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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结婚登记

登记窗口后面,工作人员笑得不收敛。

“林小姐,你把你老公名字写错了。”

林知书面前推来那张刚刚被工作人员拿去复印的中国绿卡,上面写着:梁嘉聿。

多有人情味,外籍人士拿中国绿卡,也可添加上自己的中文名。

只是叫林知书身子轰地热起来,婚姻登记大厅里空调开得足,今日气温高达三十六度,林知书手心直出汗。

“啊对,不好意思,我写错了。”她笑得有些干,但应该并未展露出过多的尴尬。

只是这声对不起,不知说给谁听。

自告奋勇来填两人的信息表,谁知道犯下这样的错。

可林知书又有什么办法,光是同梁嘉聿来登记结婚这件事,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哪里记得起来,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姓名如何写。

以前只知道怎么读,从未在证件上看过。

方才下笔时才发觉根本不知道怎么写,硬着头皮碰运气,写下“梁嘉誉”。

“不打紧,我平时并不常用中文名。”

梁嘉聿声音从一侧响起。

他声音干燥、温和得像是稳定输出的空调风,不缓不急,没有半分窘迫。

信息表上容不得半点涂改,工作人员换来新纸。

林知书侧脸去看梁嘉聿,表情依旧镇定,问他:“梁先生,要不还是你来?”

原本这信息表一人一张,各自填写各自的是应当。林知书帮填,有讨好的意思。眼下闹了个笑话,林知书担心自己再填错,耽误时间,叫梁嘉聿不开心。

“我不赶时间,小书。”

空调轰轰的,林知书又埋下头去写那张新表格。

她叫他梁先生,他叫她小书。

她写错他姓名,他给她解围。

再一次填写,林知书写得很仔细。她一手漂亮的小楷,行正而清秀,是父亲早年间逼她练字的结果。

母亲走得早,父亲实行严苛教育。从前两人多有争执、隔阂,反倒是在人走了之后,一直记起他的好。

填表的几分钟里,林知书思绪丛生,又被她一一斩断。

照片、表格、证件全都齐全,两人被领着去二楼敲章。

结婚、领证这么大一件事,真正的程序走下来不过十余分钟。

快得像是做梦,直到走出大门,林知书才发现外面原来更热了。像是一脚踏入蒸笼,热得她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

梁嘉聿没有碰她,只抬手虚揽在她身侧,以防她跌倒。

梁嘉聿也没有催她。

结婚这样一件大事,林知书还没到能欣然接受的年纪。

她今年刚过了法定结婚的年龄,简直像是正赶着一样。书才读到大三,昨天和辅导员请假,说今天家里有事,没办法上课。

辅导员还关心她是不是她父亲的事。

林知书父亲去世那段时间,她请假很多。现下已隔了一段时间,但是辅导员没忘。

给她批了假条,叫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来找她。

这世界上好人真多。

辅导员是,梁嘉聿更是。

不对,梁嘉聿是大善人,是菩萨,是林知书晚上睡觉都要供起来的活神仙。

林知书父亲林暮经营本地一家床品公司,除了手里有几家本地的床品门店之外,酒店是最主要的供货对象。

几年前,梁嘉聿来南市给自家酒店选床品供应商,林暮运气好搭上梁家这个庞然大物,而后几年发展迅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

谁知道一朝兴盛、一朝衰败。

九月底林知书开学没多久,接到员工电话,说林暮在公司心梗,被送去了医院。

事情发展得快出林知书的想象,林暮人还没死,从前她叫叔叔的那些人已找上门来咄咄逼人询问股权分配的事情。林暮这边的几个亲戚帮忙赶了那些人出去,骂他们不要脸。关上门,却又劝说林知书还是多相信家里人,钱放在自家人身上是最稳妥。

