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尤雪绒还是那样一副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模样。

只是,在见到苏沐瑶到来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底有着彻彻底底的震惊。

苏沐瑶想起前世,尤雪绒不论是在谁的面前,都是这样一副乖巧恭顺的样子,哪怕是在面对她,都是丝毫没有半分气势。但是不知怎的,她一见着温衍,便娇纵了起来。

想来,温衍就吃这一套。她所有的娇纵,温衍都一一包容。

苏沐瑶也曾不甘过,但自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杜予添曾深爱着她,她就对尤雪绒没有半分吃味的感觉了。

就连此时,再度看到尤雪绒,苏沐瑶的心底也是平静地没有起半丝波澜。

“见过苏姑娘。”尤雪绒竟对着苏沐瑶行了个大福礼。

苏沐瑶眸光微垂,看着跪拜在自己脚边的尤雪绒,她眼睫一瞥,深吸了一口不咸不淡的气,方才淡淡地道:“起来吧!”

这话一说,她忽而觉得不妥。

许是前世自己与尤雪绒的相处,是自己成为太子妃之后,因而便习惯了她这样一副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模样,却疏忽了这会儿,自己尚不是太子妃,她也不是尤良娣。

想到这一层,苏沐瑶只好缓和了口气,对站起身来的尤雪绒,道:“你身居朝臣之家,我府上已没了双亲,何来对我行礼的道理?”

尤雪绒轻轻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说:“世人都知,苏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我还担心自己的礼数不够。”

苏沐瑶心头一沉,着实苦笑了一分。

世人都知。

可又有谁知她心底难言的无奈?

……

苏沐瑶赶紧驱散了心底的苦涩,将眸光环顾了一周。

这是尤雪绒所在的行宫小殿,因尤雪绒的哥哥尤澈是新任兵部尚书,他俩被安顿的行宫住处,倒是比苏沐瑶那儿的要宽敞许多。

就连这正殿的装饰,看上去都似乎比苏沐瑶住的,要精致许多。

尤雪绒给她倒了一盏茶,怯生生地问:“苏姑娘到我这儿来,是想……找我哥哥问话么?”

这话真是奇了。

苏沐瑶不由得一愣:“我找你哥哥作甚?”

这话一说,尤雪绒也诧异了一分:“啊,我还以为苏姑娘是帮公主殿下来问话的。”

苏沐瑶:“……”

见苏沐瑶没有回答,尤雪绒又解释了一番:“午膳时,公主殿下身边的人儿来问过了几回,似是有话要寻我哥哥。可真是不巧,哥哥午膳的时候,就被召去太子殿下那边儿议事去了。”

这话一说,苏沐瑶便明白了。

想来,午膳时分审问爆竹店老板们的时候,这个兵部尚书也是在的。

既然这个时候,温衍对塔城火案还算上心,那她也得为温衍做点儿什么。

于是,苏沐瑶用茶盖撇了撇茶水面儿,口中不咸不淡地道:“你这趟可曾见过太子殿下了?”

“见过了。”尤雪绒如实回答道:“上午刚来的时候,在猎场外正好遇到太子殿下回来,那会儿便拜见了。”

还不待苏沐瑶回答什么,尤雪绒生怕自己说漏了什么,她便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午膳的时候,太子殿下召我哥哥过去议事时,我也去了。”

这倒是奇了。

温衍找兵部尚书议事这很正常,怎么把尤雪绒也带去了?

难不成,他俩这会儿已经看对眼了?

苏沐瑶忽而不安了起来。

若是温衍和尤雪绒这会儿已经看对眼了,那她想要帮忙牵线搭桥的心,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可能尤雪绒以为这苏沐瑶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她看着苏沐瑶的神情难辨,就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苏姑娘,我……我是被带到太子殿下的行宫里问话去的,不是……不是自己主动找去的。”

尤雪绒说话间,仿若怀揣着小心翼翼,本就低眉顺眼的模样,这会儿更显得楚楚动人。

苏沐瑶这么一瞧,忽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尤雪绒现在身着的装束,竟然是桃粉色劲装,头上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只用一根简单的桃粉色发带捆绑……

这模样,跟她早上来的时候,穿的薄纱襦裙全然不同,倒像是这会儿苏沐瑶自己的这一身樱粉色装束。

尤雪绒看似小心翼翼的模样,可这番小心思,却是表露无疑。

苏沐瑶放下手中的茶盏,心中哀叹一声,这姑娘为了接近温衍,可谓是用尽了心思呢!

她何须费尽心思?

