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瑶这会儿算是彻底地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杜予添的欲言又止。
她终于了解到,从边塞回京后,杜予添送给自己那个小木鱼时,他的心情是有多复杂。
也终于明白,有温衍在上方压着,杜予添还敢牵着自己的手,他是需要拥有多大的勇气。
前世自己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错过了一段好缘,最终让自己走向命绝之路。
今生,她一定不会负了杜予添!
她和温乐京分别后,立即回了寝殿,她要看看自己的眼睛是否还有浮肿泛红,她要把刚才自己没有来得及点上的口脂给点上。
她要用最美好的状态,去见杜予添。
自昨儿他送给自己小松鼠后,两人到现在都不曾再见过。
不知怎的,这猎场原也没有那么大,可苏沐瑶这会儿却总觉得,她和杜予添的距离,似乎要比大漠边塞还要遥远了一般。
她赶紧打散了脑海里的混乱想法,可刚一步跨进寝殿,顿时心头一沉,一股子荒凉顿时溢满了全身。
她昨儿晚上收拾好了的包袱不见了!
还有放在桌案上的那只小松鼠也不见了!!
且不说这皇家猎场前后都有重兵守卫,就说昨儿晚上到这个时间,是杜予添他们的骠骑兵营在守护,根本不可能有小贼来闯空门。
想也不用想,这定然是温衍干的!
苏沐瑶深吸一口怒气,捏紧了腰间的金丝长鞭,一个猛子就奔了出去!
她要去找温衍算账!
前世,她端庄了那么些年的美丽和骄傲,她不要了!!!
温衍的行宫内外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大大小小的侍卫,太监们在对行宫做前后的洒扫。
就连温衍的贴身侍卫江平,这会儿也在忙碌地指挥着众人:“哎,那片落叶是怎么回事?赶紧扫走!雨落雪松香放进香炉里了没?苏姑娘最爱这味道……”
苏沐瑶刚踏进温衍的行宫大门,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
她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心底的猜测。
还不待她反应什么,一众下人在江平的带领下,直接对着她俯身跪拜:“苏姑娘,你回来啦!”
苏沐瑶:“……”
江平抬头冲着她笑了笑,道:“殿下吩咐得紧,这会儿我们还没准备好,让苏姑娘见笑了,要不……”
“温衍他人呢?!”苏沐瑶的口气凛冽,毫不客气,颇有前世当太子妃的味道。
话音刚落,苏沐瑶的余光一闪,一袭玄黑色劲装配以暮紫做衬的颀长身影从殿内走了出来。
“瑶儿,你回来了。”温衍看着她微微一笑,好似云淡风轻,清风浮月。
“我的包袱呢?!”苏沐瑶不跟他藏着掖着,开口直接质问道。
温衍微微扬了扬眉毛,笑了。
笑得有点儿得意。
苏沐瑶看他这副模样,着实气得牙痒痒,她大声喝道:“还有我的小松鼠呢?!”
“小松鼠啊,我放生了。”温衍说得轻描淡写。
苏沐瑶只觉得胸口有一团子火苗被浇了热油,瞬间炸裂了开来,她直接抽出腰间的金丝长鞭,想也不想地,在众侍卫和太监们的惊呼声中,她冲着温衍抖鞭而去!
温衍也完全不回避。
他就像是跟往常两人习练武功时一样,没有用武器,只是赤手空拳地跟苏沐瑶过招。
从小到大,苏沐瑶经常会跟温衍和杜予添练武,他们三人对彼此会用的招数早就了然于心。这会儿,就算是苏沐瑶将手中的金丝长鞭舞得密不透风,温衍也能在其中游刃有余,毫不费力地见招拆招。
苏沐瑶急了,手中的长鞭一挑,却是用了更大的力度,似是有想要下死手的味道。可不曾想,不论她用怎样的力度,温衍都能一一解开了去。
她这才后之后觉地发现,原来,寻常两人习武时,温衍明着暗着让了自己数回。
这么一想,苏沐瑶更气了!
她直接使了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变招,如疾风骤雨一般地,攻向温衍的下盘。
她料到温衍定然会从反方向跳开,她手中的长鞭稍一变化,将温衍的后路也全然堵死。
正当她心有得意,却见眼前的温衍绕开所有的前后路,恰如猛虎过境,一个轻足点地,在如雨的细密长鞭中,向着自己正面飞扑了过来!
苏沐瑶稍一怔愣,温衍已落定在她的身前,顷刻间,不待苏沐瑶的长鞭再度抖开,温衍一个拦腰兜住,将苏沐瑶打横抱了起来!
苏沐瑶:“???”
温衍抱着苏沐瑶大踏步地向着内殿走去。
“你!你放我下来!!!”苏沐瑶恼羞成怒地在他怀中吱哇乱叫。
温衍毫不理会,甚至是,两人打斗到这会儿,他连个气息都不带喘的。这会儿,他更是脚步不停,已然踏上了通往内殿的长廊。
苏沐瑶疯狂地挣扎,这会儿,什么端庄贤淑全然不顾了,见温衍根本不搭理她,甚至他的唇边还有着令人抓狂的笑意。
你不要颜面了是吧?!
本姑娘跟你斗到底!
苏沐瑶不挣扎了,反正前世和温衍大婚后,她也曾在温衍的怀中温存过几次,这会儿再度被他这般抱着,她全然没有半分羞怯和心慌。
既然心态已然破罐子破摔,她便直接抱住了他的肩头,搂住了他的脖子,在温衍放缓了脚步的讶异中,苏沐瑶对着他那早已红透了的耳朵,一口咬了下去!
