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除疤

元嘉镇定:“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太子啪一声关了房,径自一坐,目光紧盯元嘉不松。

元嘉头皮发麻,所谓温柔的人一旦发火,后果是不可预料的。

不过,早说晚说都要讲清楚的,元嘉也不再含糊,遂言简意赅地把往年在裴府里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言罢瞧着太子整个人都愣了,趁机推着裴檠走了。

裴檠:“现在走,是否不厚道?”

“无碍,给皇兄点反应的时间。”元嘉十分坦然。

太子堪堪坐了许久,才琢磨清了一切,不由长长呼了口气,心道,这都什么事啊,要命啊!面色不虞地侧头喊了一声,“柳璟,你出来。”

柳璟从里屋漫步而出,微微一笑,“殿下莫恼,臣给殿下赔不是,对了,臣想起文渊阁还有些事,不若臣先走?”提步要离开。

“给孤站住!”

太子起了身,发愁地捏了捏眉心,“你竟然与嘉嘉做过夫妻……”话语一顿,不可置信地问,“那你知不知晓嘉嘉还有个早死的夫君?”

柳璟眼瞧糊弄不过去了,回身斟了杯水递过去,太子下意识接过,刚抿半口,柳璟冷不丁道,“公主说我死了?”

“噗……”

一口茶水尽数喷出,沾湿了衣襟,太子狼狈地放下茶杯,随手卷起桌上的书籍,使劲砸了过去,“柳纯然,你真有能耐!”

这厢元嘉已推着裴檠回了甘泉宫,思来想去,还是嘱托裴檠,“日后你半步都不得离开我的身边。”

“何至于此?”

裴檠失笑,“也就他心里还恨着,下手没个轻重。”

“你不要这样,该怨还是要怨的。”元嘉俯身,手指轻轻拂过发带,眸子有些湿润,“肯定疼死了,你说,哪天是不是也得让他疼一次?”

“你哭了?”

“没有。”

元嘉直起身子,眨了眨眼, “太医院束手无策,我们出宫求医吧。”

既然下了决心,就要付诸行动,及至午间皇后来了,元嘉斟酌着话语,先打探了一下皇帝对裴檠是何态度。

“你父皇是最疼你的,自然不忍你伤心,再给他点时间,他定会同意的。”

皇后轻柔地抚着元嘉的发,元嘉心里舒服了点,言语间提及裴檠的眼睛,“母后,倘若太医院治不好,我便带他出宫寻医……”

“你要出宫?”

皇后一听,脸色难看起来,她自是不许,“你才回来多久,又要出去?本宫不会同意的!你父皇也铁定不同意!”

元嘉一怔。

皇后哪里舍得她再离开,“真要寻医,能有你父皇的旨意有用?太医院无用,我们就下令搜罗全天下的医术,寻找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不比你出宫自己找有用?”

“总之,本宫不同意!”

皇后生恐她再求自己,自己抵挡不了,冷脸放下狠话,甩袖走了。

这还是她头次对元嘉发脾气,元嘉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遗憾自己还没发挥呢,皇后已学会躲避了,晚间咕哝一声,“不过提了一下,原来母后也是有脾气的。”

“皇后娘娘的话也未说错,我们出去自己找,自然比不上陛下命人全天下搜罗名医,我们在宫里等着名医上门,岂不是更好?”

裴檠心里想得特别开,元嘉道,“你这心胸,海纳百川啊,不过,以后少捡好听的哄我。”

“你不喜欢听?”

元嘉:“倒也没有,我可爱听了。”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呢?听了哄人的话,心里多开心啊,元嘉也是个普通的姑娘,反问一声,“难不成你不喜欢好听的,喜欢听那些讥讽嘲笑?”

“哦,那他倒是喜欢嘲笑你。”

裴檠神来一笔,元嘉啊了一声,半响点点头,“我觉着,他那张嘴,实在需要抽一下。”

裴檠啧了一声,“你说你和他在一起几年,怎么没抽他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也没胆儿抽吗?不对,裴檠,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抽过……”

就那次在书肆胡掌柜那里,她打了柳璟一巴掌。

“了不起!我和裴府众人都谢谢你。”

裴檠哈哈大笑,两人一顿插科打诨,元嘉心情好多了,她想出宫,一是为寻医,二是恐裴檠在宫中生活不习惯,他无拘无束惯了,这宫里狭窄的空间哪里比得上天长水阔的外面?

“不必担心我,我随遇而安惯了,何况还有你在身边,我在宫里也很不错。”

裴檠轻易地看穿了她的想法。

元嘉哦了一声,心说,寻到机会还是要出去的,她也不想被困在这里了。

夜晚秋风萧瑟,扫起落叶翻飞,元嘉在廊下独坐,脑海中似乎听到了铮铮的剑鸣声。

那时,裴府院落里经常出现两个练剑的身影,她就在廊下托腮瞧着,兴致盎然。

“呯”得一声,长剑被挑落在地,一身红色劲装的青年不服气地重新捡起来,“纯然,再来!”

“裴檠。”

青衫男子弃剑于地,一手拢起散乱的黑发,用发带一束,回身时眸色泛冷,“之前已说过,你该喊我什么?”

裴檠神色一僵,别扭地背着身,好半响,也未吐出来那两个字,柳璟轻言慢语,“兄长两个字烫嘴?”

