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廷的手臂里搭着一件男士衬衫,被一个女孩拦了下来。
孙思恬的脸颊上浮着红晕,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站在了暗恋依旧的男生面前。
“见到是我,是不是有点惊讶?”孙思恬讪笑着,“我本来是打算永远都不说的,但是又不想留下遗憾。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当是给高中三年划下一个完整的句号吧。”
孙思恬的手抖着,把狗尾巴草递了过去。
“徐明廷,其实我也……我喜欢你。”
徐明廷的眉心不易察觉的轻皱了一下,还是将草接了过来。
“谢谢你,孙思恬同学。希望你以后能遇上和你互相欣赏、喜欢的人。他一定比我更好。”
徐明廷婉拒人的太极已打得如行云流水,圆滑周全,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说完,礼貌地略一点头,绕过孙思恬继续朝前走。
“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徐明廷停下了脚步。
孙思恬一改往日的腼腆,双眼不再有眼镜遮挡,里面的不甘和幽怨一目了然。
“这半年来,我们几乎天天见面。但是你对我三个室友都很亲切,会主动同燕妮和张蔚说话,却从来不搭理我……你甚至一直只叫我全名……”
孙思恬眼眶红了:“我在英语A班和你同窗了半年,你只和任勤勤有说有笑。有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你都当没看到我……徐明廷,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多心了。”徐明廷明显口是心非,而且不想和孙思恬过多纠缠,“我要是有不礼貌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是不是因为任勤勤?”孙思恬鼓足勇气,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是不是她对你说了我什么?”
徐明廷抿起了嘴,一股冷意从眼底流露而出,气势为之一变。
“都毕业了,你还对她这么耿耿于怀吗?”
孙思恬怔住,隐隐觉得不妙。
徐明廷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缓缓道:“你去年苦心积虑,暗中抹黑她的名誉,又一直不遗余力地挑起她和别的同学的纠纷。怎么,到现在了都还没罢休吗?”
任勤勤走到转角处,徐明廷的话飘入耳中,让她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孙思恬脸上血色全失,霎时乱了方寸,“你别胡说。我没有……”
“我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孙同学。”徐明廷嗓音冷冽,“既然你先提到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当时就说过要查清楚这件事,并不只是口头说说。勤勤遭到陌生短信骚扰,换了新手机卡后,新号码又很快流了出去。这事只会是她身边的人干的。我稍微花了点工夫就把你排查了出来。更何况……”
徐明廷的剑眉轻轻挑了一下:“我和勤勤在小教室里上早自习,你有跟踪过她吧?我看到过你,有点印象。后来大伙儿熟了,才知道你是她的室友。”
孙思恬彻底慌了。
是的。她当时只是想找任勤勤一起上早自习,没想发现任勤勤并没有去运动场,而是去了一间小教室。教室里,徐明廷正带着一杯豆浆在等着任勤勤。
“任勤勤这人……最虚伪了。”孙思恬嘴角抽搐,一脸怨愤不加掩饰。
“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每天都和你偷偷幽会,在我们面前却装得那么无辜。她看着我们暗恋你,背后不知道怎么笑我们吧?”