如此近距离地贴合,苏沐瑶就算是再怎么情急之中,也听见温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旋即,她便觉得口中有一股子滚烫和腥甜淡淡绽开。
可是,温衍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止,他继续死死地抱着她,朝着内殿走去。
口中的腥甜又浓郁了几分,苏沐瑶纵然气结,却也不得不愤然松开了口,可她的眼前却看见温衍的耳垂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的胸口莫名地有着刺痛蹿入,好似被利刃扎进。
“温衍,你疯了?!”她气得大声吼道。
温衍一步跨进寝殿内,将她安全地放在床榻上,在苏沐瑶正准备起身时,他一把将她摁在了松软的床褥内。
淡淡的,已然熏过雨落雪松香味儿的被褥瞬间侵袭了苏沐瑶的鼻腔。
这是苏沐瑶从小到大都一直喜欢的味道,她承认,前世温衍对她也只有这一点好,寻常都会佩戴了这种香味儿的香囊在身上。
重生来到这一世,再一次闻到这香味,看着眼前侵然逼近,就在咫尺的温衍,苏沐瑶忽而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对,我是疯了!”温衍侵身压住了她,他一手锁住了她的双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双目赤红,道:“你把我耳朵咬断了是最好!从此我便是聋了,你就再也别想着离开了!我接见外臣,商讨重事,瑶儿就在旁边做我的传声,若是你闲来无事,别想着收拾包袱走人,干脆去跟外官学个手语。这样,今后咱俩大婚了,也可做个夫唱妇随的鸳鸯!”
苏沐瑶一愣,却是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可她依旧正声道:“温衍,你为何要这样?你今后还会有其他喜欢的人,何必这样绑缚一个不爱的我在身边呢?”
“我说过,你已在我心里,我不可能再装得下其他人。”
“呵,所以,你就必须把我囚禁了吗?”苏沐瑶冷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瑶儿,我这是在保护你。”温衍的眼底尽显痛楚,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护你周全,保你安危。寻常我外见朝臣,内审塔城火案,就算是再怎么忙,你的事,苏家的事,塔城火案的事,我都会放在心上。是,我确实不如杜予添那般会讨你的欢心,他会送你松鼠,送你木鱼……”
苏沐瑶大惊失色:“你……你知道木鱼?”
“呵,我当然知道。”温衍痛苦道:“我还知道,杜予添想要送你木鱼的时候,是想跟你说他是怎样地喜欢你。”
苏沐瑶的眼底迅速地蒙上一层水雾。
她想起了前世。
想起了前世,温衍为了缓和他俩渐入冰点的夫妻关系,喊来了杜予添去东宫吃酒闲谈,却在那次闲谈的时候,温衍还故意提及了那个木鱼。
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那木鱼是杜予添送给自己的。
“呵,原来……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温衍捏着她的下巴,伏在在她的侧颜,低声道:“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我根本看不上眼!若是配上我家瑶儿的,唯有塔城火案的真相,唯有将凶手公之于众。”
苏沐瑶的心底有一股子莫大的悲痛奔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哑声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什么都知道。”温衍毫不掩饰,道:“可我不知道的是,那杜予添就用这些小把戏,凭什么能讨得了你的好?!”
“我告诉过你,是他会给我自由。”苏沐瑶再一次地说:“他不像你,想方设法地囚禁我,还暗地里偷我的包袱,扔我的松鼠,更嫌弃我的木鱼!”
“自由?”温衍的唇边轻笑尽显,不屑道:“好哇!瑶儿想要自由是么?那我给你!”
说到这儿,温衍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了,转而捏上了她那只肉乎乎的耳垂。
他正色道:“你的包袱就在旁边的小几上,我宫里的所有人待你的礼仪都如太子妃之仪,自然不会有人胆敢拦着你。你若是想走,我会放了你。你若是想出门去找杜予添,我成全你。”
苏沐瑶当然知道,温衍这么一说,必然是有条件的。
果然,温衍的话锋一转,又听他说道:“但是今夜晚膳之后,我会一一召见朝臣和良将,这些人,都是我这三年来调查的,跟塔城火案有关的人。我本想让瑶儿今天开始住在我这里,好今晚听听这些人的说辞,你我也好有个商议的对策。我这行宫前后保护得十分严密,绝不会有贼人肆意靠近,你我到时候有什么体己话,也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苏沐瑶的眼睛一亮,心头却沉了几分:“温衍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你大可安排在白天召见,做什么要今夜晚膳之后?!”
温衍冷笑了几分:“从京里赶来的郭光只有晚上才能到,他手头所行的都是机密之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白天出入。”
“郭叔?”苏沐瑶心头大喜:“你把郭叔请来了?”
“瑶儿不是听说,当时的辎重车里出了问题么?你说的话,我向来都放在心上。”温衍捏了捏她的耳垂,道:“所以,你若是现在想离开,你若是想跟着杜予添离开,行啊!你从此就不要再回头了。”
“温衍你无耻!”
“呵,我还睚眦必报呢!”说到这儿,温衍又向着她的脸颊亲近了几分,“瑶儿刚才咬了我的耳朵,可疼了,这笔账,我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说罢,他在苏沐瑶的挣扎中,对着她那只已然血红的耳朵,深深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温衍情绪上头正在大声说着:我不如杜予添那般讨你欢心,他会送你松鼠,送你木鱼……
狗作者茫然眼神看向床榻上的两人:你说啥?松鼠鳜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