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愤怒

国公夫人像是没听到元嘉的话,面带笑容地挨上了皇后娘娘,“听闻公主素不喜笑,今日在娘娘生辰宴上,可是开怀了一次。”

皇后亦没料到元嘉这么开心,欢喜得不行,转眼看到柳璟,有意地提了一声,“还是多亏了柳卿,柳卿的伤可好透了?”

柳璟道,“已好了。”

一旁的国公夫人笑容未变,视线瞥了一眼柳璟,眉头微皱,“得空回国公府一趟。”

柳璟垂眸,视线锁着地上的酒杯。

国公夫人面上微愠,侧身招呼柳隶过来,“上次多谢公主为隶儿引路,来,隶儿敬公主一杯。”

柳隶英姿早已吸引了众多人,一时间众人都望向这里,都想知晓这位冷脸公主是否会喝了这杯,世家勋贵在旁跃跃欲试,柳大人的酒,公主喝了,若世子的酒,公主也喝,他们自也可以上去敬一杯。

只见柳隶手持酒杯,站在了柳璟身边,“兄长。”

柳璟罔若未闻,国公夫人眉头拧了起来,见他只俯身瞧杯子,眸子漏出不悦,脚步一移,那杯子被她踢得滚了几圈,“隶儿在喊你……”

“大人啊,想要杯子怎不早说?这等小事喊下我们不就得了?”

文渊阁及六部的人过来了,薛次辅弯下老腰捡起杯子,送入柳璟手中,陈尚书等人见柳璟面色不对,朝皇后元嘉行了礼,簇拥着柳璟离开了。

这么个动静,自也打断了柳隶敬酒,柳隶还是面色如常地将酒水奉上来,元嘉将脑袋偎在皇后肩膀上,“母后……”

皇后捏了捏的手,“囡囡,柳将军的谢酒定是不错的。”

皇后想让她喝了这杯,元嘉慢慢坐直了身体,过了一会儿,也未抬手,国公夫人姿态亲昵地道,“公主莫非不喜隶儿递的酒?”

元嘉慢吞吞道,“哪来的不喜,本公主和他又不熟。”

国公夫人笑容一滞,皇后咳了一声,柳隶朗声一笑,当即收了酒杯,“夜深不宜饮酒,臣唐突了。”

殿中欢笑声不断,及至宴会结束,众人散场,柳璟领着众人回文渊阁,宫道长长,他孤身前行,薛次辅与陈尚书落了他两步,其余人又落了两步,紧紧随着。

及至文渊阁,议事厅官衣连绵,辅臣尚书均在,柳璟甫一进来,众人起了身,刘尚书迎上来,“大人。”

“都不回家,在这里做甚?”

柳璟居于上座,挥开奉来的茶水,仰面倚了椅背,双眼眯了起来,似是倦了。

众人惊讶极了,面面相觑起来,刘尚书拿手肘捅了捅薛次辅,薛次辅无声地朝大家张嘴,“国公府。”想了想,又无声地补了一句从那位公主嘴里学的话,“瞎了眼了国公府!”

众人学会了,在心里骂,瞎了眼了国公府!

看把大人伤得,记性都差了许多。

明明是大人吩咐,宫宴结束去文渊阁一趟,结果众人来了,他忘得一干二净,分明之前他还有过目不忘之才!

众人屏气凝神,谁也没吭声,柳璟双眼还阖着,“今儿怎么这么齐,都有事找我?”

众人:你自己喊来的啊!

“我等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过来瞧一眼大人,瞧完自就回去睡觉了。”一人低低回应,奢望柳璟能想起来点东西,柳璟嗤地一声,“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天天见?”

众人:到底伤心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让大人犯傻起来?

瞎了眼了国公府!

薛次辅无声地说,“等着吧。”

众人默然,拿眼觑着高座之上的首辅大人,首辅大人岿然不动,静静的坐姿无端地透出许多落寞,众人越瞧越心惊,大人怎还万分渴望国公府那边的温情!不值得啊大人!

柳璟浑然不知,犹自双眼眯着,不久前那双笑起来的桃花眸子如在眼前,忽地一转,变成了寒霜冰雪,毫无温度地对他道,往昔暗沉,俱已斩断,不值回头……

宽袖里那只被她丢弃的杯子被指腹摩挲着,起先动作是轻柔的,缓缓的,后来一遍比一遍急促,直到五指一拢,杯子被翻出袖子,砰得一声摔到了地上。

茶杯顿成碎渣,四处迸溅,多数溅到半空划过官衣,还有几粒划破了柳璟的面颊,沁出几点血丝,可见摔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大人!”

众人惊得连连蹿起身来,只听一人朝门口喊,“还不快喊太医!”

几人扑到柳璟身前,见其只有脸颊受伤,方安定下来,对上柳璟豁然睁开怒气翻涌的双眼,不免又惊又惧地俯身下去。

“大人岂能再为此伤怀,不若明日赶了他们出京?”薛次辅沉声。

柳璟理智回笼,眼中清明起来,“我不是……”

“太医来了!”

呼啦啦一群太医进了屋,为首的蒋太医疾步而来,奔至柳璟面前,左看右顾,并未发现什么要命伤口,才长长舒了口气,“大人啊,不过几点血丝,你们文渊阁可别拿上次遇刺的架势喊人了。”挥手让其他太医走了。

“关心则乱,望蒋太医海涵。”柳璟笑了一声,任由蒋太医小心地处理面上那几道血丝,又抹了点药。

蒋太医瞄了瞄地上的乱渣,“大人可别动怒了。”做好了一切,他自是走了,众人见柳璟受伤,也不再提醒他今日还有事做,一起告退了,独留柳璟一人坐着。

太医院的动静惊动了坤德宫,皇帝召人一问,见不是什么大事,当下心里一松,皇后笑道,“陛下过于关心柳卿了。”

两人在殿门口立着,元嘉在中庭与太子闲聊,皇帝看着两人,双目慈爱,“柳卿不是一个人,他好了,太子才好,何况朕是真的喜欢他。”

皇帝突然皱眉道,“明日你召陆陵进来,朕有话问他。”

皇后觉着奇怪,还是点点头,“听闻镇国公也快到京了,不知国公是为何事而来?”

“柳隶年岁渐长,议亲在即,国公府想给柳隶选个合适的姑娘,定下后由朕赐婚。”皇帝目光追随着元嘉,面色随着元嘉的移动慢慢变得柔和。

“但柳璟身为兄长,尚未成亲,柳隶岂能快在兄长前面?”

皇后讶然,“难不成他们是要一起定下两人的亲事?”

皇帝颔首。

“嘉嘉,孤听母后说,柳隶敬你酒水,你拒了,你不喜柳隶?”

太子在身旁,看着元嘉竟然用脚步踩着斑驳月影玩,与平时大不一样,不由笑出了声。

元嘉声音发冷,“皇兄,我不是不喜柳隶,我与他真的不熟。”

“那柳纯然呢,你怎么喝了他递的酒?”

太子小心翼翼试探,期待地等着回话,下一刻,元嘉击碎了他的预谋,“皇兄,你提了柳隶,又提柳璟,莫非是要给我选驸马?”

恰好被走来的帝后两人听到,皇帝一笑,“元嘉女儿,你果然聪明,不知元嘉女儿中意什么样的郎君?”

这是绕不过去的事了,即便今天拖着,过一阵子也会被提起,元嘉想要一劳永逸,就要想法子,于是她道,“父皇,母后,皇兄,我其实……”

三人惊讶地看过来。

“我嫁过一次人了,但他死了,我答应他为他守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