“她没有和我幽会。”徐明廷淡淡地说,“我和她一直都是君子之交。她在你们面前也一直坦坦荡荡,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孙思恬挨了一记无形的耳光,面孔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不论你对她有什么不满的,高中都毕业了,也该放下了。”徐明廷丢下一句总结,转身离去。
“你喜欢任勤勤,是吗?”孙思恬大声问。
徐明廷再一次站住。
就在几步之遥的转角后,任勤勤背靠着墙站着,双手无意识地拽成拳。
她听到徐明廷平淡无波的声音传来:“不,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只是一个好朋友。”
任勤勤深吸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拉住一颗急坠的心,安回胸腔里。
“你不用哄我。”孙思恬苦笑,“你对她最特别。我留心过。你走进教室里的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找她。”
“我欣赏她。”徐明廷坦然道,“从某种角度,也算一种喜欢吧。勤勤是个聪明又优秀的人,我一直很喜欢她的朝气和拼搏劲儿。我也喜欢和优秀的人做朋友。再说我们两家是亲戚,我和她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
任勤勤知道徐明廷每个字都说得合情合理,可就是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像是身后开了一扇窗,小风正呼呼地吹着。
冷静,理智,有着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少见的克制。这就是徐明廷。
看似温柔,却是凉薄无情。
“再说了,”徐明廷似乎笑了一下,“我和她差距太大,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今后的人生方向也完全不同,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任勤勤麻木地听着,连狂乱的心都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我们做朋友挺好的,其他的就不大合适了。”
“哦。”孙思恬哼笑,“原来你也瞧不起她这种靠老妈做情妇才上位的暴发户。”
任勤勤听到徐明廷发出一声轻笑,如一记耳光刮过脸颊。
徐明廷有没有维护自己,任勤勤不知道。
她悄悄地离开了转角。
*
“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徐明廷苦笑着摇头,“她对于我来说,就和物理一样。我都喜欢不起……算了,我和她的事,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孙思恬还不甘心,“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徐明廷的不耐烦已十分明显:“因为勤勤很喜欢你。你后来又及时收手了,一直还算安分。我没有揭穿你,不是给你面子,孙同学。我只是不想勤勤知道自己信任的同学是伤害她的元凶,为此难过罢了。”
“还说不喜欢她……”孙思恬低头落泪。
徐明廷不想再和她纠缠。
他回以冷淡的一瞥,大步而去,将孙思恬留在了空荡荡的走廊里。
*
宋宝成久等不到徐明廷送衣服,只等到了张蔚扶着冯燕妮从女卫生间里出来。
“宋宝宝,你怎么杵在女厕所门口呀?”张蔚调侃,“就算改变了性取向,你也还是个男人,别乱串门呀。”
“你们偷听?”宋宝成不慌不忙,“谁说我改变性取向了?老徐是我最好的哥们,怎么不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你们小女生,不懂我们男人的友情。”
“不是要抗拒这感情,想证实自己是直男吗??”
“我难道不是一个彻底的直男吗?”宋宝成反问,“你们看我哪里不够直了?”
宋宝成展示着他运动场上锻炼出来的高大健壮的好身材,惹得两个女孩直笑。
徐明廷走了过来,把衬衫丢在老友头上:“赶快换了,少丢人现眼!”
张蔚眼皮一跳,脱口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勤勤呢?”
“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的吗?”徐明廷反问。
“她找你去啦。”张蔚挤眼窃笑,“完成她刚才未完成的任务”
“还带着一根狗尾草哟!”宋宝成补充,“怎么,没碰上吗?”
徐明廷的眉角狠狠地一抽,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
任勤勤走出酒店的旋转大门,站在门廊下。
城市的风雨已比先前略有减弱,长街上多了许多撑着伞的行人。凉风涌入屋檐下,吹拂着少女的裙摆和发梢。
少女衣着华美,亭亭玉立,神情却有些落寞。来往的客人都不免多看她两眼。
“小姐,”门童说,“现在是打车高峰期,您可能需要多等一会儿。不如进大堂里坐坐吧。”
“我去坐地铁。”任勤勤摆了摆手,扭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义无反顾地踏进了雨幕之中。
风雨立刻就将女孩裹进了自己清凉的怀抱之中,卷着她窈窕的身躯,推着她往前走。
等徐明廷追到酒店门口时,任勤勤连人影都没了。
脚下似乎踩着了什么,徐明廷低头一看,是一根被丢在地上的狗尾草。
满街的霓虹都被大雨浇得融化了一地,任勤勤穿着红色高跟鞋,踏着满地灿烂,沿着长街冒雨前行。
雨水麻木了心口的钝痛,冲淡了胸腔里浓烈的耻意。
悲愤失去了束缚,直冲头顶,化作泪水潺潺涌出,同雨水混在了一起。
任勤勤,你为什么还会难过?徐明廷瞧不起你的出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觉得你们又朝夕相处了一整年,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可没想他的偏见依旧扎根在心底。
人家说,你们不同路。
任勤勤不想自卑,也不甘心自卑。可是来自在意之人的蔑视,最能伤透心扉。
徐明廷没有义务来喜欢她。她也大可不屑徐明廷的青睐。
不,儿女情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悲愤,来自自我认知所遭到的重击。
她觉得自己已今非昔比了,可她在乎的人并不这么觉得。虽然口头说把自己当做小公主,可理智上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沿街叫卖火柴的穷小孩。
此刻的任勤勤,脑子里充满了对徐明廷的埋怨,对自己的鄙夷,和一种对改变现状无能为力的哀伤。
“勤勤——”徐明廷撑着伞追过来,远远望见了任勤勤的背影。
暴雨和疾驰而过的车掩盖住了他的呼声。
任勤勤随着人群走过了斑马线,来到了路对面。
机动车道的绿灯亮起,沈家的宾利车正缓缓地左转,驶过十字路口。
沈铎自手机里抬起头,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从远处掠过。
“停车!”
