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雪原本想着,自己也许可以趁机当个奸细、破坏政府的计划什么的,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并非她最初猜的那样。
政府军们带着新见雪先围观了一场妖怪之间的厮杀——那些奇形怪状、污秽缠身的怪物们撞在一起,抢夺一块同样散发着大量污秽的玉石。
据说,那就是四魂之玉的碎片。
他们互相撕咬、肢体散落,场面惨不忍睹。鹤丸国永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可光听声音也知道,这种争夺是多么的恶心。
最后的胜利者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怪,却又没强大到必须有新见雪这个后备能源支持才能战胜。
“阿雪,净化就拜托你了,”鹤丸国永指导新见雪去拿那枚碎片,“我们刀剑付丧神不能碰那些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被污染。”
于是新见雪又记下一件对刀剑付丧神有害的限制。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倒不怕污染,他们自己就是污染源。
也不知道,没有新见雪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回收这块碎片。
“只有这样而已吗?”新见雪把净化掉的碎片托在手中,“接下来就不需要我了吗?”
“不,你的存在是必须的,”鹤丸国永摸了摸下巴,“这座城里不止有这一片碎片。另外一片藏在了某个人的身体里,需要用特别的方法才能找到。”
新见雪问道:“那我接下来?”
“用牵引术,”鹤丸国永竖起一根手指,“利用碎片之间的特性形成共振,捕捉相同的频率位置,将两者连成一线,像导弹常用的终端诱导一样......哎,后面那句比喻当我什么都没说。”
又是复杂的新名词。
新见雪郁闷地看了他一眼,依言构建灵术模型。模型完成后,灵力回路拉成长长的直线,在灵能力者眼中,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麻烦的是,牵引术指出的方向,正是一城的天守阁。
“最讨厌的状况,”太鼓钟贞宗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果然被用到战争中了吗?”
“结果还是得和历史人物进行接触?”乱藤四郎耸了耸肩,“最烦这个了。”
对他们来说,和原住民的接触越少越好。可一旦必须发生接触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顾忌太多。
“......你们说要保护历史,”新见雪疑惑地问,“可是,你们出现在这里本身,不就改变了历史吗?”
“没关系,偏差还在调节范围内,阻挡不了历史的惯性,”鹤丸国永解释道,“我们要保护的历史,不是一环扣一环那么精密的东西,有很多漏洞可以钻。”
新见雪又问:“四魂之玉不可以在信长公手上吗?”
“绝对不可以,”鹤丸国永摇了摇头,“这样下去,信长公会变成真正的第六天魔王——字面意义上。”
“第六天魔王?”
“欲界天魔之首,总是阻碍他人修道。”
“......哈。”
“别说太多了,鹤丸,”一期一振瞪了一眼鹤丸国永,“姬君还没有决定要当审神者。”
“就算她不当审神者,这种小事也不会造成历史改变的啦。”
就在此时,新见雪忽然心中一悸——
灵力回路的另一端燃起了红色的光芒,就像着火了一样,倒卷而来!
不用解说,她下意识就明白了。
这是,逆风!
她被镇守在天守阁的术士发现了。
新见雪想要断开灵力回路,但因为逆风的关系,动弹不得。鹤丸国永当即立断,抽刀出鞘,将灵力回路一刀两断。
在斩断灵力回路的同时,鹤丸国永来不及详细嘱咐:“一期!”
术士的后续攻击像子弹一样呼啸而来,一期一振先一步做出反应,伸出手,挡在新见雪胸前。
空气发生肉眼可见的震荡,他的手臂随之折成三段,明显错位。
“一期哥!”
