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刚走上沥珠大桥的河堤,就碰见迎面走来的榕儿。
云飞愣了一会儿,然后叫道,“榕儿。”
“有什么事吗?”榕儿笑了一下,但笑得很勉强。
“对不起……”云飞想起昨晚发生的荒唐,不觉满脸羞红。
“对不起的是我,不是你。”榕儿纠正道。
“你……”云飞真希望榕儿能给出他可以接受的答案。
“你当榕儿喝醉了,做了一件荒唐的事。”榕儿低声说道。
云飞觉得榕儿的神情隐瞒了什么,“你没有说真话。”
榕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我榕儿真心愿意做的……”
“你不要说了。”云飞大声吼道。他本希望榕儿能说出她的理由。如果她有难言的苦楚,他会原谅她的做法。榕儿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也使他大为伤心。
“如果我伤害了你,对此,我向你深表歉意。”
说罢,榕儿就往前面走。
在榕儿转身的一刹那,云飞分明又看到了她眼内闪动的泪花。难道他看错了?
“等一等。”云飞追上来,“你还会不会回来帮我?”
云飞需要有人协助他的工作。说真的,除了这件事之外,他没有发现榕儿有过其它方面的过错。
“丁丁在住院,需要有人照顾。”
“丁丁住院了?”云飞头脑里闪过一丝疑云。难道榕儿的行为与丁丁有关吗?
“嗯。”榕儿回道,“丁丁好了之后,我会来的。”
榕儿走了之后,云飞决定暂时放下查庖丁一事,先去爱心医院看望丁丁。
云飞在护士台很快查到丁丁住在外科楼305房。走进去的时候,病室里非常安静。13号病床躺着一位三十多的男子,高高瘦瘦的像根又细又长的豆芽倚在床边。14号床没有人。15号床紧靠窗边,床上躺着一位个子矮小的病人,想必就是丁丁。
丁丁头上的猪耳朵和屁股上的牛尾巴被去掉,刚刚做了缝合手术。同时,丁丁恢复了说话,但说话的声调变了许多。
云飞径直朝着他走过去。
“你是丁丁吧?我是云飞。”云飞自我介绍后说道,“榕儿说你非常了不起。”
“没什么啦,我只是想着不要让坏人欺负榕姐。”
“榕儿呢?”云飞问道。
“熬药去了。”
“熬药?”
“山人告诉她,我不能说话,主要是服了一种能使声带不产生振动的失声药。由于服用的时间不长,可以通过另外一种药恢复。但药的配制成分复杂,熬制工序较长,中间很多步骤需要人工操作,一般药店不愿意提供这种成药,所以,榕姐这段时间主要在帮我熬药。”
像榕儿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男人竟愿意放弃她的人格和尊严,且悉心照顾而毫无怨言。可见,榕儿将友情看得非常珍贵。联想到榕儿近来反常的行为,云飞不但从心底里原谅了她,而且对她这种高尚的行为产生了很大的好感。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迫使她对我做出这种事呢?
云飞努力克制不去想榕儿的事,于是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你母亲有线索了吗?”
丁丁摇了摇头,“山人师父说,很难找得到。”
“你是怎样认识他的?”云飞不禁好奇地问道。
“他很喜欢观察山上的动物。我小时候,他常去沙湾镇附近的双鸟峰,一呆就是一整天。上山前常到我家讨杯浓茶喝,我是这样与他认识的。”
“双鸟峰是座什么样的山?”
“双鸟峰由两座并排的山组成,中间有一条狭长的通道,是有名的死亡之谷。他每年五月的时候要在山头上静静地坐上一整天。有时候,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还红了。”
云飞正想继续问下去,有人进来了。
来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红润的脸膛,走路轻盈如风。头顶上一片光秃,只剩下周围一圈白发。乍一看,还认为他头上顶了个小小的银环。
来人正是山人。虽然他的发型有了改变,神情不太一样,但是他的脸部特征并没有变化。
“云先生,想不到仪表堂堂,气质非凡。将来一定是可造之材。”山人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云飞说道。
“听丁丁说,你对小动物研究颇有心得?”