小陈一时没反应过来。
“停车——”沈铎喝道。
宾利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沈铎推开车门,一脚踏进了街边的积水里,径直横穿马路,奔向街对面。
滂沱大雨笼罩着街口,万幸此时路上车辆稀疏。小陈惊出一身冷汗。
任勤勤埋着头走着,直到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冲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铎的出现就像一个幻觉。任勤勤怔怔地注视着男人冷峻漠然的脸,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沈铎一言不发,脱去了西装外套,把任勤勤连脑袋带身子给罩住了。
徐明廷追到路口时,沈铎已将女孩儿带到了路对面的车边,手正放在车门框上。
任勤勤低着头,钻进了车里,只给徐明廷留下一个短暂的背影。
徐明廷撑着伞站在十数米之外,却再没办法再上前一步。
隔着厚密的雨帘,沈铎转过脸,朝远处的表外甥投去一抹深沉的目光。
徐明廷被这一眼定在原地,直到车尾灯都已消失在雨幕之中,都没能回过神来。
*
车内开着空调,凉气钻入鼻中,任勤勤打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喷嚏。
沈铎朝车门的方向挪了挪,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任勤勤讪讪地缩着脑袋。
沈铎的薄西装还带着他的体温,散发着很好闻的男士古龙水的淡香。
任勤勤的脑袋因是承接雨水的第一线,现在正像一眼泉似的淌着水,把西装浸湿了大片。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小陈察言观色,也不多问,将车掉了个头,又朝着宜园而去。
车内气氛幽静中透着诡异。沈铎打从上车后就一直低头看平板电脑,当任勤勤这个大活人不存在。
任勤勤越发觉得不对劲,情绪也全变了味。
本来吧,少年人热血沸腾,感情激烈,中二病正处于发病高峰期,就爱干点出格的。
情绪一上头,冒着大雨一口气走出十里路,迎着寒风飙热泪。不仅发泄了情绪,又感动了自己,还能满足了表演欲。
可等冷静了下来,尤其是旁人对你还爱搭理不搭理的,你就好像表演了七八个精彩的徒手后空翻后却没点半掌声,被尴尬地晾在了舞台上。
任勤勤今晚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此刻又冷又饿,小宇宙也燃烧完了,像堆废料似的缩在后座一角,有些自我厌弃。
她平日里看着个子不矮,肢体修长舒展,可此刻却能整个儿蜷在西装外套里,只露出一截黑发。
平板电脑上的报告,沈铎看了几分钟都没翻页。
眼角里,那一团衣服包颤抖个不停。衣摆下露出两个小巧的脚丫子,被黑色皮座一衬,白得刺眼。
还在哭呢?
沈铎没由来一阵烦躁。
外套悉悉索索,里面间或传出女孩儿抽鼻子的声音,不断地强调着存在感。
沈铎努力了半天都没能读进去三行字,没好气地丢开了平板电脑,从杂物箱里掏出一盒纸巾。
“我说,你要哭到什么时候?”沈铎一把掀开了西装外套,“别人容易误会你被非……”
尾音被一把掐了。
任勤勤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截士力架,一脸被老师抓到上课偷吃零食的模样。
沈铎:“……”
“我……我有点饿……”任勤勤咬着士力架,还舍不得吐。
沈铎开始做深呼吸,以控制住自己筋脉里乱蹿的真气。
外套被丢回任勤勤头上。沈铎坐了回去,拿起平板电脑用力地阅读着。
“唉唉,我没吃晚饭嘛。”任勤勤有点无辜,继续啃着士力架,“哭很消耗力气的。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
这能量棒确实有着能让林妹妹变壮士的神奇功效。任勤勤啃完了一根,血糖回升,头也不晕了,腿儿也不颤了。心中的悲切也都消散了大半,糖分转化成的热量开始在血管里燃烧。
“我被徐明廷嫌弃了。”任勤勤说。
“今天几号了?”沈铎盯着电脑屏幕,眼皮都不眨一下。
任勤勤知道他的意思,自嘲道:“是,都过去一年了,我还是这副德性,没半点长进。被他嫌弃了就只会哭。”
“你还是有点长进的。”沈铎终于把文件翻了一页,“你的自知之明比以前要多一些了。”
任勤勤:“……”
少女捡起了那盒纸巾,擦着脸上的水,说:“我为别的事哭。我气自己怎么看上一个固守成见的小子,我又气我其实还是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
“哦?不再把自己当小公主了?”沈铎瞥了一眼过来,“也是,有人捧着宠着才是公主,否则只是公主病。”
“我自己宠自己不行吗?”任勤勤道,“没有人对我好,我对自己好。”
“不觉得孤独?”
