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进入蛇山阵地后,连同中和门上总共十六门大炮集中向督署方向轰击。只因天空阴霾,星月无光,夜间观测困难,命中甚少。但仅此试射,已使湖广总督瑞澂闻风丧胆,他再打电话给张彪时,电话线已断。瑞澂更加心惊胆战,惶恐万状。护兵司令陈得龙道:“请大帅暂避楚豫兵轮。”
瑞澂正合心意,但又不敢从前门出走,急命差役将督署后围墙打穿。瑞澂上午已派人送廖氏去汉口日租界,现仅率领满族亲信官员铁忠、果阿青等随从人员,穴洞而出,带巡防营一排出文昌门,登上停泊江边的楚豫兵轮。瑞澂逃走时传谕守文昌门士兵严守秘密,不得外传。又命护兵司令陈得龙率巡防营死守待援,天明后自有援兵到达。陈得龙原想随瑞澂一起出逃,如此便不敢随行,只好另寻逃命办法。
瑞澂登上楚豫兵轮后,连夜向清廷发出急电乞师。电文节略曰:
万急。内阁总、协理大臣、军咨府、海军大臣、陆军大臣、度支大臣钧鉴:申。鄂省十八夜,革匪创乱及瑞澂当夜防范、惩办情形,已于今晨电请代奏在案……不意革匪余党勾结现驻城内三十一标、工程营及武胜门外混成协辎重营,突于本夜八点钟内外响应。工程营则猛扑楚望台军械局,并声言进攻督署,辎重营则就营纵火,斩关而入。……
我军大半意存观望,均不得手,统制、协统命令亦多不行。嗣闻枪声愈逼愈近,枪子均从屋瓦飞过……
瑞澂署中仅有特别警察队一百余人,亲率出外抵御,无如匪分数路来攻,其党极众,其势极猛。
瑞澂责任疆圻,本应死殉,惟念牺牲此身,与城存亡,坐视鄂省蹂躏,虽死不瞑。不得已,忍耻蒙诟,退登楚豫兵轮,移往汉口江上,以期征调兵集,规复省城……
惟有仰恳天恩,饬派知兵大员率带北洋第一镇劲旅,多带枪炮,配足子药,刻日乘坐专车来鄂剿办,俾得迅速扑灭,大局幸甚,瑞澂幸甚……
所有鄂省兵匪构变,请派北洋劲旅迅速来鄂剿办缘由,谨乞代奏。
瑞澂奏
十九日
印
半夜过后,阴云密布,微风细雨,进攻督署各路大军,左臂缠白布巾为记,分途出发作战。
熊秉坤正要带队行动,忽闻有人要会见革命军长官,熊秉坤出来询问,来人报告道:“我是黎统领马弁。黎统领传话,决定早晨五时到楚望台来。”
说罢扭头便走。熊秉坤不胜诧异,急将来人唤回问道:“黎统率五时来楚望台,是向我们投降?还是带兵来打我们?”
马弁瞠目结舌,回答不出,支吾道:“我回去问统领再来。”
熊秉坤百思不得其解,便只好带队出发。
会攻督署的革命军先头部队,由中和门城墙向保安门方向进攻。拿下保安门,再进至望山门附近,距督署东辕门不过百来米,忽遇第八镇统制张彪亲自督队,在望山门城楼拼死抵抗。并树大白旗,上面写道:“带兵不严,致尔叛变;归队回营,不咎既往。”
武装消防队更猛烈反扑,致使革命军伤亡颇大,丢失山炮两门,队伍纷纷退下。
工程营右路军退回大操场休息。临时总指挥吴兆麟闻讯大怒,带人前往质问道:“没有命令,你们为何擅自撤退?”