“兄长……”

裴檠终于吐出话语来,回过身时,柳璟已往前走了,他不得已弯腰捡起柳璟的剑,快步跟上。

元嘉在廊下看着,看两人只练了一会儿就停了,不像往日那样,纳闷极了,“不练了?”

柳璟踏上走廊,“练别的。”

伸手招呼裴檠过来,一手指着元嘉,笑道,“你该喊她什么?”

元嘉一懵。

似乎就那一瞬,裴檠面色难看极了,很快又克制地恢复如常,嘴巴紧紧闭着,元嘉看着他,还迷糊着,“裴檠,怎么了?”

柳璟伸出手掌,掰过她的脑袋,让她只看向自己,缓缓收了笑,春眸结出了冰丝,“就两个字,这般难喊?”

裴檠咬着牙齿,偏过头,“嫂……”

“不是,你喊我什么?”

元嘉只听了一个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甫一对上柳璟淡淡的神色,笑意即可消失了,但还是没忍不住,道,“别这么喊。”

她觉着有点好笑。

柳璟只道,“没听清是吧?”

“声音大点。”

裴檠飞快转过身去,无人看见他不甘又痛苦的面色,只有他的声音响在了周围。

“听清了?记清了?”

元嘉听着柳璟近在耳边的询问声,心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事出去一趟。”

裴檠抓起长剑,风一般溜了。

元嘉望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不言不语,很快双眼就被柳璟的手掌蒙住了,薄唇轻轻触上脸颊,“还看?你夫君在这里。”

“你该喊她什么?”

“声音大点……”

“听清了?记清了?”

昔年的声音一点一点传过来,元嘉不由埋头在双膝间,双手捂住了耳朵,眼角的泪水一点一点沁出来,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哭什么?”

裴檠仰望着漆黑的天幕。

元嘉飞快地抹掉眼泪,起身靠近裴檠,笑道,“没哭。”

“哦。”

裴檠不言语了。

“小蘖,你是不是回过神了?”

“那时候,自打他瞧出我的心思,他从不肯让我喊他的字,只能喊他兄长,一声又一声。”

“他这个人啊……”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把两人的关系死死地钉在叔嫂的位置上,时至今日,为他所用。

夜半时分,元嘉从梦中猛然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无,呆呆地睁了会儿眼,抬手扯开了衣领,“青栀,掌灯。”

青栀过来服侍,烛火照过来,元嘉头次坦然地扯开衣服,指了指胸前的桃花与疤口,吩咐青栀,“再照亮一点,你瞧仔细些,明天去太医院找个会除疤的,问问可否消除?”

这个疤,早就该除掉了。

这朵花,也该抹掉了。

青栀忍着惊骇,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点点头,元嘉拢好衣衫,“熄了吧。”

寝殿归黑暗。

过了会儿,传来元嘉再无睡意的声音,“明日再喊个画师来,瞧瞧这朵花能否洗掉。”

她自己是洗不掉了,不知描画时,柳璟放了什么上去,夜夜沐浴,这朵桃花依旧鲜红如初。

“是。”

翌日,天气又凉了些,元嘉很喜欢,只要过了夏季,她就如脱胎换骨般,浑身迸发出新的生机。

青栀从太医院回来了,“蒋太医说,伤疤时间长了,实难完全消除,疤纹倒可淡化,他们说再想想法子。”

“画师呢?”

“快到了。”

太医院这边,蒋太医命人扒方子,看有无什么良方,想起文渊阁那里该换药了,遂领人到了文渊阁。

为柳璟换药时,柳璟坐于圈椅上,眼睛并未从政卷上离开蒋太医瞧他眼底发青,容色不似从前那样烨然,不免提醒,“大人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柳璟无动于衷。

蒋太医见状,动作重了些,柳璟依然沉迷于政务,他啊了一声,“下官突然想起件奇怪的事,甘泉宫那边……”

柳璟顿时睃来一眼。

蒋太医心里一激灵,心说,果真啊果真啊,控制不住地脑补出一片恨海情天,面上不动声色,“大早上过来一个宫女,问可否法子除疤。”

作者有话要说:控制不住写沙雕的心了,开了一个预收坑,感兴趣的小天使可收藏一下,谢谢支持!

《喜嫁》

江南烟雨,姜涑与柳湛一见倾心。

再见情深。

三见直接成亲。

洞房花烛之夜,两人幸福之余不免疑惑,“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涑恍然大悟,“对了,我还不知你的名字,我叫姜涑,你呢?”

姜涑,似乎在哪里听过?

柳湛一边想,一边道,“我叫柳湛。”

柳湛,似乎听过?

两人对视一眼,这能叫事?不叫啊,哪能比得上眼前人?

一夜过后。

姜涑想起来了柳湛是谁了,她爹提过,“京中太子爷要娶太子妃了,陛下娘娘中意你,许你日后执掌后宫,你可愿意嫁到宫中?”

姜涑:“不嫁。”

柳湛也想起来了,父皇提过,“西北姜家有一独女,十分不错,你可愿意娶她做太子妃?”

柳湛:“不娶。”

彼此不知心思的两人,四目相对。

姜涑啊了一声,“夫君,我想起家里生意还没做完,不若我先回家……”

“我也想起家里还有事……”

两人狼狈分别。

几个月后,京中再见。

太子风光霁月,威仪赫赫,西北将门独女柔弱纤细,却生得一身力气,一拳捶到了东宫的树,自此,京中都说,这两人彼此记恨,十分不合。

却不知晓无人处,姜涑朝太子打招呼,“嗨,夫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