呀,如果现在你是一位小小掌柜,你能查清自己钱庄里到底有多少钱吗?】
林羡清:可惜没如果,谢谢。
【成功查清账的小掌柜,将会得到钱庄一半的钱作为奖品哦!现在请四人组队,创立自己的钱庄吧!】
林羡清:……可恶,被拿捏了。
她的手指本来已经逐渐向温郁靠拢了,想问他要不要一起组队,却突然想起来现在她还在“绝交”时间,就又讪讪收了手。
这一刻林羡清突然有点嫌弃自己,她怎么老是想缠着温郁,这太不正常了。
银行的人来宣传完以后,给了刘老师几张报名表,让他们自行决定。
一窝人冲上去疯抢,林羡清坐得远,连报名表的边都挨不到。
林羡清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都这么疯狂的吗?
幸运的是,祝元宵就坐在讲台边上,他一下课就拿着一张组队报名表跑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林羡清无比感激地看着他,刚拿起笔想填上自己的名字,祝元宵却一下子把表滑到温郁面前。
“温大神先填。”
林羡清:“?”
你才是他的小跟班吧!
她有些郁闷地丢下笔,半分钟后却被人很轻地拍了下,温郁把报名表传给她,林羡清捏着笔看了眼。
第一行是她的名字,挨着温郁的。
温郁的字很草,连笔多,有种洒脱的艺术感,写她名字的时候却好像刻意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很清楚落拓。
林羡清看见在自己名字上方,用铅笔写了三个字:和好么?
其实她根本就没生气,只是刻意矫情一下,没想到温郁还愿意耐着性子哄。
她有点忍不住,翘了嘴角,“……勉强和好吧。”
比赛报名截止到月末,到最后一天林羡清他们还没凑到最后一个人。
原因很复杂,祝元宵自己的几个好哥们对他抱大腿的行为觉得不齿,而且因为祝元宵找了温郁而忽略了其他朋友,他们心里都有点介意。
而温郁除了他俩再没有别的朋友。
林羡清熟悉的几个人也都各自组了队。
所以最后几乎只剩下一条路——跟落单的徐寒健组队。
他是刚来的,一开始其实因为他珠算考级高,而且有的人听说他当时参加联合比赛的时候得了满分,都想去巴结,结果这厮眼高于顶,鞭着两只胳膊拿鼻孔对人:“你们太菜了吧,别指望我带飞。”
后来。
就再也没人邀请过他。
有好几次,他非要绕路从这边挤过去,然后假装“不小心”地撞倒温郁的东西,再漫不经心地说句“对不起”。
说实话,这存在感刷得不要太明显。
临到最后关头她们还没集齐人,林羡清就问了温郁:“要不要把徐寒健拉进来?”
温郁默然好久,他突然问:“这个比赛有年龄限制吗?”
她摇头,比赛要求上确实没写明要多少岁才可以参加。
“上次你招进来的那个小孩儿呢,可以参加吗?”
?
林羡清快笑出来了,“你跟徐寒健有多大仇啊,这么讨厌他。”
温郁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撇了眼,声音放低:“没有结过仇。”
见他表情有些凝重,林羡清也不敢多问,她收拾了一下,“那我下去问问她。”
那个姑娘叫李欣怡,林羡清问她的时候,她眨了几下眼睛,“我当然愿意啦。”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报名表的最后一栏终于填上去,而徐寒健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报名表交上去,脸黑了好几个度。
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又搞了一张表,听人说好像是自己去银行里拿的,自己一个儿交了表。
林羡清还猜想着他怎么凑到队友的。
直到趣味赛开始的那一天,几个队伍在银行门口集合,她看见徐寒健的脸色黑如锅灰,身后跟了三个小豆丁,还舔着糖。
李欣怡见到她的小伙伴们,有点兴奋,笑嘻嘻地跟他们招手。
徐寒健心里还闷着气,他可不想跟温郁的队伍打好关系,于是他回头命令三个小豆丁:“别跟她打招呼呢,现在你们是敌人。”
小豆丁齐齐冲他做鬼脸:“略略略,你才是敌人!”
几个孩子模仿超人,冲他发射超人光波,嘴里还叫着“biubiubiu,打倒敌人!”
徐寒健脸色更黑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时间改为零点,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