排长邝功名道:“敌人在都司巷有机关枪把守,天色漆黑,无法前进,不得不退下来。”
吴兆麟道:“出发作战前我已约法三章,如有违抗命令,畏缩不前者,军法从事。你擅自撤离战场,军法难容。”
邝功名哀告道:“这是大家的主张,大家要撤回来。”
正这时,蔡济民、熊秉坤、杨选青也找上来,众人为邝功名说情,允许他戴罪立功。蔡济民道:“天阴落雨,能见度太低,炮兵瞄准也有困难。所以第一次进攻没有奏效。好在现在各标营均已出动参战,大壮军威。我们赶快组织第二次进攻,争取在拂晓前结束战斗。”
于是,众人共同研究,决定仅以一部兵力吸引张彪残部,其余第一路由紫阳桥向王府口搜索前进;第二路由水陆街向督署搜索前进;第三路由保安门正街搜索前进。督署和第八镇司令部猬集武昌城西南一隅,这天正刮东北风,共同商定进至适当地点放火,兼为炮兵观察目标。三路大军相互策应,进至王府西口外大街会师。蔡济民、熊秉坤分头下令:“凡督署周围,民众迅速躲避。铺面为大火焚毁者,日后按价赔偿损失。”
民众则纷纷表示:“革命军吊民伐罪,不须赔偿。”
并把成桶火油搬出,分文不取。蔡济民所率一路进至西口民房纵火时,乾记衣庄老板,捐出棉花、煤油做引火物,顿时燃起大火,照耀督署周围如同白昼。蛇山炮队,利用火光,以督署旗杆为目标向督署和第八镇司令部猛烈轰击。
炮声惊天,火光熊熊,各路步队进展神速。阙龙率队乘火势勇猛冲过王府口,迎面清军机枪扫射。工程营二勇士匍匐前进,至敌机关枪下跃身而起,一勇士中弹倒地,另一勇士迅猛夺转机枪,出敌不意向敌射击,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成片倒下,阙龙等乘势击破巷口防线。这时,沿水陆街前进之革命军进至西口外大街,在接近督署后院商店放火,有的商店还自动放火相助。风助火威,火势更旺。蛇山炮队连发三炮,第三炮便命中督署门房,院内立刻燃起大火。
熊秉坤率部担任正面进攻。四十余人敢死队所向披靡,带上火油及引火物直冲至督署东辕门外,突然从西辕门冒出一股清兵,将敢死队前锋包围。熊秉坤带队殿后,见此危急情景,迅速带领后卫敢死队员再将清兵包围,展开肉搏战。待督署门房火起,革命军愈战愈勇,敌人不敢恋战,狼狈溃逃。敢死队把那火油、引火物等向大堂内到处抛洒,火把到处,火龙腾空,浓烟翻滚,大堂顿时变成火焰山一般。此时,钟鼓楼处也纵火成功,炮弹雨点般落下,打得清兵鬼哭狼嚎,争先逃命,踩伤、跌伤不计其数。
攻下督署后,军心大振。许多持观望态度的官兵也相继而起,公推第四十一标队官胡廷佐指挥攻打藩署。胡廷佐说道:“我不是革命党,大家推我指挥,我有两项要求:一不许仇杀,二不许掠夺财物。不知能否做到?”
众人齐声答应:“能做到。”
于是,胡廷佐率领士兵攻下藩署。藩司连甲逃之夭夭。藩署金库内白银约有三四百万两。胡廷佐当众传令:“有劫夺金银者,杀勿赦!”
由此,藩库金银保存完好无损。
天将拂晓,电报局、官钱局等要害部门也先后拿下。第八镇统制张彪见大势已去,带领残兵败将由文昌门出城,渡江逃往汉口刘家庙车站。剩下的零星残敌,便只有缴械投降了。
一夜激战,革命军死伤二十余人。击毙清军四十余人,俘敌三百余人。
胡石庵有诗赞曰:
火狐夜啸篝火明,深山大泽龙蛇生。
楚虽三户志易聚,能扶祖国摧秦兵。
皇皇义旗起汉滨,成群铁骑飞黄尘。
神师健儿不惜死,铁血磨溅何纷纭。
拂晓后,革命军打扫战场,搜索残敌,防止匪人趁火打劫。工程营马荣等三人在黄土坡沿街巡逻,忽见迎面一满身油渍的老汉,背着一口崭新皮箱走进路口。马荣不胜诧异,喝道:“什么人,哪里去?”