“谈不上心得,一时兴趣罢了。”
“蝴蝶写字是你的杰作吧?”
“我当时不敢找你们,怕事情办不好反而连累了你们。只好想出这种下策。”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敢在外面与我们会面了呢?”
“现在不一样,丁丁放出来是经过水银的同意。我来帮助丁丁恢复声带振动,也是经过他同意的。”
“原来这样。”云飞说道,“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说吧,只要我能回答。”
“我昨天路过一棵树时,看到一个有趣的镜头。两只鸟儿正栖息在一根树枝上嬉耍,另一只鸟儿非要飞进来,结果其中一只鸟儿和它扭打起来。”
“哈哈哈,真的有趣。”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动物和人一样,在性信息表达方面通常来源于外在感官的刺激。当你遇到一个对你产生强烈刺激的异性时,拥有和占有就会击溃你头脑里固有的理念。就像两块异极磁铁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要彼此分开非常困难。相反,此时来了个同性,势必会夺走部分异性的吸引力,同时对原来的同性产生本能的排斥。这样,同性之间避免不了一场斗争。不过,人大多能有理智地有节制地控制自己的行为。”
“动物是不是也存在一见钟情的爱情?”
“动物的本性是相通的。每只动物身上发出的生物电磁波频率不一样。两性相悦的好感程度取决于异性之间的频率范围相差大少。相差越大,好感度越高。以进化观点来看,正是这种差别,使两性产生了互补的需要,以有利于繁殖后代。互补的需要化为一种强烈的生物信号,使双方感到彼此的结合对自己的重要性。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情况的特例。”
“能不能通过科学技术手段,让一对没有好感的动物产生如胶似漆的爱情呢?”
山人正要回答,一位医生陪同一位美艳非凡的女子走了进来。医生指着同来的女子介绍道,“这是大动摇歌舞团有名的演员丽娜小姐。她曾经遭遇车祸,是爱心医院的医生经过共同努力,将她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今天是她获得新生三周年的大喜日子。丽娜小姐特地从繁忙的演出事业中抽出时间,看望我院一线的医生和手术楼的病友。”
丽娜小姐向在场的人员微微一笑,“各位病友好,今天能和大家一起享受阳光普照的生活,我感到非常的高兴。我感谢爱心医院精湛的医术,给了我重新生活的权利。我也衷心祝愿住院的各位病友,早日恢复健康。”
丽娜的天生丽质使云飞想起在电车上遇到的丽莎。身材、容貌,甚至走路的姿势,她俩极为相象。只是眼神不太一样,特别地亮泽,特别地传神。
山人悄悄地对云飞说道,“很多人误以为丽娜与丽莎是一对孪生姐妹,实际上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好。”云飞笑着向丽娜打了个招呼。
“你好。”丽娜对云飞一笑。然后,走到丁丁的床前,仔细观察丁丁身体各处的伤口。
那微笑很特别。云飞想道。
“你现在感觉如何?”丽娜问丁丁道。
“动手术的地方有时仍然隐隐作痛。”丁丁回道。
“坚强些。”丽娜说道,“你这点外伤,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谢谢丽小姐的关心。”丁丁说道。
“不用客气。”说着,丽娜将丁丁身上的被子盖好。正在这时,一直盯着她看的13号病人突然“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云飞回头一看,那位男子的目光分明不太对劲。自丽娜进来,他的眼光就落在丽娜的身上,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丽娜并没有因13号病人的叫声而动容,而是继续与丁丁攀谈着。当询问得差不多后,才转身面向13号病人,“13号,你叫什么呢?如果有痛,叫护士为你打止痛针好了。”
“我的痛,护士的止痛针解决不了。”
“解决不了?是心痛吧。如果医院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你不如早点出院。”
“谁说是心痛?你摸摸这儿看。”十三号床指着自己身上腊肉似的胸脯说。
“你不要叫了。过会儿临床医生会帮你看个仔细,包你百分之百的满意。”在旁的医生说道。
“不要,我不要医生来看我的病,我要丽娜看。”
“看样子你病得不轻。好好躺在这儿吧,安心让医生治好你的病为止。”丽娜说着,同时对他嘲弄般地一笑,就出去了。
“丽小姐,你别走。等等我。”那人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一溜烟跑出病房,追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根本就不像个病人嘛。”山人在背后嘀嘀咕咕道。
云飞一时也被他们俩的对话糊涂了。看样子他们以前认识。
“这个人很奇怪,根本没有什么大病,住在这儿为的就是想看丽娜一眼。可丽小姐对他并不感兴趣。”丁丁说道。
“没有病怎么能住进来?”云飞问道。
“听说他以前是这儿的脑外科医生。与这儿有关的负责人熟悉,住进来当然没问题,何况这层楼的病床常常有空床。”
“脑外科医生?”云飞一惊,“他叫什么名?”
