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对于陆醒言而言,不管是玫瑰还是向日葵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迷茫至此被打磨掉一半棱角的时刻、有一个人将向日葵递到了她的手中。
像是将她心里早已深深藏起的太阳,再次还给了她。
金灿灿的花瓣从不畏惧黑夜,永远温暖明亮如白昼。
陆醒言想,她本就不是玫瑰,她等的人其实也从未来过。
于是,在手捧人生的第一束鲜花的时刻,她很清楚地告诉那个自己。
陆醒言是值得最漂亮的花束的,所以…她要离开穆时川。
一定。
——
回到正堂的时候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李诗尹抱着赵老师的手臂撒娇等着她。
看到陆醒言怀里的花和他们两位当事人极其平静的脸色,同学们也很懂事地没有再起哄。
陆醒言朝徐帆笑笑,到底还是因为被他告白有些不自在地指指门地方向:“那我们走啦。”
她的眼睛很亮,在满堂灯光的折射下像今夜的星星:“后面的局你带大家去吧,麻烦你啦。”
徐帆点点头,失笑道:“去吧,到家给我回个电话。”
陆醒言说完,就别过脸,拉着李诗尹起身,穿过同学们好奇又八卦的眼神,一路走了出去。
李诗尹憋到门口才舒了一口气,在陆醒言佯装镇定的伪装下戳了戳她的肩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醒言帮她拉开门,把闺蜜大人塞了进去,然后抱着那束向日葵,头靠在车窗上,一副李诗尹问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李诗尹狐疑地看了她许久,却没有在她的神情里看出任何端倪。
心动嘛,肯定是没有的;接受吗?也不像脱单的样子啊。
孕妇大人是一点心事也憋不住的,一整个晚上都跟在陆醒言的屁股后面走来走去。
陆醒言把儿子从父母家接回来,看着小崽子困得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和李诗尹跟屁虫孩子气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怀中被陆醒言单手抱着的陆云起小朋友也努力地睁大眼睛,跟着揉揉他困得明显的双眼皮,然后抱紧妈妈的脖子:“麻麻麻麻,干妈好像库奇哦。”
小男孩紧皱着眉,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困倦的鼻音,更加地奶声奶气了。
库奇是谁啊?哦,是李诗尹的老母亲养的一只小博美。
李诗尹:“……”
本来就八卦的她现在还是个无所事事的孕妇哎!一个巨大的瓜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不能吃!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陆醒言抱着儿子洗完澡回来,李诗尹还坐在小沙发上,双手环胸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陆醒言将香喷喷的小崽子扔到那张定制的、硕大的床上,然后一卷被子,将儿子塞进他自己熟悉味道的被窝里。
在外婆家玩了一晚上本来就很困的小男孩一沾上自己的小枕头就乖乖地眯起了眼睛,刚刚洗完澡的小脸蛋白白嫩嫩肉嘟嘟地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葡萄一样好看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好困啊却还是要慢点入睡的小表情可爱得要命。
李诗尹看了他两秒,转过脸对小姐妹说:“陆醒言,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咬你儿子。”
陆醒言正无语地双手沾满香香的宝宝霜要给他擦香香,爬上床去一通乱揉,将那两朵细腻光滑手感极好的小脸蛋揉搓一通,成功地将陆云朗小朋友迷瞪的眼睛擦得清醒了一点。
然后陆醒言才平躺下来,将陆云朗小朋友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小后背。
看着儿子那两坨洗完澡格外白净诱人的小脸蛋,她也没忍住笑起来,轻声对李诗尹说道:“…不瞒你说,我其实也…”
也很好奇小朋友的白嫩嫩小脸蛋的口感。
李诗尹:“……”
得,不愧是她们。
当那群最放浪不羁的女孩子们变成妈妈们之后,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们会有什么古怪的想法。
而怀中小呼噜都快打起来的陆云朗小朋友显然是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这话,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他气鼓鼓地鼓起嘴巴,然后往妈妈的怀里又钻了钻。
最终还是没架住睡神的诱惑,呼吸均匀平稳地入睡。
陆醒言将儿子抱到他经常睡的位置,给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亲,然后看着她的小姐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陆醒言自觉地往左边让了让,李诗尹也不客气,“哼”了一声就傲娇地爬上床抱住了陆醒言的腰,然后把湿漉漉的头发故意地贴在陆醒言的手臂上。
陆醒言嫌弃地推开她:“行了啊你!再闹脾气我都懒得理你。”
李诗尹别过头去,把脸扭到一边,一副“让我安静生气你别烦我”的样子。
陆醒言被她逗笑,戳戳她:“不想知道了?”