老汉神色慌张地回答:“我,我是好人,送东西回家。”
马荣道:“么东西?打开检查。”
老汉道:“几件衣服,皮箱锁了,我没钥匙,送东西回家。”
马荣提起皮箱掂掂甚重,更加紧盘问,老汉也更加慌恐,最后哆嗦着笑道:“是老爷派我取的。”
马荣厉声问:“哪个老爷?”
老汉才着实答道:“黎老爷,黎统领派我回公馆取的。”
那马荣听到这里,持枪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喝道:“黎统领在哪里,不说实话,我马上枪毙你。”
直把那老汉吓得跪倒地下,像捣蒜一般叩头哀告,连声回答:“我说,我说。黎老爷在刘参谋家中。”
黎元洪头天夜半溜出四十一标会议厅,返回中和门正街公馆,更换便衣,由执事官王安澜带领躲到黄土坡刘文吉参谋家中。黎元洪噙着泪水向刘文吉说道:“我身为协统,部下兵变,如革命党失败,以后我必受重大处分,说不定要发配边疆。若革命党成功,我性命能否保住,更不得而知。我在外国银行存折及田地契约,均在我家中侧室危氏处保存。这是我数十年全部积蓄。小妾危氏原是我从堂子里领出的,我有不测,她如将存款、契约全部带走,我那原配吴氏及三个孩子,只有沦为乞丐。你是我亲信参谋,人极老实,望君照料,生死相托。”
刘文吉凄然,劝说道:“请统领宽心,大局变化无定,往往出人意料。万一不测,决不敢辜负统领重托。”
王安澜也在侧说道:“统领不必多虑,我和刘参谋二人,总可替统领效力,暂时隐蔽这里,可无意外,请统领放心休息。”
刘参谋献烟泡茶,在书房中搭起两张床铺,挂上蚊帐,以备统领和执事官休息。刘参谋知道统领喜欢杯中物,吩咐老伙伕精心制作四个冷盘,另加清蒸螃蟹,把酒橱中所有好酒:贵州茅台、法国白兰地、山西竹叶青、烟台啤酒……统统摆到桌上,任凭统领饮用,为统领消愁压惊。
黎元洪一边饮酒,一边谛听密集炮声,说道:“炮队一旦进城参战,大局就很难估计了。”
王安澜道:“这次兵变,工程八营首先占领楚望台军械所,看来计划周密,革命党一时得手也未可知。”
黎元洪道:“言之有理,我们不可和革命党作对,以保持中立为上策。”
说到这里,黎元洪忽然想起一个主意说道:“我拟派马弁去楚望台打个招呼……”
遂把主意说出,执事官和参谋均觉可行,于是便派马弁去楚望台找革命军长官传话。待马弁回来复命时,黎元洪已三杯酒落肚,点头作罢。胡乱吃上半碗云梦鱼面,默念三遍:“元洪有难,望祖宗在天之灵多加保佑。”
方才和衣睡下,犹自战战兢兢,难以成寐。
看官:莫道黎元洪现时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焉知其后却由此而发迹呢!