“叫——叫——什么丁,我记不起来了。”
“庖丁,是不是?”
“对对,叫庖丁。”
原来他是庖丁。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云飞没再说什么,拔腿就往门外跑。
在下到二楼时,他看到丽娜往左拐到第三个房门,怦地房门关上了。后面的庖丁怔了一下,然后往右一拐,身影消失在电梯室里。
云飞走到电梯室边,指示灯在电梯到达一楼后熄灭了。云飞连忙跑到一楼,电梯停在一楼。走廊里没有庖丁的身影。
他到哪儿去了呢?电梯明明到了一楼,人却不见了。于是,云飞转身去找,在走廊远处一个废弃的地方停下脚步,上面写着:闲人止步。云飞看看四周没人,便匆匆走进里面。
里面是一个狭长阴暗的长廊,尽头是一个灰暗破败的小屋。穿过小屋,是一个漆黑一团的地下室。没有门,也没有其它出口。
医院里为什么会有一间这样的地下室?
云飞正在犹豫时,墙壁上亮起了红灯。云飞意识不妙,赶忙退出来。果然,刚一出来,进去的门自动地关了起来。
云飞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差点被关在里面。于是,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来到医院外面不远的地梯处。忽然,他看到不远处丽娜正往7号地梯走去。
跟上她。云飞心里一闪。
云飞坐在离丽娜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跟踪着下了地梯,来到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丽娜停了下来,看看四周没人。抬起头,视线对着太阳望了起来。
“她在干什么呢?”云飞躲在后面观望着。
大约十来分钟后,丽莎停止了晒太阳的活动,走到一个小报亭,买上一份报纸,匆匆朝着一个住宅区走去。云飞试着按丽娜的方法,将视线对着天空中的太阳,可是耀眼的光线刺得他几乎无法睁开眼。强迫了一会儿,还没有坚持到三分钟,就感到眼花和灼痛,只好放弃了这种试验。可是,丽娜为何能对着空中的太阳看上十来分钟之久而全然不受太阳光的影响呢?难道她的眼睛于众不同吗? 云飞走到小报亭前。
“先生买报纸吗?”摊主问道。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但人显得很有精神,说话口齿清楚,声音宏亮。
“是。给我来份海城晚报。”
“对不起。最后一份海城晚报被丽娜小姐买走。”
“你和刚才买报的小姐认识吗?”
“当然。她住在离这儿不远。”
“她常到你这里买报纸吗?”
“只要她在这里,就会经常到我这儿来。”摊主又说道,“我卖过有关她出车祸的报道。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盯着报纸上的内容看。”
“她那时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不是。有个叫丽莎的女子比她伤得更严重。报道说,她与丽莎长得很相象,而且还说丽莎救活的可能性很少。但医学有时就会出奇迹,丽莎不但活了下来,反而比丽娜先出院。”
“发生车祸后,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丽娜回到这里的?”
“有两年没看到她了。不知她是在住院,还是伤好之后到了别的地方。”
“后来没有报道过这方面的事吗?”
