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开学一个月后,沈铎收到了一封来自任勤勤的长信。

那时,沈铎刚结束了韩国的出差。

首尔正值阴雨天,私人小飞机缓缓沿着湿漉漉的跑道滑行,准备起飞。

点开微信,看到满屏的文字,沈铎还以为任勤勤被盗了号。仔细一读,才知道这姑娘写了一个大学生活的阶段总结。

“还真的向我汇报呀。”沈铎嘀咕。

小杨茫然抬头,却见沈铎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便没有去打搅他。

“亲爱的多多哥,虽然过去我们每天都聊几句,但是本着严谨的态度,在入学一个月后,我有必要向你做一个阶段性总结汇报,让你对我的大学生活有一个整体、系统的概念。

“首先,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生活,并且保持着和高三时一样的学习态度,丝毫没有松懈……”

T城的初秋,晴空明媚,万里无云。

东风轻而易举地就吹散了湿润的暑气,凉爽的温度已同C城的深冬差不多了。

任勤勤打小在南方海边长大,只体会过旱季和雨季,如今终于有机会感受一下分明的四季。

T大是一所拥有百年历史的古老学府,校园里古树参天。

青砖红瓦的老教学楼里,大理石台阶已被历届的学子们踩出深深的凹坑。现代化的新大楼里,学生们三两成群地坐在台阶上,沐浴着初秋的阳光。

任勤勤的脸颊和手臂上还带着军训毒日晒出来的颜色,她踩着一辆自行车,穿过林荫道,停在一栋宿舍楼下。

“冯燕妮,你怎么总那么磨蹭?”

“来啦!来啦!”冯燕妮飞奔出来,跳上单车。

两个女孩你追我赶着,嘻嘻哈哈地笑着,朝着教学楼区而去。

冯燕妮高考失误,同第一志愿失之交臂,被第二志愿录取。她的第二志愿也在T大,却是个有些冷门的专业。

冯燕妮和任勤勤不同,并没有一颗拼命向上爬的野心,人生理想也不过开一家咖啡店。所以大学于她的意义主要在于混一个拿得出手的学历,并不指望靠这门本事求职就业。

“我和燕妮缘分真不浅,大学四年又能和她做伴。”任勤勤对沈铎说,“我们高数课还在一起上大课,感觉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要感谢杏外的教学制度,和任勤勤的独立,她很快就适应了大学的教学和生活。她如过去一样,每天都奔波在教室和图书馆之间,像一只小小的候鸟。

常见的一进大学就放飞自己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在任勤勤身上,学校的功课和她的自学项目将生活填得满满的。

任勤勤写道:“人们都说校园是一座象牙做成的塔。任凭塔外狂风暴雨,塔内依旧读书声阵阵。但是我觉得,不可一概而论。”

飞机起飞,冲进浅灰色的雨云里。沈铎在颠簸中逐字逐句地看着任勤勤的信。

“这座塔太大了,已形成了自己的小气候,一样有风雨雷电。如果有心去主动争夺各种资源,也一样会发生激烈的搏斗。

“所以我不敢有半点松懈。我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个还在学海里狗刨着,朝对岸拼命游的人。”

有钱的孩子可以用钱买到教育资源。没钱的孩子只有用成绩来博取上升的机会。

任勤勤介于两者之间。

她曾贫寒过,吃尽了求而不得的苦,所以现在哪怕无需为学费发愁,也依旧改不了苦读的习惯。

就像经历过饥荒的人,对食物总有一份执着。对任勤勤来说,学习能带给她一种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冯燕妮说:“你这样的学生最可怕。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有钱,还比别人更刻苦。幸好我不用和你竞争什么。”

还在军训的时候,任勤勤就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学习计划,要看的书,要考的证,要参加的竞赛……全部罗列了出来。

冯燕妮发现任勤勤的计划已排到了毕业。她甚至已经开始搜集海外名校的资料,选择将来攻读硕士的学校了。

任勤勤的淑女养成课程也没有中断。她选修了法语和历史,每周三次去健身房锻炼,雷打不动。

周末,室友们结伴去逛街,任勤勤却泡在图书馆里。

“沈铎,我总想到你带我在伦敦游览学府的日子。对知识圣殿的向往,成为了我向前奔跑的动力。”

飞机终于钻出了雨云,飞翔在云海之上。

清澈的阳光自万丈高空倾泻而下,照进机舱,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沈铎,我想我终于理解了你的高傲从何而来。

“创造成功难,维持成功,难上加难。你为了将家族的繁荣维持下去,确实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不怪你会瞧不起那些不如你努力,却又总是在抱怨的人们。”