黎元洪字来卿,同治甲子年间(公元1864年)出生于湖北省黄陂县木兰山下。据野史考证,黎元洪祖父实姓洪,系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同族。太平军初克武昌,元洪祖父在武昌做官,后带元洪父亲赴天京(南京)任职。天京为清军攻破时,率眷转战湖北。太平天国后期全部采用运动战术,携带待产妇女已不可能,元洪母亲遂隐避黄陂穷乡僻壤,其父改换姓名以避人耳目。据好事者索隐:元洪祖父命元洪父亲改名朝相,字辅臣,均寓不忘天朝之意。长孙命名元洪,寓原系洪氏之意;祖父在黄陂安顿下儿、媳,留下后辈姓氏名字,即随军转战,不知所终了。
黎元洪出世时,父亲黎朝相靠教私塾维持生计,家境已甚贫寒。得人介绍,黎朝相赴天津北塘投奔某游击守备任司务员职。
嗣后,便举家由黄陂迁往北塘。黎元洪先就读塾中,二十岁那年考入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五年后毕业,在广甲舰任管轮。1894年甲午海战,广甲舰参战失败并触礁,黎元洪等三船员着救生衣跃入海中,经十余小时,游至旅顺登岸。因黎元洪原属南方水师,当局将黎送回南京,即投效两江总督张之洞,甚得张之洞赏识。张之洞调湖广总督,黎元洪又随行回归武昌,编练新军。从马队管带,擢升至第二十一协统领,曾先后三次出国去日本考察军事。
黎元洪是受过新式军事教育的职业军人,对政治、对革命派和立宪派的争论,从来不感兴趣,处世深得中庸之道,是张之洞一手提拔的爱将。武昌革命爆发,黎元洪无计可施,只好听天由命。天亮后,得悉督署燃起大火,战事已经结束,黎元洪倒是挂念起家中人来。正惆怅间,刘参谋前来进言道:“天已亮,统领是否派人去公馆一趟,以释家中悬念。如果夫人想躲避一下,不嫌此地窄小,即请来这里暂住。”
因派着军服的人出去不方便,只好吩咐刘参谋家中老伙伕去公馆传话。老伙伕受命后,便高高兴兴去了。
黎元洪公馆中有一妻一妾。原配夫人吴氏,汉阳人,比黎小六岁,生有两女一男,辛亥年闰六月,又生一男孩,黎元洪抱在怀中大喜道:“天降吉祥,此吾家麒麟也。”
全家当做心肝宝贝。二夫人名危红宝,江西人,原系汉口名妓。当年在“书寓”内红得发紫,不知多少富商大贾、风流名士拜倒石榴裙下。红宝小时家乡饥荒,被人骗卖至汉口烟花巷内,凭她绝色容貌,婉转歌喉,只用三年时间便赎回全部身价。那老鸨子把她当做摇钱树一般,哪里肯放,只有用各种手段拉拢伺候,让红宝在“书寓”内恣意所为。红宝赎回身价便不再接客,打定主意,要趁红颜未老之时,找个终身依靠,弃贱从良。如此荏苒岁月,却未能如愿。忽一日,清廷派钦差大臣铁良南下在鄂阅兵并视察政务,湖北文武官员阿谀逢迎,按日陪宴,在红宝的“书寓”内吃花侑酒,黎元洪少不得逢场作戏,出席作陪。只因那晚多喝了两盅,饮至深夜,醉不能行,老鸨子忙把黎元洪扶到红宝房内就宿。红宝忽然想起,今年正月妓院姐妹们一块儿算命,那算命先生算到红宝时忙讨喜钱。红宝问道:“我喜从何来?”
算命先生道:“财动生官,官财逢透得令,又临贵人。女子以官为夫,姑娘今年当遇大贵人。”
红宝道:“什么财动不财动,我从来不爱财。要喜钱,我就多给你十吊钱,算我讨你个吉言罢了。”
想起这件事,莫不是这大贵人应在此人身上?红宝不由得把黎元洪着意打量一番:
那两撇八字胡,显得甚是威武,面孔白皙方圆,是个大官员气概。