“没有。她们两人入院后的第三天,关于她俩的病情,一下子从所有媒体消失。只有丽莎出院时,报纸上轻描淡写地报道了几句。但关于丽娜的消息,再也没有了。”摊主继续说道,“两年后,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吃了一惊,还以为她不在人世了呢。”
“她没有向你谈及她这几年的情况吗?”
“没有。据熟悉她的人讲,她因车祸犯了失忆症。对以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统统记不住了。”
失忆症?云飞心里闪过一丝疑云。
“更为奇怪的是,她的性格变得比原来冷漠多了。我记得她以前,对人非常热情。”
“你还发现其它不同的地方吗?”
“下班后回到住宿有时一呆就是一两天。奇怪的是,整天关在房内,连市场也不去,从未见她带过食物回住宿,她吃什么?难不成空中会掉食物吗?”
摊主的话分明暗示了什么。看来,一场车祸确实改变了丽娜。
经过大量的调查和多次跟踪观察,云飞终于在头脑中对丽娜有了清晰的了解。原来丽娜身上所具有的生物活性器官大部分转移到了身体结构遭到严重破坏的丽莎身上,而丽娜体内则植入了许多生物电子系统来维持身体的运转。维持丽娜的身体运转只需简单的能量,即直接从太阳光或从外界的高能量环境摄取就可满足她活动的需要。无疑这么一个浩大的手术工程,复杂的步骤极需要时间。这就是丽娜失踪两年的真正原因。
云飞渐渐将思绪焦点放到庖丁身上。从查到的录像资料看,丽娜和丽莎的手术过程中,他当时在现场。
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找到庖丁本人,才能了解事情真相。自从庖丁在眼皮底下消失后,云飞一直在考虑如何将庖丁引诱出来。像庖丁如此聪明之人,一般不会轻易就范,必须用计才行。这件事必须得借助山人的帮忙才行。
云飞找到山人时,山人正坐在南郊竹树林里的八角亭中独自喝酒。
“来来,一块儿喝酒。”山人拿出准备好的杯子,倒上酒。
云飞也不推辞,便一块儿喝了起来。
“上次听你谈论动物的性信息知识,感慨颇多。”云飞说道。
“难道说,你对性发生了兴趣?哈哈哈。”山人大笑道。
“不是对性有兴趣,而是我现在为一事苦恼不堪。”
“什么事会引起你苦恼呢?”山人问道。
“我记不起过去的事。”
“患了失忆症?”
“不是。是一次事故造成了我的记忆损伤。我不记得过去叫什么名,又从哪儿来,双亲是不是还健在?总之,我什么都记不起了。”
“你有没有遇到曾认识过你的人?”
“没有。好像周围没有认识我的人。”
“如果你父母或其它亲人很长时间没有与你联系,一定会着急。说不定他们登了寻人启事,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新闻?”
“我到警察局也查询过。没有一件寻人启事或案件与我有关。”
“可是,我的动物学知识与你的人脑损伤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我找到了一个能使我恢复记忆的人,只有他才有这种高明的医术。但他根本不愿意接触或认识任何人。”
“谁?”山人问道。
“庖丁。”
“他居然有这方面的才能?”山人吃惊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鬼都的马医生提供的消息。我没有确切的把握,需要进一步证实。”
“马医生非常精通药术,手术方面的事知之甚少,对外科专家应该不会了解很多吧?更何况,如果庖丁有这方面的特长,不会只有马医生一人知道。”山人分析道。
“马医生在江湖中是颇负盛名的一代名医。他不会贸然说出假话。”云飞说道,“只能推测马医生掌握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内情。再说,我目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何不死马当活马医?先想法结识庖丁再说。”
“我能起什么作用呢?”山人说道。
“庖丁是个很特珠的人物,一般人很难接近他。我想出了一条妙计。不过,这条妙计,一定要借助你的专业知识才能成功。只要庖丁对丽娜没死心,不怕庖丁不进我的圈套。”
接着,云飞附在山人的耳边说了几句。
山人听后,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云先生果然聪慧之人。我就按照你的主意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