沈铎将视线投向窗外一望无垠的蓝天。

“就像《爱丽丝漫游奇境》里,红桃皇后曾说过:‘你必须努力奔跑,才能留在原地’。每个人在时代的浪潮里,都是不进则退的。所以我要想往前走,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任勤勤将自行车停在教学楼下,抬头眺望晴空。喷气式飞机的尾气在碧蓝的天幕中留下一道笔直的白烟。

“沈铎,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也能攀登到你所在的高度,欣赏到你所看到的美景。”

距离上课铃打响还有十分钟,任勤勤和冯燕妮并肩走进教学楼里。

“怎么样,勤勤,国庆放假跟我一道去日本玩吧?”冯燕妮说,“我给咱们在伊豆热海定一间日式私汤,无边界的温泉池子,正对着海,泡着可舒服了。你自打开学以来就连轴转,也该休息一下了。”

“真没空。”任勤勤说,“我得去学打高尔夫球。沈铎给我在本地请了一个职业赛冠军做教练。”

冯燕妮啧啧:“这个淑女养成计划制定得还挺靠谱的呀。沈铎是想把你培养出来嫁进王室吗?”

“技多不压身,能学就学呗。”

两人不同课,到了楼梯口各奔东西。

多媒体阶梯教室里人海汹涌,撒把芝麻都落不到地上。

“勤勤,这里!”幸好有同学帮忙在第一排正中占据了黄金C位。

任勤勤挤得一头大汗,好不容易才落座。

“这都开学一个月了,怎么江教授的课还这么火爆?我们系有那么多学生吗?”

“教室里有三分之一都是来蹭课的!”同学抱怨,“你看那边那几个女生,是外语系的,她们来听生物课干啥?还霸占着前排座位,真不要脸!”

一位颀长挺拔的中年男子踏着嘈杂声走上了讲台。

仿佛有一根指挥棒当空一挥,满堂的喧闹瞬间消了音。

百来双亮晶晶的眼睛都盯着讲台上的教授,充满仰慕与渴望。

教授一言未发,只是微微一笑,就令人如沐春风。

“很高兴看到今天的出勤率这么高。”教授开口,嗓音温润低沉,听得人一股麻意从耳朵直达心底。

“但是我还是要花一点时间点名。”教授微笑道,“凡是没有被我点到名的同学,还请离开教室,将座位让给真正上这门课的同学们。”

教室里响起一片遗憾的哀叹。

“感谢同学们那么认同我的教学。”教授笑意盈盈,“你们可以在下学期选修我的课。现在,我开始点名。其余同学可以离开了——”

前来蹭课的学生不得不起身离去。那几名外语系的女生满脸遗憾,一步三回首,人走了,魂还留在了教室里。

教授逐一点名:“……任勤勤?”

“到!”任勤勤高举起手,一脸灿烂笑意。

教授朝她点了点头,继续念名单。

*

这位教授,正是任勤勤报考T大的目的之首,郭孝文提到过的熟人,江雨生教授。

江教授是国内生物界新秀,成果累累,SCI论文不胜枚举,荣获国家及国际多项大奖。本人主持一间尖端实验室,又开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

这样一位学术界的大牛,才到不惑之年,又生得英俊儒雅,风度翩翩,是一位风靡全校的男神。

所以每年秋季开学,新生们闻名而来,江教授的课堂总被挤得爆满。

作为公认的男神,江雨生教授却并不高高在上。他亲自教本科的生物学,课件做得清晰又有条理,讲课又生动,批改作业也特别细心,学生们都相当喜欢他。

男神英年早婚,却没有儿女,只把外甥女养在膝下。那个外甥女也是个超级天才,只比任勤勤他们大两三岁,就已博士毕业,如今也在江教授的实验室里工作。

任勤勤曾洋洋洒洒地对沈铎赞美过江教授:“江教授和我很像。听说他家里也不富裕,他年轻的时候为了供自己念书到处打工。后来他得到了资助,凭借勤奋和聪明才智取得了今天的成绩。他就是我的榜样!可惜江教授的实验室不招本科的实习生。要是能混进他的实验室,哪怕每天喂兔子养老鼠,我都心甘情愿!”

沈铎看她这一长篇不分段,甚至漏标点符号的短信,看得眼抽筋,回道:“你有这个嗜好,当初怎么不去报考农业大学的畜牧养殖专业?”