林暮躺在医院里,林知书被推入火坑。

她从前对公司管理一无所知,原本以为家里还有不少积蓄,谁知道林暮这时才告诉她,这几年他沉迷炒股,早已亏了一大半。另一半套在股市里取不出来,多也是亏损的命。

而公司股权林暮虽占大头,但其他股东此刻虎视眈眈,绝不答应由林知书来做公司大老板。

林暮若是离开,林知书可能会一无所有。

她当然害怕一无所有。

她如今不过二十岁,还在读大学。原本生活富足、平静,她不敢想象一朝落入泥潭的生活。

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在盯着林暮公司那块肥肉。

十月初,林暮状况越来越差,意识清醒的时候不多,床头总围着好多人,叫他签这个、签那个。

梁嘉聿的电话是在十月初的一个傍晚打来。

林家床品生意一直没停,但是总归也受到了不少影响。梁嘉聿不可能不知道。

林知书十六岁时,林暮开始同梁家做生意。林知书偶尔也会见到来南市出差的梁嘉聿。但是那天晚上,梁嘉聿出现在父亲的病房,林知书已有一年多没见过他。

梁嘉聿是最不会觊觎林暮公司股份的人,林知书从前多有听林暮提起。梁家抖落下来的边角订单,够养活几百人的公司三辈子。

他不是来抢夺自己的公司的,林知书在他面前大哭。

父亲在那天晚上又难得清醒过来,他叫林知书先出去,他和梁嘉聿有话要说。

当天林暮状态很好,一直同梁嘉聿聊到凌晨。

半夜来了律师,林暮立了遗嘱。

闻询而来的那些叔叔们、还有家人,把病房挤得水泄不通。

林暮状态好极了,几乎叫林知书以为他是不是要好了,何必再立这些遗嘱。后来林知书才知道,这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公司最多的股份留给林知书。

原本大家都是不同意,林知书年纪小,从未管理过公司。这下拿到公司最大的股份、占最重的话语权,大家怎么可能服气。

直到林暮说,梁嘉聿会同林知书结婚。林知书的股份会暂时放在梁嘉聿名下代为管理。

这下大家不必再担心公司管理的事。

谁敢对梁嘉聿随便置喙,他是这里所有人的衣食父母。

林知书没有反对,因父亲早先已与她单独说过,这是婚约只延续到她大学毕业。到期梁嘉聿会和她主动解除,并返还公司股份。

约莫两年时间,叫她得以心无旁骛地好好读书,发展自己。两年后,一切就看她自己的了。

当然,梁嘉聿也不是傻子。

婚前协议必然要签,林知书分不走梁嘉聿身上的一分钱。

一群豺狼之中,林知书和林暮选择了梁嘉聿。

但他们其实也别无选择。

林知书思考过梁嘉聿为何要这么做,她不敢问,生怕得出可怕的答案。

或许,世界上就有这样的菩萨、神仙。

他是来普度众生的。遇见要坠落山崖的人,就抬手施救一下。

又或者,他是就是有点喜欢林知书,想要睡她。

但是,林知书确定,梁嘉聿犯不上为了睡她而娶她。他那样的人,身边不会少有漂亮女人。

梁嘉聿说,是因为他和她父亲也算是多年的合作关系。

两年婚姻不过是为了堵住外人的嘴,家人和员工前面注意些,之后局势稳定了,大家自便即可。

林知书自知冒昧,但她还是问出了口:“那我也可以自由恋爱?”

梁嘉聿点头:“当然,这些事情不会传到你的学校。”

“那你也可以自由恋爱?”

梁嘉聿笑了:“我这里讲人人平等。”

林知书也笑了。

梁嘉聿是一个很好的人。

司机把车停在民政局门口,林知书缓和了晕眩同梁嘉聿一起往前走。

车沿着为民路一路向东,停在金水苑十八幢。

一幢新买的公寓平层。

从前梁嘉聿来南市出差,市中心酒店有他专属的总统套房。但是今时已不同往日。

梁嘉聿在门口打开电子门锁,叫林知书先伸出拇指。

林知书想,梁嘉聿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赔钱买卖。

他为她做戏,要买一层新公寓?

“梁先生,你这里……”

林知书不用把话说完,她也没那个脸面说完。她不觉得梁嘉聿是为了和她做戏,买下的这间公寓。

或许是他自己要住。

林知书出了不少汗,拇指按在门锁上,就是识别不出来。

门锁发出滴滴滴地指纹识别错误的声音,林知书心脏跟着滴滴滴乱跳。

“我指纹录不上就算了。”

她说着就要收手。

梁嘉聿握住她的手腕。

现在哪还有人用手帕?梁嘉聿却能掏出一块丝绸质地的白色方巾。

他一只手圈住林知书的手腕,一只手用方巾擦净了她手心的汗。

“再试试。”他说。

梁嘉聿握住林知书的手,再一次摁上了电子门锁。

心跳重得要跳穿出她身体,好在这次拇指干燥,指纹清晰。

数秒之后,电子锁传来“指纹录入成功”的声音。

梁嘉聿把门关上,叫林知书试着重新开锁。

她放上手指,电子锁在瞬间打开。

大门拉开,吹来穿堂的风。

林知书条件反应闭上双眼,正要松口气,听见梁嘉聿说:

“公寓是给你买的,小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开新文啦!先婚后爱,细水长流,甜甜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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