唯嫌体短肥胖,酒后鼾声如雷,睡相不雅,但那统领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元洪这年刚满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前程无量。红宝芳心一动,把那法国香水在屋内外到处喷洒,又点上檀香。再坐到镜前,重整云鬓,再饰脂粉,然后在黎元洪身旁轻轻坐下。黎元洪平时忙于军中事务,也无功夫寻花问柳;待酒醒时,忽觉奇香扑鼻,锦帐绣被,异色纵横,满室春色,一个粉白黛黑的美人儿正坐在榻前,免不得拉着纤手说起话来。红宝那一颦一笑,都引得黎元洪神魂颠倒,再也守不住心猿意马。那红宝心里更早有盘算,当然百般绸缪,曲意承欢。三天后,黎元洪派出一辆彩车,把红宝接至下处,金屋藏娇,成为黎元洪的如夫人。黎元洪不喜欢红宝艺名,遂改名黎本危。
危氏从良做妾,不但不需黎元洪出钱赎身,而且带来偌大一笔财富。其中金银首饰自不消说,更有那钻石、珠宝、翡翠、玛瑙、珍珠项链、象牙扇子……各类奇巧玩意儿,装满一紫檀盒子。从此,黎元洪便也把朋友馈赠、名人书画、平素储蓄、各类细软等一概交由黎本危收藏。两项一起,足足装满一只皮箱。现在却成为黎元洪最挂心的物件了。因此,才吩咐老伙伕去公馆带回黄土坡隐藏。
至于银行存折、各类契约等,埋在黎本危房间地板下,万无一失。
老伙伕也是懂事的人,出门时,特意换上油渍麻花小褂,扎上围裙,径直来到黎元洪公馆。
黎元洪家中大小,除去襁褓中的麒麟儿,都为黎元洪的命运焦虑,彻夜炮声不歇,深怕黎元洪有何意外,全家人整夜没有合眼。天亮后枪炮声沉寂下去,正打算派人出去探听消息,老伙伕进公馆来了,见到二位太太便禀告道:“老爷派我来送信,昨夜宿在黄土坡刘参谋家中,平安无恙,请家中不必挂念……”
把黎元洪嘱咐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一遍。这时,黎公馆从上到下都顿释愁云。大太太吴氏道:“昨夜在哪歇息,总该送个信回来,免得家中担这大心。现在平息了,就好了。我带着孩子喂奶,不能出门,回去告诉老爷全家平安,孩子也好,不用挂念,看二太太有什么话带去。”
危氏说道:“我在家陪着太太。孩子熟睡整夜,一点没惊着,请老爷放心。”
老伙伕顺势递上纸条说:“老爷要我带东西回。”
危氏约略认识些字,看那纸条上写道:“皮箱交来人带回,防止查抄。”
危氏看后假意道:“那字画是老爷的宝贝,你快给他带去。”
吴氏心里早已明白几分,只是佯装无事。
只因老伙伕聪明过分了点,他那一身打扮来时无人过问,回去时扛着崭新皮箱,可就乍眼了。巡查们怀疑他是趁火打劫的匪人,马荣把枪一推,子弹进膛,老伙伕只好跪地求饶。马荣收回枪喝道:“那好,带我们去找黎统领,如说谎再枪毙你不迟。”
老伙伕从地上爬起,又扛起皮箱,带领三个巡查到刘参谋家来。
老伙伕叩开院门,刘参谋看到三个革命军,扭头便跑。马荣等喝声:“站住!”
刘参谋又乖乖站定下来。
黎元洪正在书房中喝茶,从窗玻璃看到院内情景,想向外跑已来不及,便立刻隐身到蚊帐后面去。此时,马荣一个箭步蹿进房内,四顾无人,再看桌上茶杯正冒热气,蚊帐摆动,马荣把枪栓哗啦一声又推上子弹,厉声喝道:“谁?出来!”
黎元洪刚从帐后钻入床下,这时再也无法躲避,只好从床下爬出,走出帐后,见革命军堵住门口,便故作镇静地说道:“我带兵从不刻薄,拿士兵当亲兄弟,兵饷按时发给,你们为何今天与我为难?”
马荣道:“我们无意与统领为难,请看——”黎元洪看到老伙伕扛来皮箱,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平下来。马荣道:“统领天亮前派人去楚望台传话,早晨五时去,现在请统领前往。”
黎元洪道:“现在战事已经结束,我再去无益。”
马荣等道:“统领不去,谁能领导军人?”
黎元洪不得要领,茫然地问:“让我去何处?和谁接洽。”
众人道:“去楚望台,与吴兆麟接洽。”
黎元洪转忧为喜道:“哦,吴兆麟,吴畏三(字)我知道,他是我的学生,富有军事学知识,有他一人足够,我不必去了。”
众人费尽口舌,黎元洪只是回答:“我不能去。”
“我不宜去。”
马荣无名火起,持枪大吼一声道:“事情紧急,去则生,不去则死,请统领自择。”