任勤勤喷笑。

不说全校,光是系里,江教授的崇拜者就车载斗量。

任勤勤仗着脸皮厚,又算是关系户,追江教授追得最紧。每次一下课,她总是第一个冲过去拦住江教授问功课。

这一届新生里,任勤勤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她勤学好问,基础课学得非常扎实,头脑机敏能举一反三。

人都有爱才之心。江教授看任勤勤学东西快,也鼓励她先自学后面的课程,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

于是,任勤勤成了江教授办公室的常客。

江教授的办公室,是一间标准的学者的办公室。

两面大窗户都向阳开,到处都堆满了书本。窗外不远处就是篮球场,风穿堂而过,带来球场上的欢呼声。

助理端来两杯酽酽的普洱茶,任勤勤和江教授在窗下对坐。

“我的课才讲到第三章,可我看你已把课本看了大半了?”江教授翻着任勤勤的课本,“真的很喜欢这个专业?”

任勤勤老实承认:“其实我进大学前,对这个专业都没有什么概念。听了您的课,对这一门学科有了具体的了解后,我才逐渐喜欢上这个专业的。”

“人都是在成长中逐步了解自己的。”江教授笑道,“国内的生物制药业,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国际上没有什么竞争力。国内制药企业许多都以生产仿制药为主。于是很多人也觉得这个产业前途暗淡,学成了也不过进药企做一个民工。”

“可您不同呀。”任勤勤说,“我看过您的那几篇car-t的临床实验报告。当然,以我现在的专业水平,和读天书也没啥区别。但是您并没有只满足于做仿制药,您一直在突破进取,顶着压力和偏见也要走自己的路。所以您成功了。”

“除了个人的努力外,我的成功还有运气的成份。”江教授感慨,“我一进入这行,就得到好心人的鼎力资助,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一心扑在科研上。不过,我看你也是个幸运的孩子。沈总其实亲自给我来过电话,还托人送了一份厚礼,让我关照你。”

任勤勤好生一愣。

做好事却不留名,这雷锋风格倒确实符合沈铎别扭傲娇的个性。

“你哥哥很疼你的。”江教授说,“虽然说做科研要甘于清贫,可是没钱什么科研都做不了。你人还没有入学,沈总就已经在和系里商量捐赠实验器材的事了……”

任勤勤耳朵里嗡嗡一阵响。

她或许不知道珠宝的价格,但是实验器材是什么价位,她多少还是清楚的。往往一台不起眼的小仪器,就能几十、上百万坐地起价!

“也不要有负担。”江教授笑道,“只要你能一直这么勤奋,认准一个目标前进,你将来在这行的天地会比我还广阔。”

任勤勤恭敬道:“您放心,我也不会辜负了父母给我起的这个名字的。”

“这两本书,你拿去看吧。”江教授又从书架上找出两本半旧的书,递了过去,“不要心急。大一大二先把基础知识学牢固,进入专业学习后,才能学得更透彻。”

江教授英俊清癯,待人如沐春风。

被他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任勤勤的鼻根忽而有点发酸。

*

任勤勤:“沈铎,江教授这么温柔、慈爱,又有身份的长辈,能做他的女儿,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不怕你笑。我小时候曾幻想过自己并不是我爸亲生的,而是别家走丢的孩子。我亲父母一直在寻找我。将来有一天,他们会敲响我家的门,或者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把我带回真正的家……”

沈铎:“亲子关系也人生中的考验之一。你要相信,我们从对父母的失望中获得的领悟,是很多人要花半辈子才能从社会上学到的。”

“可如果毕生都没有经历这些伤痛,不是更幸福吗?”

“谁有信心自己会毫无挫折地过一辈子呢?勤勤,生活教会我们的东西,都是有用的。”

*

任勤勤和沈铎微信联络很频繁,每天都会往返好几条。

不同于过去的言简意赅,只谈论工作或者人生哲理,任勤勤如今事无巨细都爱和沈铎说,成天拉着沈铎叨家常。

天凉啦,食堂开始卖大闸蟹啦,作业太多赶不完啦,连买了杯网红奶茶,都要拍个照发给沈铎。

让任勤勤有些意外的,沈铎或许回复得慢,但从来不会置之不理。

沈铎的回复还很认真,有一种老干部的语气。对着文字,都能想象得出他在那一头认真地打字的模样。

不论是温情的鼓励,还是尖刻的讽刺,总会写上两三句。让人觉得你发过去的每一句话,都被这个男人读进了肚里,在心头过了一道。

他们俩前所未有地无话不谈。虽然分隔两地,却好像还在彼此的身边。

*

任勤勤这样的刷资历狂人,当然不会放弃攻略学生会这个环节。

国庆过后,学生会开始招新,任勤勤拉着冯燕妮跑去报名。而就在报名现场,她们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赵书雅!