李诗尹再次哼了一声,松开她的腰,转了个身,背朝陆醒言,独自生闷气。
陆醒言看着她的后脑勺失笑,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这般无理取闹脾气古怪,她却能事事包容事事顺着自己。
想起那段本以为会幸福美满、实则晦暗无光的时间,想起那些陪她走过那一年的人,陆醒言看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投射在雪白墙壁上的光晕,甚至有片刻的失神。
良久,她才开口道。
“徐帆说,他喜欢我。”
年轻的女人在温暖柔和的室内氛围中轻声将心事诉说,她身边的女人也仔细地听着,刚刚因为故意闹脾气而上挑的眉头落下,眼里一片温柔明媚。
陆醒言轻声道:“他说曾经的那个我很耀眼,他喜欢那样的我,他还说…我是太阳。”
李诗尹不自觉地转过身,扭头看向她的挚友,看着她垂下的眉眼里倒映着的一点点的迷茫、格外的炙热和夜半的沉静。
陆醒言偏过头,朝她笑笑,像是也想起了那段兵荒马乱却飞扬恣意的年少,然后才缓缓地对她说道。
“诗尹,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他说的是我啊,那个陆醒言多好啊,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醒言不再是那样了呢?”
她漂亮的眼睛里像是有亮晶晶的东西涌现,却并不让人感到悲伤,而是悄然释怀。
李诗尹转过身子,什么都没有说,将头靠在陆醒言的手臂上,看着黑洞洞的窗外。
陆醒言垂下眼睛,遮住眼里最后的那份的失落与感伤,自问自答。
“从我嫁给穆时川开始。”
……
从陆醒言嫁给穆时川开始,那段婚姻就变成一道牢笼,自以为是的爱情是一道锁链,困住了自由烂漫的少女。
糟糕的婆媳关系、荒唐的伦理道德、淡漠的商业联姻、重利的情感联结。
尽数瓦解着那个少女的骄傲。
其实十八岁并不意味着成年,至少十八岁的陆醒言和二十四岁的陆醒言除了增长的年纪并无其他的不同。
她依然是家里最宠爱的女儿、是那个无忧无虑潇洒自如的陆醒言。
可是那仅仅一年的婚姻改变了她。
像是一道缓慢又温柔降临的酷刑,捆绑住崇尚自由的吉普赛女郎,一刀一刀折磨着、割断了她的傲骨。
她终于走入成年人的世界,以婚姻为代价。
最后,神收走了她的光芒。
——
盛夏的夜晚,街道上往来的车辆比其他任何一个季节都要多,繁华夺目的灯光闪得人心里发慌。
穆时川独来独往,在同学们三三两两要么说着再见、要么聚在一起等着续摊的时刻,他一个人神色淡漠地转身,向他的车走去。
却被人叫住。
穆时川转过身,看着那个男人没安好心格外碍眼的脸,情绪不佳:“有事?”
徐帆像是没看到他的敌意,语气友好:“大家下面还要去唱歌,你不一起吗?”
穆时川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深黑的瞳孔在夜色里看得人心里发凉,沉默几秒后,他挑了挑眉:“…那自然是要去的。”
他的语气平淡,让人辨别不出其中的意味。
……
点好餐食,被起哄着胡乱唱了一首歌、安顿好同学们之后,徐帆打开包厢的门,环顾五光十色的走廊,最终在尽头看到了那道身影。
徐帆走过去的时候,他们身后距离最近的那个包厢有人在唱着那首《可惜没如果》。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如果不是我/误会自己洒脱/让我们难过。”
应该是个醉鬼在唱,鬼哭狼嚎的声音给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弈带上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穆时川到底还是没什么耐心,他灭了烟,侧头看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徐帆沉默许久,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玻璃上,然后笃定地开口道:“是你吧,穆时川。”
他闪了闪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个让陆醒言难过的人。”
徐帆回想着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想起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动作,最终还是战胜自己固有的难以置信:“男友?伴侣?还是…丈夫。”
穆时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视线飘向窗外,手指在窗边轻轻地敲击。
他低头看向这位传闻中仗义良善的隔壁班班长,声音很轻,却又带了几分挑衅,答道:“丈夫。”
这个答案撕碎了徐帆全部的希冀,穆时川静静地欣赏着,然后再次重复道。
“徐帆,我和陆醒言,是合法持证的夫妻。”
他本就清俊淡漠的眉眼,在光影的交错下,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暗,像是被惹怒的前兆。
徐帆却没有在意,他沉默许久,看向身边的男人,轻声问道。
“穆时川,如果陆醒言想离开,你会放她走吗?”
良久,他听到身侧的男人嗤笑一声。
“你开什么玩笑。“
他说得很轻,声音却很冷。
作者有话要说:醒言:说得很好,明天就去把证换了。
离婚倒计时,Day2。
下一次更新依然是今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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