乱藤四郎惊叫一声。
“很好,麻烦你了,”鹤丸国永的语气十分冷静,“烛台切,带上阿雪。小贞,小伽罗,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新见雪被烛台切光忠拦腰抱起,死死盯着一期一振扭曲变形的手臂,抿紧双唇。
“没关系的,”一期一振扶着左臂,注意到新见雪的视线,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姬君不必担心。”
新见雪只张了张口:“谢谢......还有,对不起。”
“姬君不必道歉,是我们把你卷进来的,”一期一振竟反过来安慰她,“应该是我们道歉才对。”
新见雪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如果不看一期一振额角的汗珠的话,她会以为他完全不痛。
织田军的术士很厉害,如果专心搜捕他们的话,他们想必藏不了太久。可惜,大战在即,他们没那么多时间精力。织田信长已然做好了决定,对他们这种一旁窥伺的小贼视而不见,只打算破斧成舟,毕其功于一役。
今晚过去、黎明时分,织田信长就会率领部曲,出阵奇袭。他果断放弃了正遭到攻击的丸根、鹫津砦,直击今川义元的本阵。
而刀剑付丧神们是不可能就这样跟着上战场的,他们才十个人不到,一下子加入数千人之间混战,估计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鹤丸国永扒拉着树枝在地上划,计划在今川军溃败的时候换上织田军的军服混进去,和其他人根据桶狭间的地图讨论具体突入方式。新见雪一边听他们计划,一边让一期一振把本体交出来。
“治疗,”新见雪的情绪低落,“你的手。”
一期一振爽快地将本体出鞘:“麻烦你了。”
原本浑然一体地刀身上,出现了一道难看的裂痕。新见雪的指尖泛起灵光,小心地按在了缝隙之上。
太鼓钟贞宗瞄了一眼,随口道:“咦,你居然知道怎么手入?”
闻言,新见雪的动作瞬间僵硬了一下。
又听见乱藤四郎给她找了借口:“当然懂得吧,阿雪是巫女。”
“是吗......”
他们很快又转移话题,讨论起了怎么对付那个很强的术士。在这种术士眼皮子底下抢夺四魂之玉的碎片,必然讨不了好,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就在新见雪放松下来的时候,一期一振开口:“阿雪。”
“是?”
“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新见雪眨了眨眼睛,低下头:“这个......”
“不要勉强自己,”一期一振真的很为她着想,“鹤丸想一出是一出,你不需要迁就他。”
“不是......那个,”新见雪挠了挠脸,“我......”
“伤脑筋,”一期一振歪了歪头,“姬君也不必迁就我的。”
“哈?”
“不想和我说话的话,也不必勉强。”
“不是!”新见雪抬起头,连连摆手,“我只是......哎呀,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就是,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我有点怕......”
“但我不是他,对吧?”
一期一振伸出手,放在新见雪的头上。新见雪感受着头顶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和一期一振对视。
一期一振的眼神清亮,仿佛阳光一样,温暖澄澈。
抛开先入为主的偏见,眼前这位一期一振,的确是个好人。
“是,”新见雪露齿一笑,“你不是他。”
既是同出一源,他们仍旧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在以后,说不定还会遇见更多的个体。
“我就说不会有人讨厌一期哥,”乱藤四郎吹了声口哨,“你看,阿雪刚才笑得超可爱。”
烛台切光忠拍了拍鹤丸国永的肩膀:“鹤丸,地位不保哦?”
鹤丸国永打掉他的手:“像盗贼的家伙没资格说我,谢谢。”
烛台切光忠:“......”
太鼓钟贞宗再次拍着大俱利伽罗狂笑起来。新见雪当然不是真的觉得烛台切光忠像盗贼啦,她只是不想和大家搞好关系而已。
她毕竟是个时间溯行军,一旦关系变好,她的立场就相当尴尬了。
既然一期一振都那么说了,现在的她,完全可以找个借口离开这个队伍。毕竟她已经搞清楚了政府军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回收四魂之玉,而溯行军的目的是吸收新人,两方暂时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新见雪开口,“我还是......”
然后,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胸口那一直没有愈合的贯穿伤再次开始流血。
一定是那个人。
那个人在这里。
莫大的恐惧感本能地袭上她的心头,让她全身颤抖起来,大滴冷汗落下,牙齿咯咯作响。
“喂,你怎么了?”一期一振扶住新见雪的肩膀,“姬君?”接着,他换了个称呼,“阿雪?”
“一期哥,她流血了!”乱藤四郎指着她的胸口,“血渗出来了!”
“她受伤了?”鹤丸国永亦是十分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程度的出血量,不可能是小伤,”烛台切光忠皱眉,“到底什么时候?”
大俱利伽罗却猛地拔出刀,抬起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谁?!”太鼓钟贞宗亦将本体握在手中,“什么人?!”
话音落下,一个提着赤色太刀的黑色少年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祸津神,”鹤丸国永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你为何而来?”
祸津神同样抬起手,将刀举起,直指前方。
他的目标,当然也是——
“四魂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