任勤勤和赵书雅一打照面,两人都在心里叫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任勤勤还能做到皮笑肉不笑,赵书雅直接冷脸别开了眼,当不认识这个人。

也别说,任勤勤和冯燕妮都还是花了一点功夫,才将眼前的人辨认出来的。

都经过一个暑假的进化和修炼,任勤勤只是气质焕然一新,那赵书雅却是改头换面、全面升级了。

“她绝对整了!”冯燕妮事后对任勤勤指天发誓“她的双眼皮在两个月前还不长这个样的!她鼻梁比以前高了少说有三毫米,还肯定打了瘦脸针!”

“三毫米你都看得出来?”任勤勤很佩服。

不过赵书雅至少经济上有很大的改善。一身名牌衣裙,手挽着蔻驰包,戴的是一串梵克雅宝的红玉髓手链。

赵书雅又解锁了好几款新风情,习修了化妆术,容光焕发。她眼含秋波地一瞥,方圆十米内的直男没有不心跳膝麻的。

任勤勤有一种女妖终于修炼成精,正式出山收割人头的既视感。

任勤勤原本想报名学生会的文艺部,一见赵书雅也填了文艺部,便将笔杆子一转,改填了外联部,和她避开。

冯燕妮依旧是校园里的情报站,不过短短两日,她就将赵书雅近期的咨询汇总,解说给任勤勤听。

“原来她就就在我们学校念新闻系,在文新学院。文科的新生军训的时候和我们不在一个连队,宿舍和上课也不在一个片区,所以一直没碰到。你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发达了的吗?”

“她中彩票了?”

“她在暑假谈了个超级有钱的男朋友!”冯燕妮张牙舞爪地比划,仿佛那个男友是个充气的八爪鱼。

“而且你知道她是怎么认识这个男人的吗?她拿了录取通知书就提前来T市打工。别人打工就去饭店端盘子,她去了一家特别高级的击剑会所做保洁小妹!”

“保洁?赵书雅还真能吃苦。”

“宝贝你可真甜。”冯燕妮嘲笑,“她才不是冲那份工作去的好吗?去那个会所的都是阔佬儿。她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男友的。听说是个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富二代。她整容的钱,肯定是她男人掏的。”

“你这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呀?”

“赵书雅的闺蜜。”冯燕妮得意洋洋,“应该说是前闺蜜。赵书雅发达后,不肯带她闺蜜一起飞,她闺蜜就和她翻了脸。”

任勤勤啧啧,倒还有几分期待赵书雅接下来的表现。

天生我材必有用,赵书雅高中时就能通过游走在男生中获得不少资源,进了大学,肯定要大展拳脚一番了。

*

入秋以后,气温就像一支熊市里的股票,纵使有小幅度的反弹,大势还是一路往下落。

任勤勤已穿上了厚毛衣。在南方活这么大,她很少穿这么厚,觉得十分有趣。

“冷天里的温暖更让人觉得暖和。”她这么对沈铎说。

这日任勤勤刚从教学楼里出来,正在考虑是去二食堂吃牛肉盖浇饭,还是去三食堂吃火锅粉,猝不及防被人劫了道。

“就是她!她就是任勤勤!”

拦路的是几个趾高气扬的同系学姐,有两个人还挺面熟,任勤勤经常在江教授的身边碰见。

“就是她,整天有事没事都缠着江老师,搞得旁人老说江老师闲话!”

这个指控是从何而来?任勤勤好生吃了一惊。

一群人中间站着一位学姐,是个面孔有几分眼熟的美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炯炯地注视着任勤勤。

“我知道了。”她抬手一挥,闲杂人等立刻散去,留下她和任勤勤对峙。

任勤勤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严阵以待,倒也不害怕。

这个学姐将任勤勤上下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原来你就是任勤勤,久闻不如一见。”

任勤勤冷声道:“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学姐不答,冷笑道:“听说新生里,就你缠江老师缠得最紧。胆子还挺大的嘛。”

任勤勤也当仁不让地怼了回去:“什么叫‘最紧’?衡量标准是什么?取了多少样才得出这个结论?”

学姐一愣,眼里满是兴味。

任勤勤道:“学生找老师请教功课,天经地义。江老师都没嫌我,那就轮不到旁人发表意见了吧?学姐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吃饭去了。”

没想学姐噗哧一声笑,道:“郭二没说错,你还真是个快嘴小炮仗,轻易惹不得呢。”

任勤勤觉得脑子被敲了一下,终于弄清楚为啥觉得这学姐有点面善了。她的眉眼和江雨生教授很像。

“认识一下吧。”学姐伸出了手,笑意爽朗,“我是你师姐,也是郭孝文的朋友。我叫江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