“哟,沈二,你居然要和我讨论《孤独学》?”任勤勤笑着反问。
沈铎回了一记白眼。
任勤勤换了个姿势继续蜷着,长叹声老气横秋:“哭过就放下啦。以后和他天各一方,人不在一处,感情也很容易就淡了。也就年轻的时候才有力气这么折腾,等到了你这个年纪……”
“你以为我多大年纪?”沈铎的质问传达出危险的信号。
任勤勤嘿嘿笑,识趣地闭嘴了。
沈铎继续看报告,好不容易终于读进了两行,又听任勤勤轻声地问,“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过很多话,每一句都非常重要。”沈铎眼皮子也不掀一下,慢悠悠道,“你得说得再明确点。”
任勤勤用力抿了一下嘴,说:“就是在海上的时候,你说要培养我成为淑女的事。”
沈铎放下了平板电脑,抬手摁了车顶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前排的挡板升了起来,将他们和小陈隔绝开来。
后座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任勤勤下意识把自己缩得密度更大了点。
沈铎打量任勤勤的目光有着不掩饰地挑剔。
“看来你今天受的刺激不小。不是说不想做盖茨比的吗?不是说对着镜花水月远远瞅着就可以了的吗?当初说得信誓旦旦的,结果被男孩子一嫌弃,就立刻把原则抛到脑后了。”
“哟。”任勤勤道,“你也把我说过的话记得挺清楚的嘛。”
沈铎的白眼乘以二。
“那你给个准话呀。”任勤勤问,“那提议还有效不?”
少女顶着一头松散的湿发,脸庞苍白,偏偏嘴唇吃进了胭脂的颜色,哪怕经过大雨冲刷,依旧鲜艳红润。
迪奥的波多菲诺极适合灵动慧黠的妙龄少女,后调里清幽的苦橙和香柠檬气息浸入肺腑,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了西西里岛的夏天。
沈铎眼眸晦涩不明地晃动了一下,把头扭了回去。
“不。”
“诶?”任勤勤诧异,“为什么?不是说要感谢我援手之恩吗?”
“时效过了。”沈铎盯着平板电脑,面孔被屏幕的白光勾勒出俊美的轮廓,“再说了,我也没兴趣花大工夫培养一个姑娘,就为了让她好去追一个看不起她的男人。我层次没那么低。”
任勤勤缩在后座一角,一时没有吭声。
沈铎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报告,正努力把这些文字组织成有意义的句子,耳边传来女孩细如蚊蚋的声音。
“其实,我真不是为了徐明廷。我是为了自己。”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越靠近城郊,雨越小,车速渐渐加快。
“我想学习。我想学课本以外的东西。”任勤勤低垂着双眼,郑重地说,“以前我根本接触不到你们这个高大上圈子,也就不好高骛远了。但是现在我有机会了,就想尽其所能地去学习我有机会接触到的一切东西。”
她抬起头,望向沈铎淡漠的侧脸。
“自从去年我走进宜园开始,我就一直在望着你们的世界。你们的世界那么绚丽、繁华,有着全世界最先进,最新奇,最优雅美丽的东西。我确实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沈铎抬起了眼,缓缓地将平板电脑彻底合上了。
任勤勤迎着他深邃的目光,说:“我想了解我如今看到的一切。我想提升自己,开拓眼界,增长见识。我希望我将来不仅能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还是一个高雅、优美、处变不惊的人。我不想再因为一点挫折,就走在雨里哭。”
车已驶上了通往宜园的车道。
云梦湖的水面被对岸城区的霓虹染得光彩陆离,私家别墅群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树林,像一群傍晚在湖畔出没的萤火虫。
沈铎摇下了车窗。凉爽湿润的空气夹杂着零星的雨水飞落进车厢里。
宜园洁白如海贝般的大屋已出现在了视线里。
沈铎上下扫了任勤勤一眼,说:“回去后,把你自己先收拾一下,然后来书房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