她只需做得自己,便可深得温衍的欢心了。

更何况,自己这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她倒是一骨碌说了这样多,想来,也是个没心眼的情爱脑袋。

“尤姑娘多虑了。”苏沐瑶笑了笑,道:“我是听说,今夜晚膳过后,会在行宫后头的花园凉亭里,举行行酒令,想邀请你一同前去来着。”

尤雪绒一愣。

苏沐瑶又道了声:“尤姑娘放心,今夜的行酒令人数虽不多,但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都会在。”

尤雪绒的脸颊忽地闪过一丝红晕,将眼神低垂,似是小心地想要隐藏自己的心事。

可这一切,都在苏沐瑶的眼中看得真切,见尤雪绒没有回答,苏沐瑶又道了句:“尤姑娘若是感兴趣,我带你一起去。”

尤雪绒低着眉眼,小心翼翼地道了声:“有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亲临的行酒令,人数既然不多,那……我……我应该也没那个资格……”

苏沐瑶笑了:“尤姑娘怎的没资格了?若要这样论断,整个猎场里,最没资格的,要数我了。”

尤雪绒慌忙抬起头来,赶紧解释,道:“苏姑娘怎会没有资格的?苏姑娘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苏沐瑶不想赘述解释,而是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温衍正在议事厅里问完尤澈的话。

他看着尤澈离开的身影,刚陷入了沉思,门外忽而有人来报,说是江平回来了。

江平带来了京师城周边的所有爆竹铺老板们,已经在来京的路上的消息,也带来了一份卷宗。

“殿下,这是你让我秘密调出的,尤澈所有的卷宗资料。”江平如实答道:“据我们调查,尤澈所有的身份背景都非常干净。”

温衍将尤澈的卷宗翻开来,一点点地查看了起来。

江平继续道:“他是尤家庶子,寻常不被长辈待见,因天资过人,是凭借科考一步步走上来的。”

温衍的目光恰好落在那一行“永元十三年科考,摘得榜眼……永元十四年,时任翰林院编修……永元十五年,时任刑部清吏司主事……永元十七年,时任刑部员外郎……永元十八年,时任兵部库部司郎中……永元二十三年,时任兵部尚书。”

温衍的声音不咸不淡:“纵然他再怎样天资过人,升迁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殿下,我了解到,这个尤澈因办事效率高,思维严谨,在刑部和兵部都做出过显著政绩,方才被皇上注意到,因而受了提拔。”

“若说政绩,这样短的时间理应看不出什么的。”温衍想了想,又问:“他是尤家庶子,那尤家可曾在背后帮他打点过什么?本王记得,尤家并非什么高门大户。”

“没有。只是听说,他本在刑部,而尤家嫡子尤清因祖上功绩,得了个兵部库部司郎中的闲差。可那尤清是个命薄的,前两年九州上下那场热疾他也染了去,听说没挣扎多久,便离世了。皇上当时感念尤家这些年的兢兢业业,便将尤澈调到了兵部,接了他哥哥尤清的差。”

温衍点了点头,又往后翻了翻尤澈的卷宗,方才问道:“乐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尤澈的?”

“听说,是前段时间的中秋,宫中设宴,两人在御花园里相遇的。”

“知道了。”温衍点了点头,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尤澈的升迁速度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但前后政绩翻看,又觉得他这经历合情合理。

温衍又翻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觉得一股子乏力缠身,便合上了卷宗。他在心底感慨一声,就是不知这尤澈的所有升迁路数,温乐京是否在背后使了劲儿了。

自己这个皇妹难得喜欢一人,她虽没跟任何人提起,但他这个做皇兄的,却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只是,如果温乐京喜欢的是任何朝臣,他都不会有这番疑虑。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尤澈,他总想查点儿什么。

念及此,一股子困倦袭来,他揉了揉眉心,双肘撑着桌案,不曾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看到那前方厅外,忽而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温衍心头一沉,赶紧站起身来,握紧腰间佩剑,走上前去。

却在此时,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正站在东宫的正殿外,手中抓着一团软物,那软物竟然是个婴儿!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着莫大的仇恨,甚至还有一种杀之而后快的爽感。随即,将那婴儿像丢弃一团乱麻一般,愤怒地砸在脚边的一具尸体上。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对那尚且还在汩汩往外流血的尸体,有着莫名地厌恶和仇恨。

正当他准备拿出袖袋中的锦帕,想要擦去手中沾染婴儿的恶心的触感时,忽而,前方奔来一名侍婢,哭哭啼啼地冲着他俯身下跪,大喊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殁了!”

如天地崩塌般的轰鸣,向着他的周身,无情地碾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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